“即日回京?”
郭淡驚訝地看著高尚。
高尚道:“是呀!我也是剛剛接到陛下的口諭,不過郭淡,陛下恁地著急召你回去,那定是有事,你快些去準備一下吧。”
郭淡問道:“也就是說公公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
高尚點點頭道:“陛下的口諭並未提到。”
郭淡不禁皺了皺眉,心想,這聖旨來得還真不是時候啊。
如今正值收尾階段,他還得安排一下關於開封府未來的經濟發展,不然的話,寇義將家書送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回京了。
“明日。明日我就立刻動身回京。”郭淡思索半響,向高尚言道。
“明日?”
高尚顯得有些猶豫,因為萬曆是讓他即日回京,但他也知道郭淡挺不容易的,這剛剛才挨過來,點頭道:“行吧,你明日一早就得動身。”
“是。”
待高尚離開之後,郭淡苦惱地揉了揉雙目,自言自語道:“可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說著,他又看向徐渭道:“老先生,今日隻怕我不能與老先生不醉無歸。”
“來日方長。”徐渭不以為意地笑道。
“是,來日方長。”
郭淡笑著點點頭,又向李時珍道:“李大夫,幸虧您來了,關於醫學院的事,可能要麻煩李大夫多多擔待一些。”
李時珍笑著點點頭。
郭淡瞟了眼徐姑姑,囁嚅不語,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他本想留徐姑姑在這裡主持大局,但問題他又不知道京城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相比起來,當然是他自己要緊。
徐渭看在眼裡,心知郭淡的顧慮,突然道:“郭淡,你若對老夫放心得話,老夫就在這裡幫你看著吧。”
“老先生?”
郭淡倍感驚喜地看著徐渭。
徐渭撫須笑道:“老夫雖年事已高,但這蕭規曹隨,老夫還是處理得來。”
這話無非就是告訴郭淡,你且放心,我也不會亂來的,一切還是以你的計劃為主,我隻是看著。
“多謝老先生慷慨相助。”
郭淡立刻拱手一禮。
雖然徐渭瘋瘋癲癲的,但是郭淡知道如他這種自負的天才,若是沒有把握,那是絕不會開這口的,既然開了這口,他就一定會做好的。
有徐渭和李時珍的相助,郭淡頓覺輕鬆不少。
幾人在堂中坐下,郭淡先是跟李時珍交代了關於醫學院招聘老師的事,關於這事,還真就得如李時珍這種經驗豐富的醫學家出馬。
因為醫學院招聘老師是不考試的,主要是看行醫記錄,以及麵試,郭淡可是不太懂這些。
郭淡決定讓李時珍帶著周王府的郎中在主持這事。
而徐渭則是負責士學院方麵。
等徐渭和李時珍告辭之後,郭淡又將辰辰和曹小東叫來,叮囑他們一些關於招生和買賣方麵的事。
三更天。
“都已經叮囑完呢?”徐姑姑來到廳堂,看著略顯疲憊的郭淡,問道。
郭淡苦笑道:“肯定還沒有叮囑完,畢竟這麼短時間,我哪裡想得周全。”說著,他又向徐姑姑問道:“居士可有猜到京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方才我一直都在思考這事。”
徐姑姑道:“我想可能與你在開封府的所為有關,因為算算日子,薑應鱗的奏章應該已經到了京城,其它的事,陛下也不至於立刻召你入宮。”
郭淡眉頭緊鎖道:“但是我自問我的那些言論,也沒有錯漏。”
徐姑姑道:“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倒是的,這也是我對朝廷最深刻的印象。”郭淡苦笑地搖搖頭。
翌日一早,郭淡就立刻動身回京去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開封府離京城並不算太遠,而且道路修得是非常平坦,隨著商業的興起,交通措施也是日漸完善。
行得半月,終於抵達京城,與以往一樣,郭淡才剛到城門前,就被等候在那裡的太監給請到宮裡去了。
乾清宮。
“卑職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免禮!”
萬曆是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郭淡抬起頭來,當即神情一滯。
萬曆也注意到他詭異的小眼神,“你為何這般看著朕?”
郭淡一怔,道:“卑職鬥膽問一句,陛下近日可是天天去打捶丸?”
萬曆眨了眨眼,道:“你這話從何說起?”
郭淡道:“卑職隻是覺得...覺得陛下好像清減不少?”
此番見到萬曆,他是覺得這肥宅瘦了不少,難道他在這個夏天拚命減肥,這是好事呀。
萬曆愣了愣,旋即怒道:“這還不都怪你。”
“怪...怪我?”
郭淡是一臉懵逼。
萬曆當即是龍顏大怒:“當然都怪你,要不是你在開封胡說八道,說朕要勵精圖治,朕又豈會被他們折磨的這麼慘,真是氣死朕了。”
郭淡聽得雲裡霧裡,小心翼翼道:“陛下難道不想勵精圖治?”
“朕......!”
