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就是今天的銀川平原,黃河水在這裡變得和緩,支流眾多,滋養著兩岸遼闊的原野,加上陽光充足,土地肥沃,使這裡物產十分豐富,尤其盛產瓜果,自古便被稱為塞上江南。
此時正是陽春三月,麥田裡冬小麥都已發芽,綠油油的一眼望不見邊際。
郭宋還是之前的一身裝束,既然蕭關沒有抓捕他的告示,他也懶得換成俗裝,隻是在一條小溪裡把道袍上的斑斑血跡洗掉,晾乾後繼續穿上身。
他騎著一頭強壯的大青驢,後背鐵木劍,腰挎一把唐軍的角弓。
這是一把八鬥騎弓,做工精良,手感極為舒適,令郭宋愛不釋手,隻是可惜力量太輕,無法發揮他的力量優勢。
郭宋心中有一個念頭,看看靈州城內是否能買到真正適合自己的弓箭。
這時,郭宋見路邊有一個茶棚,便牽著毛驢走了過去。
“道長,過來坐一坐!”
茶棚裡的老者連忙起身向郭宋招呼,郭宋走進茶棚,見地上擺了十幾個瓜,有些奇怪道:“老丈,現在就有瓜了?”
“去年的瓜,放在地窖裡,今年正常可以吃。”
老者幫他把毛驢拴好,又端一個胡凳給他坐下,笑眯眯道:“吃個瓜再走,不收錢的。”
“老丈開玩笑吧!”郭宋很奇怪,吃瓜居然不要錢?
“我怎麼會開你的玩笑,哦!你以為我是搭棚子做買賣的?”
原來人家不是開茶棚做生意的,郭宋臉有些發熱,不好意思道:“老丈,我以為……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坐一坐再走。”
郭宋坐下,老者將甜胡瓜切成四瓣,推給他笑道:“先吃吧!我們這裡的瓜很甜,彆看是去年的,水分依舊十足。”
郭宋端起瓜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水份足味道甜,他不由豎起拇指讚道:“好瓜!”
老者笑了笑問道:“聽口音,道長好像也是這一帶人?”
郭宋點點頭,“我也是靈州人,從小在崆峒山出家,準備還俗回鄉。”
“還俗雖然不錯,但不應該再回靈州了。”
“為什麼?”
老者歎口氣,指了指北麵,“北方的薛延陀人唄!每隔一兩年就會南下掠奪,靈州首當其衝,能走的人都走了,走不了的,隻能和胡人死拚。”
郭宋有點糊塗了,薛延陀人在唐初不就滅亡了嗎?哪裡又來一個薛延陀人。
不過他也不奇怪,現在這個大唐和曆史上的大唐不太一樣了,薛延陀人還存在也很正常。
郭宋在靈州最多呆幾天,他不想再聽沉重的話題,便岔開話題笑問道:“老丈怎麼在這裡搭個棚子?”
老者指指身後一大片綠油油的麥田,“我在看守麥田呢!”
“現在就看守麥田?太早了點吧!”
老者嗬嗬一笑,“這個時候賀蘭山的野獸都下來了,野豬、豹子、狼、狐狸、獾,還有一群群鹿和野山羊,尤其鹿和野山羊,最喜歡啃食嫩麥苗,把豹子和狼也引來了。”
說著,老者從箱子裡取出一副銅鑼,又道:“發現禍害來了,就拚命敲鑼,把它們趕走。”
原來如此,郭宋起身抱拳道:“多謝老丈,我該走了!”
“道長順著官道再走二十裡,就能看見靈州城了。”
“多謝!”
郭宋騎上大青驢,沿著官道繼續向東走,不過他心中卻有了幾分期待,麥田裡居然有鹿和野山羊,看看自己能否有運氣獵到一頭。
走了七八裡,郭宋忽然拉住韁繩,在北麵高地的麥田裡他似乎聽到了什麼,他翻身下驢,幾步爬上高高的田坎,慢慢冒頭望去。
隻見一個黑乎乎的大家夥就在幾十步外吭哧吭哧啃食麥苗。
“野豬!”
