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不大,大約十幾個平方,雖然是沒有窗戶的密室,但通風還不錯,設計有秘密通風口,沒有聞到腐濕的氣息。
密室中間是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桌子,還有一張唐朝比較少見的寬背高足椅,實際上這種椅子在中晚唐已經出現了,在《韓熙載夜宴圖》就能看到。
桌子旁邊靠牆處是一排書架,上麵擺放著各種名貴的玉器、珊瑚以及瓷器,另一側靠牆放著十口鐵皮大箱子,上麵還有鎖,郭宋稍微搬動一下,都是沉甸甸的,足有數百斤,裡麵應該是黃金或者珠寶之類。
鐵皮大箱子裡放聖旨的可能性不大,書架上也沒有卷軸之類的物品,倒是有幾個小盒子,但要比聖旨卷軸的尺寸短,也可以排除。
桌上平整的放著一件龍袍和一頂衝天冠,沒有其他物品,但下麵有一個抽屜,郭宋小心翼翼地拉開抽屜,隻見抽屜裡是一隻扁長的白玉盒,郭宋將蠟燭叼在口中,慢慢打開了玉盒,他的心頓時怦怦直跳,裡麵正是兩支發黃的卷軸,和李豫給他贗品聖旨一模一樣。
他剛從背囊中取出兩支贗品聖旨,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魚朝恩的聲音,“把周圍看好,不準任何靠近!”
緊接著傳來‘哢嚓!’的開門聲,郭宋大吃一驚,一把將兩隻聖旨卷軸塞進懷中,把贗品塞回玉盒,呼地一口吹滅了蠟燭,他動作快如風,卻又一點不慌亂,在黑暗中憑著手感將玉盒蓋上,又將抽屜輕輕推上,一個翻滾就到了石梯口。
這時,有人已經進來,柔和的燈光照亮了密室,郭宋貼著牆跟著燈光的逼近緩緩後退。
進來之人正是魚朝恩,他已經到城門口了,才想起關鍵的東西沒有拿,又調頭回府,今天郭宋的運氣非常好,魚朝恩這兩天有點感冒,鼻子不通,他便沒有聞到房間裡的蠟燭氣息,而且這間密室他從不準任何人進來,就算貼身防衛的竇仙來,也隻能站在鐵門外。
今天倒是殺魚朝恩的良機,但郭宋知道,李豫不是沒有機會殺魚朝恩,而是殺了魚朝恩後的局勢難以收場,神策軍和千牛衛都會出問題,使他投鼠忌器,不敢輕易殺魚朝恩。
“他娘的,虎符忘記了,聖旨也忘記了。”
魚朝恩自言自語罵了一聲,從書架上取下一隻小盒子,打開看了看,放進皮囊中。
郭宋正緩步後退,他的肩膀忽然撞到身後一塊板,板上一個黑漆漆的物品晃了兩下,‘骨碌!’一聲,翻滾著向地上墜落。
郭宋驚得頭皮都要炸開,在物品即將落地的一瞬間,郭宋一把抓住了它。
原來是一盞油燈,燈油已經潑出大半,正順著牆壁往下流,郭宋鬆了口氣,輕輕將油燈放在木板上了。
魚朝恩還是感覺到了什麼,他回頭疑惑地看了一眼石梯,端起燈走了過去。
郭宋一步步後退,慢慢捏緊了拳頭,若真被發現,他隻能將魚朝恩打暈過去。
魚朝恩剛走到石梯口,鐵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慘叫,他一下子停住腳步,轉身向鐵門處走去。
“出了什麼事?”魚朝恩怒問道。
“一個不長眼的家夥!”外麵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魚朝恩重重哼了一聲,又回到石梯前,舉燈向上看了看,石梯上什麼都沒有。
這時,郭宋抓住瞬間的機會,轉過了石梯,貼身站在石梯轉彎處。
魚朝恩沒有發現異常,又轉身回到桌前,從抽屜裡取出玉盒,打開看了看,又合上玉盒放入了皮囊,這幾天他都會呆在神策軍大營中,不回府了,所以虎符和聖旨這兩件至關重要的東西他得拿走。
魚朝恩拿了兩樣東西,忍不住輕輕撫摸一下桌上的龍袍,低低歎息一聲,便快步離去了鐵門轟然關上。
這時,郭宋已經迅速返回書房,藏身在書房的房梁上,他來不及關閉暗門,更來不及解掉繩索,如果有人進書房來,他就完了,躲在房梁上至少能還突圍逃走。
慶幸的是,魚朝恩隻是急著回來拿東西,拿了東西他便匆匆離去了,沒有時間進書房細看。
等魚朝恩走遠,郭宋才長長鬆了口氣,收起繩子,拔掉外牆上的鐵箭,用一幅畫蓋住牆上的洞眼,又慢慢合上了書架門,至於通道內的鐵箭,他就無法再取下來了。
.........
