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先秦時代開始,關中的食鹽來源都來自奉先縣的東鹵池,經過了一千多年大規模的開采煮鹽,東鹵池的鹽業資源已漸漸枯竭。
現在的產量隻有隋末唐初時的十分之一,其實在過去的幾十年內,關中一般使用來自東方的海鹽,東鹵池基本上停產了,由於現在的產鹽量還是略有不足,郭宋便決定,再用東鹵池來救救急。
陪同郭宋來東鹵池視察的,是主管戶部的右司馬張謙逸、戶部司郎中李延貴以及鹽鐵署令謝懷恩,還有奉先縣的縣令和縣丞等等一班官員。
東鹵池占地數千畝,波光粼粼,岸邊蘆葦叢生,水鳥眾多,郭宋有些奇怪問道:“既然叫做鹵池,那應該是鹽水湖才對,怎麼還水生植物和鳥類?”
奉先縣縣令趙鈞躬身道:“啟稟殿下,東鹵池的鹽水已經被多次煮過,現在含鹽量已經不高,可以生存一些植物和水鳥了。”
郭宋眉頭一皺,“既然如此,那東鹵池不就廢了嗎?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旁邊鹽鐵署令謝懷恩道:“殿下有所不知,東鹵池的水早就淡了,現在產鹽主要是井鹽,打一口井下去,會遇到鹽層,然後灌入池水,等井水變成鹽度很高的鹵水後,再抽出來煮鹽。”
“那這樣的話,一鬥鹽的本錢是多少?”
“不多,一鬥鹽的本錢最多二十文。”
“有那麼低嗎?”郭宋有些不信。
旁邊李延貴解釋道:“殿下,開采鹽的本錢確實不高,關鍵是運費,像我們從西海鹽湖開采食鹽,每鬥的本錢不過幾文錢,但運到長安,本錢就增加到三十文了,鹽州的鹽也是運費貴,運到長安每鬥本錢是二十文,奉先這邊運費低,但開采稍微麻煩,還要打井、煮鹽,隻是運輸上便宜,但由於開采煮鹽稍貴,最後本錢和鹽州一樣,每鬥二十文左右。”
“這樣說起來,蒲州鹽的本錢應該是最低的。”
張謙逸點點頭,“殿下說得很對,蒲州運到長安,最後每鬥鹽的本錢在十五文左右,所以大家才對開采蒲州鹽池那麼積極,畢竟有利可圖,每鬥鹽我們能賺十五文錢。”
目前每鬥鹽的賣價是一百三十文,其中一百文是軍俸,雷打不動,那麼參事堂要想賺錢,就隻能在三十文錢中做文章,開發奉先縣的東鹵池比較麻煩,成本稍高,而蒲州鹽池的成本低,利潤大,所以參事堂更傾向於開采蒲州的食鹽。
眾人來到一口鹽井前,井很大,裡麵灌滿了湖水,謝懷恩介紹道:“鹽井灌滿水後要等半年到一年,鹽的濃度飽和後才開始取水煮鹽,目前我們都是在取一年前的井水製鹽。”
“這邊有多少口鹽井?每天產量多少?”郭宋連續問道。
“回稟殿下,老井大約有六百口,我們又新打了七百餘口井,現在開采的都是老井,每天產鹽一千石左右,等到老井采完,新井差不多也好了,然後開始采新井,老井中注水,周而複始,這樣產量可以維持在每天一千到一千兩百石左右。”
郭宋心中迅速盤算一下,朝廷在奉先這邊鹽井每年可以獲利四萬貫左右,而蒲州產量是這邊三倍,再加上鹽州的鹽,參事堂每年能獲利二十萬貫,當然軍費不用考慮了,再加上葡萄酒專買,土地租金收入,稅收等等,官府一年的獲利在百萬貫以上。
還有糧食收入,這也是很大一塊收入,最後林林總總算下來,官府一年大概有一百五十萬貫的收入。
這其實不算多,隻能說勉強維持官府的運轉,究其根源,還是人口基數比較少,可就算現在打下河北也沒有什麼用,河北實在太羸弱,不休養生息十幾年,休想恢複過來,遠水不解近渴,唯一的辦法就是開源節流,大家要學會節約過日子,作為利稅大頭之一的鹽業開采,也要想辦法降低成本。
然後才是開源,發展生產力,使物資充足,財富增加,官府的收入相應也會增加。
想到這,郭宋問道:“這裡製鹽耗費最大的是哪一項?”
