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兩更時分,應采和帶著徒弟淨月出發了,她們二人一路向東趕往同州。
應采和在長江親眼看見過鐵火雷的實物以及爆炸時的場景,那還是小型鐵火雷,她很清楚這種火器落在李武俊手中的後果,基本上河北戰役就危險了。
她可以想象主人為這件事惱火萬分,在關鍵時刻他想到了自己,這是對自己的肯定和信任,想到這一點,應采和精神振奮,她決心要使出全身解數找到鐵火雷的下落。
應采和的追蹤能力相當強大,她喜歡獨來獨往,不太願意和彆人合作,一方麵是她十分自負,瞧不起其他人,另一方麵也是她的做事風格和大多數人不合,她不喜歡和彆人爭論,讓對方閉嘴的辦法隻有一個,一劍割斷對方的喉嚨。
但不管怎麼說,應采和是刺客出身,她的追蹤能力十分強大。
對方運送二十顆大型鐵火雷,走陸路太不方便了,要去冀州必須穿過飛狐陘和井陘,相信晉軍已經飛鴿傳信,從河東一頭嚴密封鎖了飛狐陘、井陘和滏口陘以及南麵的白陘和太行陘。
就算他們能僥幸穿過晉王的地盤,那他們還能穿過朱滔的地盤嗎?可能性很小。
所以應采和判斷,對方走水路的可能性最大,走黃河水道,然後走永濟渠北上,這裡麵要穿過晉王、朱泚和田悅的地盤,朱泚和田悅的地盤問題不大,隻要給足賄賂,基本就能過去。
那他們能不能穿過晉王的黃河水道呢?
這就很難說了。
應采和決定先去壺口,從時間上算,自己趕到壺口時,他們差不多也在那個位置。
黑夜中,應采和與徒弟淨月快馬加鞭,在官道上疾速奔行.......
天快亮時,郭宋在一千騎兵和護衛下也趕回了長安城,他來不及回府,直接命人把內務、晉衛府的首領找來見自己。
內衛首領王越和副首領李安臣先趕來,另一名副首領關舞陽已經率人趕去蘭州了。
房間裡還有晉衛府首領郭玉娘,副首領宋添。
四人低著頭,默默承受著主公的雷霆之怒。
“你們這幾年到底在做什麼?居然讓人家把自己的老巢給挖了,他們從容部署時,你們在哪裡?他們買通我們的人時,你們在哪裡?他們輕而易舉偷走鐵火雷時,你們又在哪裡?你們都在睡覺嗎?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關鍵時刻你們卻靠不住,我就算是養一群豬也比你們強!”
王越跪下垂淚道:“卑職願承擔一切責任,以死謝罪!”
“放屁!”
郭宋大罵道:“你死了,鐵火雷就追得回來了?現在我要你表現的時候,你卻要去死,你若不想當這個內衛統領,那我來當!”
其他三人也紛紛跪下,郭玉娘含淚道:“殿下息怒,這件事來得太突然,王統領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他在想儘一起辦法尋找鐵火雷的下落。”
“我也是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郭宋長長歎了口氣。
他對王越道:“我先不罵你們了,你先把前因後果告訴我,然後再告訴我,你們怎麼追蹤的?”
王越拭去眼淚,便從晉衛府得到消息講起,一直講到他們幾乎將定昆酒樓的掌櫃活剮了,一名夥計才承受不住壓力,招供了買通軍器署署丞李恙之事,而李恙押著一千枚過期鐵火雷去張掖,但這個時候他們還是晚了一步,蘭州傳來消息,運送鐵火雷的船隻被換了一艘,少了二十枚鐵火雷,從時間上推斷,應該發生在三天前。
“這個軍器署署丞李恙呢?”郭宋問道。
“他失蹤了,卑職已派人去他祖宅,以及在他家附近埋伏,卑職相信,他一定會偷偷潛回來。”
“好吧!先不管這個署丞的事情,說說你們的部署。”
王越道:“卑職首先通知太原內衛全部出動,封鎖飛狐陘、井陘、滏口陘、白陘和太行陘的所有入口,嚴加盤查。
另外,卑職又派出二十支搜尋小隊,沿黃河以及關中、隴右、朔方、關內、河東等各地官道巡查,副統領關舞陽率領三百內衛騎兵趕赴蘭州,看看蘭州方麵能否查到什麼線索。”
郭宋點點頭,又問郭玉娘道:“晉衛府呢?有行動嗎?”