李豫負手在麒麟殿內書房中來回踱步,他昨晚一夜沒有睡好,心中著實焦慮,也不知郭宋能不能成功,這是他所有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也是最凶險的一環。
他策劃了五年,卻遲遲不敢動手,實在是風險太大,一旦被魚朝恩發現,魚朝恩肯定要魚死網破了,魚朝恩隻要正式頒布太上皇遺旨,宣布廢除自己天子之位,不管是否成功,都會在很大程度上動搖自己的正統帝位,都會給天下各地的居心叵測者找到造反的借口。
郭宋心中著實有些怨恨皇祖父,他為什麼要留下這個禍患,還讓一個宦官掌握它,讓自己處處被動。
這時,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隻聽公孫大娘道:“我有急事稟報聖上!”
李豫連忙高聲道:“不用稟報了,公孫總管快快進來!”
公孫大娘快步走進書房,李豫急聲問道:“怎麼樣?”
公孫大娘展顏一笑,做出一個成功的手勢。
李豫長長地鬆了口氣,終於一顆心落地了,他坐在禦榻上,苦笑道:“朕昨晚擔心了一夜,這件事風險太大,就怕郭宋失手。”
“風險確實很大,他剛拿到遺旨,魚朝恩也進密室了,兩人同處一室,魚朝恩居然沒有發現他。”
“魚朝恩可是去拿遺旨?”
“正是!魚朝恩把贗品遺旨和虎符拿走了,直接去了神策軍大營,正如陛下的預料,他要在秋狩期間發動政變了。”
說完,公孫大娘將兩份太上皇的遺旨遞給李豫,李豫展開遺旨,一份是天子失德、當廢除帝位的遺旨,一份是立鄭王李邈為東宮太子的遺旨。
是太上皇親筆所書,還蓋有國璽寶印。
李豫終於掩不住內心的激動,眼睛都紅了,這兩份旨意就像懸在他頭上的兩把刀,折磨了他整整十年,現在終於落入自己手中,就算魚朝恩此時率神策軍造反,他也不怕了。
“這是天意!”
李豫心中憋屈已久的鬱悶終於一掃而空,他迅速將兩份聖旨收起,笑道:“朕要重賞郭宋,朕沒有看錯人,除了他,天下再沒有人替朕拿回這兩份遺旨。”
這一次,公孫大娘不替郭宋謙虛,她深知這次郭宋盜取遺旨的凶險,隻差一步就遭遇到魚朝恩了。
郭宋完全有理由得到重賞。
“微臣就替郭宋感謝陛下了!”
李豫點點頭,“你告訴郭宋,朕正式封他為靈武縣侯,朕既然答應過,就絕不反悔!”
........
郭宋把弓箭還給了公孫大娘,銅弓鐵箭對他不適用,倒是那根韌性十足的繩子他很喜歡,留給了自己。
把聖旨交了差,郭宋趕到了校場,卻見兩支馬球隊正在校場上激戰,一支是朔方軍馬球隊,另一支卻不知是哪裡的隊伍,兩邊擠滿了看熱鬨的人群。
郭宋一眼看見了梁靈兒,站在球場邊急得直跳腳,催馬上去,翻身下馬笑道:“靈兒,這是和誰比賽?”
梁靈兒回頭看見郭宋,眼睛都有點紅了,“郭大哥,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們到處找不到你,我們都輸了五個球了。”
“我有點事出去了,這隻是練習比賽吧!”
這時,負責球隊負責外勤的聯絡的喬晉上前笑道:“郭公子來了,我們在和萬騎營馬球隊比賽,上屆第三名,我們雖然暫時落後,但打得還不錯。”
“需要我上場嗎?”郭宋笑問道。
“千萬彆!”
喬晉連忙擺手,“李都尉再三叮囑過的,你是我們的秘密武器,關鍵時刻才能拿出來,這種比賽決不能上場。”
旁邊梁靈眨眨眼,她才明白為什麼郭宋今天沒來,就隻有自己乾著急,彆人根本就不提,原來郭大哥是秘密武器啊!
想通這一點,她也不急了,甚至她還有點想讓郭大哥回去,站在這裡會不會被人認出來?
球場上,兩支隊伍風馳電掣,小小的馬球就像一個精靈,不斷在各個方向出現,雙方你爭我奪,打得格外精彩,周圍觀眾不斷拍手叫好。
看得出朔方軍實力明顯不如對方,基本上處於防禦狀態,主要是朔方軍有短板,五個人隻有李季和林泰比較厲害,另外三人相對就弱了。
萬騎營技高一籌,打得非常流暢,配合默契,而且有一種霸氣,其實這種霸氣就是一種強烈自信心,每個球都誌在必得。
用後世的話說,這就是冠軍相了。
郭宋低聲問喬晉道:“萬騎營今天能奪冠嗎?”
“奪冠是不可能的,再厲害他們也隻能第二名,第一名鐵定是千牛衛馬球隊。”
“千牛衛這麼厲害?”
喬晉搖搖頭,“論球技,千牛衛馬球隊和我們也就在伯仲之間,但人家背後有人,千牛衛大將軍魚朝安會親自下場比賽,誰敢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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