萬曆張著嘴,雙眸漸漸上移。
空氣仿佛凝固了。
郭淡眼都不眨地盯著萬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萬曆突然輕咳一聲,道:“朕當然想勵精圖治,但是...但是勵精圖治也不是天天看著大臣們爭吵。”
郭淡越聽越迷糊了,“卑職聽得不是很明白。”
萬曆一拍桌子,懊惱道:“朕也沒有料到,事情怎麼會鬨成這樣。”
他便將這其中緣由告訴了郭淡。
原來這一切還得從那天他“去冠圖治”說起。
他開那場朝會得目的,主要有三點,首先,找這個不戴冠冕的理由,因為他的脖子比較脆弱。
其次,以此來警示大臣,不要天天跟他說教,他煩,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最後,順便表示支持一下郭淡。
勵精圖治,那隻是一個借口而已。
到底怎麼勵精圖治,他自己也沒個頭緒。
但是,他的演技太逼真了一點,搞得彆人都給當真了。
尤其以王家屏、王錫爵,他們覺得萬曆這回是下決心要勵精圖治,當天興奮得都睡不著覺。
而且,他們也覺得萬曆說得有道理,我們不談德,德乃基本,我們站在這裡,那就是有德之人,我們就談治。
他們首先要求每天開朝會商議國家大事。
萬曆當即抑鬱了。
他沒有想到王家屏他們會這麼認真。
如“勵精圖治”這種詞,對於皇帝而言,隻是口頭禪而已。
但話已說出口,萬曆也不好拒絕,既然他要勵精圖治,那總得以身作則,要是他還天天躲在後宮吃喝玩樂,那會被大臣們罵死的。
萬曆是騎虎難下,思前想後,他覺得隻要你們彆天天跟朕說教,要真論國家大事,那開開也無妨,能夠勵精圖治,振興大明,名垂千古,那固然最好。
結果這一開就開出問題來了。
因為要勵精圖治,首先要解決當下的問題,而這些問題之所以存在,那是因為舊製度根本無法解決這些問題,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改革。
以王家屏、王錫爵為首的改革派開始提議改革。
其實他們早就蠢蠢欲動,尤其是在郭淡出現之後,這極大刺激了他們,我們連一個商人都不如嗎?
但之前他們也無從下手,隻能看著郭淡裝逼。
但是......。
又改革?
張居正屍骨未寒,你就又要改革?
你們就忘記我們的同誌,是怎麼慘死在張居正屠刀下的嗎?
朝中許許多多大臣,對於改革已經有一種恐懼感。
保守派是強烈的反對。
就是不能改。
這直接就引爆如北宋時期的新舊黨爭。
但二者有一點非常不同。
就是當時宋神宗那是年輕氣盛,他很想有所作為,他在不遺餘力的推動改革,然而萬曆雖然也很年輕,但已經是一個老司機,心氣都已經消磨殆儘,還是郭淡的出現,幫他回了回血,重新振作起來。
但他也沒有下決心要改革。
如今朝中是兩黨競爭,勢均力敵,你皇帝偏向那一派,那派肯定就會占得上風。
如果你皇帝不做聲,不表態。
那結果就是兩邊天天吵。
萬曆就天天看著他們吵,心裡就時左時右。
當然,萬曆可不會說自己優柔寡斷,好吃懶做,他把鍋全都甩給大臣和郭淡,首先是你郭淡,說朕勵精圖治,朕為了支持你,去冠圖治,結果好了,直接分裂了朝堂。
他們為了一己私欲天天爭吵,朕怎麼圖治。
雖然這是萬曆的一個借口,但這確實是張居正留給明朝最深遠的影響。
張居正改革給整個官僚集團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他們都怕了。
自張居正之後,明朝基本上再無改革圖興,至於後來得魏忠賢、天啟、崇禎,那都是屬於權力鬥爭,跟改革沒有太大關係,其實就他們那水平,讓他們改,他們也改不了。
萬曆又沒有太祖、成祖那種魄力,他根本壓不住。
隻要談改革就吵得天翻地覆,故此萬曆後期基本上就不管了,我乾自己的事業去,你們玩你們得,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郭淡聽是聽明白了,但他卻想不明白,“陛下,如這種事卑職也沒有辦法解決,卑職隻是一個掛名的錦衣衛。”
朝堂鬥爭這種事,你把我叫回來乾嘛,留在開封府賺錢不舒服嗎?
你就是把鍋甩給我,我也背不起啊!
“你先彆急,且聽朕說完。”
萬曆道:“大概在一個月前,這事情又出現轉機,主要是因為戶部侍郎宋景升提出改革關稅。”
“改革關稅?”
郭淡眨了眨眼,道:“陛下,他是不是說,避免衛輝府廉價的商品,湧入其它地方,傷及各地的小作坊,以及衛輝府大肆購買糧食,使得其它州府的糧價上漲,故而提出關稅改製。”
萬曆驚訝道:“你怎知道的?”
郭淡嘿嘿道:“陛下,這是卑職的鍋,嗬嗬,因為這就是卑職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