“有!”
郭玉娘道:“我們也是雙管齊下,我們派出七組刺客,搜尋對方的行蹤和下落,同時發消息給幽州、信都、洛陽、元城四個大城的情報點,要求他們關注這件事,但卑職沒有提及鐵火雷,隻是說重要軍事物資。”
他們的動作還算是迅速,無可挑剔,郭宋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這群偷盜鐵火雷的奸細都是什麼人?你們查到了嗎?”
“卑職審問到了。”
王越稟報道:“是李武俊手下九重樓的武士所為。”
九重樓是李武俊豢養的一個武士機構,約有一百餘人,個個武藝高強,大多是大唐各地的亡命之徒,膽子大,敢做事,和朱滔的幽州堂、田悅的銅雀台、李納的清風樓等武士機構齊名。
“我還要提醒你們一個可能,那就是對方知道你們會封鎖通道,然後他們找一個小縣城先隱藏起來,等風頭過了以後再運送回去。”
王越連忙道:“這個可能性卑職也想到了,關副統領去蘭州查找線索,就是為了尋找他們可能的落腳之處。”
郭宋搖搖頭,這無異於大海撈針,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計劃,這時,郭宋忽然發現,那個軍器署署丞李恙是重中之重了,他一定和對方周密策劃,那麼對方的很多細節他都了解。
“務必要把李恙儘快抓到!”
.........
應采和隻用兩天時間便趕到了壺關,壺關是一個很特彆的地方,它是黃河上的一個重要節點,因為這邊有壺口瀑布,所有往來船隻必須要用旱地劃船的方式經過這裡,而旱地劃船必須卸貨,然後用畜力運到一裡外再重新上船。
應采和相信對方若要走水路回河北,那一定會來壺關,如果來壺關後又不走水路,就算是迷惑對方也沒有意義,因為對方是多管齊下,多頭應對,根本不會受到迷惑。
所以應采和可以肯定,隻要對方到了壺關,那一定是決定走水路回河北。
而且對方走壺口還會與眾不同,極可能不會卸貨,這樣就容易排查了。
壺口碼頭上人很多,人聲鼎沸,熱鬨異常,至少擁擠了幾千人,這兩年黃河河道運輸繁忙,吸引了大批勞工來壺口賣苦力賺錢,拉一艘船或者運一趟貨能掙十文錢,一天兩百文能掙到,一個月就是六貫錢,這可比在家種地強多了。
因為能掙到錢,越來越多的人來這裡做工,導致壺口有點人滿為患,勞力飽和了。
應采和見壺口路上全是赤著上身的男子,一個個汗臭熏天,她不想去參與,便找到一個介紹生意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見應采和長得雖好看,但粉麵帶煞,眼露殺機,後背的長劍劍鞘上血跡斑斑,便知道這是不好惹的女遊俠,他恭恭敬敬問道:“姑娘需要小人打聽什麼?”
“我要打聽一艘貨船,這兩天過壺口的,五百石左右,裡麵至少有十幾個人,看起來都是會武藝的漢子,佩長劍或者刀,河北口音,他們的貨物是一隻一隻的大木箱子,大概四尺高四尺寬,一共二十口大木箱,打聽到了我給你五兩銀子。”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連忙躬身道:“我馬上去打聽,保證能問得清清楚楚。”
中年男子轉身要走,應采和又叫住他,“等一等!”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應采和遲疑一下道:“還有一種可能,這艘船不肯卸貨。”
“不可能的?”
中年男子搖頭道:“一般都要卸貨,否則很難拉,除非對方肯給幾倍的高價,雇傭更多的人來拉船,但沒有這麼蠢的船東,所以肯定會卸貨。”
“你去打聽就是了。”
“我知道了,姑娘稍等。”
中年男子一溜煙地走人群中去了。
淨月有點擔心地問道:“師父,會不會查不到?”
應采和淡淡道:“除非是他們還沒有來,否則雁過留痕,他們一定會留下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