郭宋一眼便認出了,是野豬,他在崆峒山也獵到過。
但崆峒山的野豬和這隻野豬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眼前的野豬長得像頭小牛犢一樣,體格龐大,黑毛如刺,嘴外翻出一根長長的獠牙。
“請問道長,你看見什麼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郭宋一回頭,隻見官道上不知何時來了十幾個騎馬之人,個個身著黑色勁裝,手執弓箭和長刀。
為首男子大概也有十七八歲,身材高大,長一張國字臉,劍眉粗濃,目光銳利,剛才就是他在問自己。
郭宋連忙豎起食指,‘噓——’
他快步走下來,指了指高地道:“上麵有頭很大的野豬在啃食麥苗。”
眾人大喜,為首年輕男子道:“我們就是護田隊的,如果道長沒有意見,這隻野豬就交給我們吧!”
郭宋笑道:“我是沒有意見,你們若想去,儘管隨意!”
靈州的護田隊可不止他們一支,大家早就立下規矩,誰先發現獵物,彆人就不能再染手了,所以對方要征求郭宋同意。
年輕男子見郭宋答應了,頓時興奮起來,他一擺手,十幾名手下分散開,縱馬從兩側衝上高地。
郭宋牽著青驢趕緊離開,野豬若從上麵衝下來,自己首當其衝。
剛走了數十步,隻聽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吼叫,上麵人大喊:“公子快閃開,野豬發瘋了!”
郭宋一回頭,隻見黑乎乎的大野豬從高地衝了下來,它眼睛插著一支箭,另一隻小眼睛通紅,正發瘋般地向自己衝來,後麵跟著大群黑衣人。
‘你這頭死豬,又不是我要殺你!’
郭宋心中惡狠狠罵了一句,回頭踹了青驢一腳,“快走!”
不料大青驢的腿都嚇軟了,死活不肯動。
郭宋見形勢危急,他拔出木劍一躍而起,在空中翻了兩個跟鬥,落在兩丈外。
“這邊來!”
郭宋大喊一聲,隨手拾起一塊石頭,狠狠向野豬拋去,‘砰!’石頭正砸中了野豬的腦門。
石塊擊得又狠又準,野豬吃痛,一擺頭,看見了十幾步外的郭宋,它狂吼一聲,發瘋般的向郭宋衝去。
郭宋冷靜如山,就在野豬要撞上的他一瞬間,他刷地一閃身,快如鬼魅,躲過了野豬致命一擊,隨手一劍狠狠劈去。
‘嘭!’鐵木劍劈在野豬脊背上,如擊破革,響聲沉悶。
這一劍的力量足有三百餘斤,可將一塊大石擊得粉碎,但這隻野豬隻是打個趔趄,滾翻在地上,隨即又爬起身,毫發不損。
這時,年輕黑衣男子旋風般衝至,雙手舉劍,從後麵狠狠一劍向野豬身上插去。
‘哢嚓!’一聲,長劍折成兩斷,竟然沒有能刺進去,野豬凶性大發,扭腰一甩,四百多斤的力量橫甩而出,年輕男子身形不穩,後退兩步,摔倒在地上。
野豬低低嗷叫一聲,張開血盆大口,轉頭便向年輕男子的小腿狠狠咬去。
“公子快逃!”
周圍手下嚇得紛紛狂喊,但已經來不及了,很多人都閉上眼睛,扭過頭去,公子這下完了。
“畜生受死!”
聲出人動,郭宋一躍而起,雙手緊握木劍,鐵木劍刮出一道厲風,狠狠向野豬劈去,他在崆峒山上獵過野豬,很清楚野豬的弱點就在頭部。
野豬被年輕男子從身後的偷襲分散了注意力,沒有能防住郭宋致命一擊,它忽然意識到郭宋在襲擊自己,本能地一回頭,木劍正好劈在它腦門上。
這一劍郭宋用儘了全身力量,‘噗!’鮮血噴出,一劍將野豬頭劈成兩半,野豬轟然倒地,四蹄抽搐片刻,終於死絕了。
郭宋後退幾步,隻覺渾身無力,他心中還有一陣後怕,太危險了,隻差一點點,這個年輕男子就送了命。
年輕男子驚魂未定,呆呆地望著這頭小牛犢般大小的野豬,那長長的獠牙隻要輕輕一戳,自己就命喪黃泉。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他終於意識到,是這個年輕道士救了自己一命。
郭宋擺擺手笑道:“野豬唯一的弱點就在頭部,它的皮太厚,刀劍難透,倒可以剝下來做前後掩心皮甲,若被你一劍刺穿,那就太可惜了。”
年輕男子見對方這個時候還替自己保全麵子,心中好感頓生,爬起身行禮道:“在下梁武,請問道長仙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