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要求是關於難民,戰爭一起,必然有大量難民逃亡,晉王殿下希望大將軍軍隊不要掠奪百姓,不要阻礙他們逃難。”
或許是剛才的餘怒尚在,仇敬忠語氣冷淡道:“我隻能說儘量,一旦戰場鋪開了,很多士兵並不是我能控製得住。”
公孫良嗣冷冷道:“最好能約束住,否則晉軍為了護民而和貴方發生衝突,那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事情。”
仇敬忠張大了嘴,他這才明白對方的意思,晉軍也會出現在戰場上。
“如果是朱泚軍隊擾民呢?”仇敬忠不甘心問道。
“我們會警告朱泚,如果他不約束軍紀,五萬晉軍騎兵絕不會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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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良嗣告辭走了,仇敬忠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心中鬱悶難當,泗州和亳州都被晉軍奪走,他原本計劃中的四州地盤,一下子減少了一半,再有好消息也難以挽回他此時的鬱悶。
侯希才送走公孫良嗣回來,見仇敬忠還在悶悶不樂,便笑著勸他道:“大將軍想開點吧!我們拿到八萬套兵甲,就當是用亳州和泗州換來的,郭宋的人情不好拿。我們總得付出代價不是?”
仇敬忠長長歎息一聲,“一場大戰打下來,我就怕連補充兵力的地方都沒有,晉軍太狠了,奪走泗州和亳州也就罷了,但三萬五千散軍呢?哪怕給我一半也可以啊!”
仇敬忠鬱悶的不是兩塊地盤沒有了,而是他已經視為囊中之物的三萬五千散軍沒有了,泗州兩萬人,亳州一萬五千人,他的兵力本可以達到十五萬人,現在三萬五千人飛了。
侯希才繼續勸他道:“大將軍,打仗本身就是此消彼長,如果我們擊敗朱泚軍隊,我們將會獲得大量降卒,不用擔心兵力補充問題。”
侯希才的勸說讓仇敬忠的心結解開了不少,他點點頭道:“先不管這件事了,我們商議一下,怎麼應對朱泚大軍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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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敬忠攻占宋州和徐州的消息終於傳到了朱泚耳中,朱泚從未像這樣暴怒過,他揮劍在內書房中亂砍亂劈,嚇得王獻忠和幾名宦官連滾帶爬地逃出去,再晚一步,他們的腦袋就不保了。
讓朱泚怎麼能不狂怒,宋州和徐州是他的第一大和第二大產量地,尤其這兩州的官田特彆多,一半的軍糧都是來自這兩州,宋徐兩州失守,他的軍隊很快就要餓肚子了。
這時,劉思古被王獻忠派人匆匆找來,隻有他才能勸阻住狂怒中的天子。
劉思古趕來時,朱泚已累得筋疲力儘,坐在椅子上氣喘籲籲,長劍也被他扔到一邊了,朱泚實在太胖,剛才揮的那幾下,讓他在氣頭上使儘了洪荒之力,現在平靜下來,他脫力難支了。
“陛下息怒,陛下不用這麼生氣!”
“朕怎麼能不氣?郭宋的將領忠心耿耿,朕的手下卻一個個變成叛逆,朕待他們不薄,他們為什麼要背叛朕?”
說到這,朱泚忍不住潸然淚下,他確實傷透了心,他最信任的一個大將也背叛自己了。
劉思古歎了口氣,“陛下,說到底還是權力問題,仇敬忠掌控飛熊衛七年了,時間太久,當飛熊軍成了他的私軍,他的野心自然就迸發了。”
“他想當王,朕也隨便他了,可是.....他占據了宋州和徐州,這是最大的兩個產糧地,朕一半的軍糧都來自這兩個州,軍糧不足,要出大事的!”
劉思古心中很無奈,他當然不希望爆發內戰,如果仇敬忠占據泗州或者亳州,他都可以勸朱泚隱忍,但徐州和宋州不同,這兩個州不僅是數一數二的產糧大州,還占據了三成的人口,如果不及時忍痛把仇敬忠這顆毒瘤挖掉,那麼整個機體很快就會潰爛。
“陛下,既然戰爭不可避免,那就早作實施,趁仇敬忠立足未穩,先把宋州奪回來,然後穩住陣腳,這樣我們就在徐州一地和仇敬忠對抗,我們的損失就會減少大半。”
“可是少了徐州的糧食,朕還是擔心軍糧會不足啊!”
