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中郎將許大鵬帶著大批朔方軍將士返回了靈州,除了被俘的四千餘名將士外,還有五千七百餘名將士逃上山,躲過了一劫,生還的朔方軍將士加起來約有一萬人出頭。
將士們劫後餘生,情緒都十分低沉,他們被帶進大營,坐在空地上,每個人都很沉默,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怎麼安排。
這時,有大將高喝一聲,“節度使到,全體起立!”
士兵們紛紛站起身,隻見數十名將領簇擁著一名身材高大的主帥快步走來,雖然大部分士兵都沒有見過郭宋,但他們都能猜到,這位頭戴金盔的年輕主帥就是名震天下的河西節度使郭宋了。
郭宋走上前,望著將士們擺擺手笑道:“大家不必緊張,放鬆一點,都坐下吧!”
士兵們見主帥笑容和藹,稍稍心安,這才紛紛坐下。
郭宋看了眾人一眼,高聲道:“首先我要說的是,這次朔方軍兵敗和將士無關,完全是因為決策者盲目信任黨項人,與虎謀皮的結果,介於責任者已死,我就不想繼續抨擊了,但請各位放心,在我郭宋的心中,在座的將士們都是無辜受害者!”
郭宋說完,人群中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剛開始陰霾的氣氛被一掃而光,很多人臉上漸漸露出了希望,這是最重要的,兵敗和將士們無關,是主將崔寬盲目信任黨項人的結果,這個清晰定性讓在場的上萬將士都備受鼓舞。
郭宋待眾人安靜下來,又繼續道:“相信大家都很關心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我要告訴大家,你們的命運由自己掌握!”
操場內異常安靜,安靜到落針可聞,關係到切身利益,每個人都豎直耳朵,生怕自己漏掉一個字。
“按照慣例,大家有兩個選擇!”
郭宋提高了聲音道:“第一個選擇是離去,如果不願意再從軍,想退軍回鄉,我絕不會阻攔,我會按照河西軍士兵退軍的安置錢糧給予,簡單說就是三個一,按照從軍年數,每年一畝地、一貫錢和一石米,假如你從軍十年,將獲得十畝地、十貫錢和十石米,將領會稍微高一點。”
操練場上頓時一片嗡嗡聲,這比朔方軍給得高,朔方軍是一律八貫錢,沒有土地和糧食,前提是從軍滿五年後才允許退軍,河西軍顯然更加豐厚,也更加公平。
“安靜——”許大鵬一聲厲喝,嗡嗡聲消失了。
郭宋笑了笑,又繼續道:“第二個選擇自然就是繼續從軍,但你們的身份不再是朔方軍,而是河西軍士兵長駐朔方,享受河西軍士兵的待遇,具體是什麼,我告訴大家,吃飽穿暖就不用說了,每三天還有一頓羊肉,關鍵是軍俸,你們將全部視為河西軍的二等兵,每月兩貫軍俸.......”
郭宋剛說到這裡,頓時被歡呼聲淹沒了,朔方軍的軍俸是一貫錢,河西軍居然翻了一倍。
“大家聽我說完!”
郭宋擺擺手,讓眾人安靜下來,笑道:“河西軍實行軍俸換土地製度,每個月到手的軍俸是一貫錢,另外一貫錢則換成雙倍土地,舉個例子,假如你繼續從軍五年後退軍,那你就攢下了六十貫錢,折合成一百二十貫錢的土地,如果不管你家鄉在哪裡?節度府都會給你價值一百二十貫錢的土地,如果還沒有聽懂沒關係,我們文官會詳細給大家講解,給大家三天時間考慮,留意留下來,還是願意退軍回鄉?”
.........
下午,郭宋率領一萬騎兵離開靈州,前往豐州。
郭宋對送行的梁武道:“不出意外地話,靈州兵馬使就由你來出任,負責除了豐州意外的朔方五州,你要提前把責任擔負起來。”
梁武沉思片刻道:“梁家掌管朔方軍政,卑職擔心會有非議。”
郭宋微微笑道:“非議是因為製度不健全,肅政台和軍紀營都會同時入駐,況且這並不是終身職務,你的任務是穩住朔方大局,最多一年,你就會另有任用,不要有心理負擔。”
梁武點點頭,“卑職明白了!”