“應該是煮鹽耗費最大!”
“看看去!”
眾人簇擁著郭宋來到煮鹽場,煮鹽場很大,架了幾百口體型龐大的坩堝,每口坩堝上還搭著一架梯子,有人站在梯子上,或者用大勺挖出食鹽結晶,或者又向坩堝中灌入一桶桶鹵水。
“我們是先過濾,過濾幾道,把各種雜質過濾掉,然後進行煮鹽,得到的鹽雖然還是比較粗,不能和海鹽比,但我們很便宜,現在揚州的鹽價已經到五百文了,是我們的三倍還多,它還是海鹽產地,洛陽鹽價八百文,更加離譜。”
郭宋有點無語,品質不好,就拿價格來說事,長安鹽價低是自己用強權壓製住的好不好?
但郭宋很無奈,各地井鹽的品質也不一樣,像巴蜀井鹽的品質就很好,奉先縣這邊就不行,雜質比較多,蒲州那邊雖然不是井鹽,但雜質也比較多,品質也稍遜,這是先天不足,沒辦法,而青海湖那邊鹽的品質很好,但太遙遠,運費太貴。
至於曬鹽,除非有海邊種一望無際的灘塗地,否則彆多想。
這時,郭宋發現居然燒的是木材,讓他著實愣住了,自己大力推廣煤炭,在煮鹽這個大環節,居然還用木材。
“為什麼不用石炭煮鹽?”郭宋十分不滿問道。
謝懷恩躊躇半晌道:“這是個習慣,幾百年都用木材煮鹽,一時改不過來。”
“不行!立刻給我改,我下次再來,還是用木材的話,奉先縣令和鹽鐵監令都統統換人,不光是奉先縣,蒲州和鹽州那邊也一樣,必須要用石炭來煮鹽。”
郭宋著實有點動怒了,自己千方百計給他們降成本,這麼明顯降低成本的辦法,他們卻不用,用習慣來搪塞自己。
他又對李延貴和張歉逸道:“河東和關內道都盛產石炭,品質很好,易開采,而且石炭發熱量大,能大大縮短煮鹽時間,改用石炭,每鬥鹽的本錢至少還要再降三文錢,你們算算看,一天就能增加三百貫錢收入,一年增加十萬貫,大家的福利待遇都能提高,這種好的方案為什麼不采用?”
張謙逸慚愧道:“殿下說得對,還是我們思想比較保守了,不能接受新事物,這件事必須要改過來,而且要立刻改,三天之內,全部改成燒炭。”
郭宋點點頭,“這件事可以舉一反三,回頭我們再好好商議一下,還有很多類似的事情。”
“卑職明白了!”
這時,郭宋對一旁的親兵問道:“什麼事情?”
他見這名親兵似乎有急事找自己。
親兵上前低聲說了幾句,郭宋臉色一變,當即令道:“去奉先縣!”
奉先縣有座鴿信站,王越是發鴿信到奉先縣,形勢比較危急。
王越用殘酷的手段終於逼問出了結果,二十枚大型鐵火雷正在運往冀州的路上。
這是鐵火雷在管理上的一個漏洞,晉軍製造的鐵火雷有保質期,一般是三年,三年後都要送回張掖重新裝藥,實際上還是能用,隻是防止萬一。
李武俊手下用一千五百兩黃金買通了負責押運鐵火雷的兵器署署丞李恙,在運輸途中,李恙配合他們偷梁換柱,在蘭州趁夜間換掉了一艘運送鐵火雷的船隻,船上的三名士兵也被他們乾掉。
這件事發生在三天前,現在這艘船下落不明,裡麵裝有二十枚大型鐵火雷。
郭宋極為惱火,立刻命令長安內衛和太原內衛出動,務必找到這艘船,於此同時,他又發一封鴿信給應采和,要求她參與追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