劉思古微微笑道:“陛下,我們也不用提供八萬飛熊軍的糧食了,其實也差不多。”
朱泚呆了一下,他拍拍腦門笑道:“我真是氣糊塗了,就依軍師之言,這一仗該怎麼打?”
劉思古沉吟一下道:“微臣建議以大將軍王仲謀為主將,以豹韜軍為主力,輔以三萬散軍為後備兵,今晚就連夜出發,兵貴神速,打仇敬忠軍隊一個措手不及。”
“那為什麼不讓肖萬鼎率虎賁衛前往?”
劉思古苦笑一聲道:“微臣實話實話,肖大將軍實戰經驗不足,他不是仇敬忠的對手,還是不讓他出戰為好。”
劉思古心中有數,雖然肖萬鼎口口聲聲說,他運兵得當,挫敗了仇敬忠攻打皇宮的企圖,但劉思古知道他其實是上了仇敬忠的調虎離山之計,把他的十萬大軍騙去北麵,仇敬忠才得以順利離開洛陽。
朱泚也是節度使出身,他知道劉思古說得沒錯,肖萬鼎確實不是仇敬忠的對手。
他隨即下旨道:“傳朕的旨意,速召王仲謀大將軍來見朕!”
有宦官跑去傳旨去了,這時,劉豐匆匆趕來求見天子。
“陛下,微臣有急事稟報!”
劉豐取出一隻信封,呈上道:“這是晉王郭宋給殿下的信,有人放在空白信封內給微臣,微臣打開,才發現是給陛下的信!”
朱泚聽說是郭宋的信,連忙接過信封,隻見信封上寫著:‘明玉堂主人致東閣先生!’
一般人看不懂,但朱泚知道,明玉堂是郭宋的官房名稱,而東閣就是現在自己所在的內書房,算是非正式的書信。
朱泚打開信封,裡麵是一封疊好的素箋,他展開信,上麵隻有幾行字,‘餘聞東閣先生欲征叛臣,此乃貴方內政,晉軍不予乾預,但請貴方約束軍隊,勿擾百姓,否則,五萬東路晉軍騎兵絕不會袖手旁觀,以上!’
落款是晉王郭宋,下麵蓋了私印。
朱泚竟然沒有發怒,他呆呆望著信,內心充滿了恐懼,他讀懂了信中未明之言,郭宋竟然部署了五萬騎兵在一旁觀戰。
“陛下,郭宋說什麼?”劉思古在一旁小聲問道。
朱泚把信遞給了他,劉思古匆匆看了一遍信,他也暗吃一驚,他忽然意識到郭宋有操控這場戰爭的意圖,但他心念轉得極快,不管郭宋是否操縱戰爭,這一戰都不可避免,就算他們不打這一戰,郭宋依舊會操控仇敬忠來削弱他們。
劉思古瞥了一眼朱泚,見他目光中還有點迷茫,顯然還沒有看透這裡麵的門道,劉思古連忙道:“陛下,郭宋關注這場戰爭很正常,他要趁機收買人心,我們不要去管他就是了。”
“可是.....他在哪裡部署了五萬騎兵?”朱泚還是不解,他們中間隔著曹州和汴州,難道郭宋要奪取曹州或者汴州嗎?
“陛下,晉軍應該在兗州,兗州就和宋州接壤。”
這時,宦官在門口稟報,“陛下,王仲謀大將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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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泚的南征大軍在第二天便出發了,年初征伐齊國時,他們還有一半的物資糧草沒有使用,正好這次征討仇敬忠用上了。
糧食和物資囤放在陳留縣,那裡是著名的糧草物資中轉地,囤放了數十萬石糧食和大量物資,目前有八萬散軍在陳留縣集結,就是為了護衛陳留縣的糧草物資。
這次征討仇敬忠,朱泚出動了九萬大軍,包括五萬豹韜軍,一萬虎賁衛騎兵和三萬散軍,由大將軍王仲謀統率。
王仲謀年約四十餘歲,身材瘦高,臉龐削瘦,目光總是透出一股陰冷之意,他也是當年參加涇源兵變的大將之一,現在莫說仇敬忠這樣跟隨朱泚二十多年的老將,就連參加過涇源兵變的大將,也隻剩下三人,除了王仲謀外,還有虎賁衛右將軍韓旻、左將軍張庭安。
這次統率一萬虎賁衛騎兵的大將,正是左將軍張廷安。
六萬大軍離開了洛陽,浩浩蕩蕩向陳留縣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