郭宋又道:“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建立一座難民大營,容納黨項人的婦孺和老人,應該很快就會押解過來了。”
“使君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河西軍的婚配問題一直存在,很多士兵找不到妻子,我打算用婚配的方式讓黨項女子和河西軍將士成婚。”
“這個辦法不錯,卑職也是這樣考慮的。”
郭宋笑著拍拍梁武的肩膀,“讓你坐鎮靈州,不僅僅因為你是地頭蛇,更重要是我對你的信任。”
“多謝使君信任!”
“留步吧!我出發了。”
郭宋一催戰馬,帶著數百親兵向遠方疾奔而去........
豐州刺史是薛長壽,當年跟隨郭宋去安西的軍醫,被郭宋重用,一步步成為豐州的主政官員,他同時兼任三鎮經略府長史,薛長壽為人比較圓滑,善於變通,他先後贏得了郭曙和崔寬的信任,由於崔寬兼任三鎮經略使,但實際軍務就由薛長壽負責。
一早,薛長壽將五名中郎將召集起來,他對眾人道:“相信大家都知道了靈州發生的事情,這兩天郭使君就會到來,我們需要明確態度。”
薛長壽見眾人沒有說話,又繼續道:“郭使君是我們老上司,是他打下了今天豐州的局麵,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豐州,我個人願意繼續跟隨郭使君,各位如果不願意,我薛長壽絕不勉強,大家可以攜帶自己財物離去,但軍隊不行。”
薛長壽話音剛落,李季率先舉手表態,“我願跟隨!”
李季之前備受郭曙打壓,被貶為東受降城鎮將,崔寬上任後,凡郭曙貶職的他都重用,李季又被調回豐州,出任中郎將,他是郭宋的老副將,當然第一個支持。
緊接著羅源、馮去敏也舉手表示願意跟隨,他們都是郭宋的老部將,從安西歸來的七十勇士之一,他們當然也支持。
剩下的二人,一個是張森,從河西調到豐州,深得郭曙的器重,但崔寬卻不喜歡他,張森猶豫一下,舉手道:“我願意為郭使君效力!”
薛長壽並不擔心張森,張森是一個聰明人,儘管崔寬很不喜歡他,但他依舊能保護住自己。
這時,薛長壽的目光落在最後一人身上,此人叫做楊波,是崔寬心腹,兩個月前才調來靈州,他明擺著是來出任豐州軍主將,隻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轉正,崔寬便被黨項人乾掉了。
楊波沉默半晌道:“郭宋畢竟不是朝廷,他不能任命自己為朔方節度使,我建議最好再聽一聽朱太尉的意見。”
羅源和馮去敏交換一個眼色,馮去敏緩緩抽出劍,猛然發作,狠狠一劍刺進了楊波的後心,這一劍刺穿了心臟,楊波慘叫一聲,當即斃命。
薛長壽驚得站起身,“你....你在做什麼?”
李季和張森也臉色大變,紛紛站到一旁,警惕地望著馮去敏。
馮去敏拱手行禮道:“我們早就聽說他被朱泚拉攏,今天這樣一說,明擺著是有異心,現在若不殺他,等回了軍營再殺他就難了。”
李季目光敏銳,他見楊波懷中露出一封信的一角,伸手抽了出來,冷笑一聲道:“各位看這封信!”
他把信扔在桌上,眾人都愣住了,隻見信皮上寫著,‘致瀚海都督楊大將軍。’落款正是太尉朱泚。
朱泚真肯下本錢啊!居然封大將軍,還任命為瀚海都督。
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楊波把信隨身攜帶,很可能他今晚要動手了。
張森沉聲道:“他恐怕已經有部署了,事不宜遲,我可假借他的名義,召集他的部屬,然後一網打儘!”
眾人的目光都望向薛長壽,薛長壽沉思片刻,點點頭道:“這件事確實事不宜遲,我們商議一下行動細節吧!”
半個時辰後,第五營的幾名校尉匆匆趕到楊波的大帳。
豐州軍兵力在郭宋時代達到了近兩萬人的頂峰,但豐州無法負擔這麼沉重的軍費,軍隊人數逐漸遞減,現在隻剩下五千名專業士兵,他們都獲得土地,成為軍戶。
五千士兵分為五個營,每個營的主將是中郎將,實際上隻相當於郎將,所以中郎將下麵沒有設郎將,直接是校尉。
五名校尉剛走進大帳,卻發現大帳內空無一人,他們暗叫不妙,急轉身要退出,數百名士兵一擁而出,用長矛將他們團團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