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鋪大門緊閉,樓上的窗前,林淵閉目著,負手在關著的窗口前體會著外界的朦朧光色,凝神靜聽著外麵的來往動靜。
羅康安很無聊,在這裡乾坐了一下午,內心裡一直忐忑著,希望林淵說的人不會來。
“她來了!”聽到外麵隱隱傳來的篤篤拐杖聲,林淵睜開了雙眼,眼神漠然,回頭道:“終於來了,去迎接吧!”
有點緊張的羅康安慢慢站了起來,問:“就我一個人?你不下去嗎?”
林淵平靜道:“的確是她!你不用害怕,按我說的做便可,她比你更害怕,把她帶上來見我。”
比我害怕?羅康安不懂他什麼意思,但見他如此沉著穩定,反倒安心不少,點了點頭,下樓去了,跑到鋪子門口後,站在緊閉的大門後麵,凝神靜氣的等著,也聽到了逐漸靠近的“篤篤”拄拐聲。
拄拐聲停下了,草婆婆停下了,見到了香鋪外掛的打烊牌子,自然也看到了緊閉的大門。
竟然打烊了?草婆婆心弦驟然緊繃,阿香不見了,這裡也關門了,難道是巧合嗎?
她心中的那絲僥幸在顫抖。
抬頭看向了門上懸掛的招牌,“聞香”二字此時看來竟是如此的猙獰,此時方意識到“聞香”二字就是衝她來的。
此時方意識到之前外麵飄蕩的淡淡香氣就是給她聞的!
她原以為是誰買的香走漏了香氣,原來是誘餌,誘她前來的誘餌!
對方竟知那香氣能把自己給誘出來,這點連她自己以前都沒意識到,可對方卻知道,竟知她如此之深,竟能精心設下這樣的陷阱,那些人的恐怖越發令她感到不寒而栗,竟能以這種方式找到她,太可怕了!
那些人如此精心準備,她越發意識到,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靜默良久,她邁步上了台階,抬手欲敲門,卻遲遲難以敲擊下去,因為她知道,這扇門一旦打開,那就是張開了猙獰著獠牙的血盆大口,她走進去的那一刻就意味著她被吞沒了!
可她內心那絲顫抖的僥幸還在,也許隻是恰好打烊了。
最終手還是“咚咚”敲響了鋪子的門,這一刻的她猶如在等待最後的審判。
嘎吱!門剛敲響兩下,便打開了,門後儘量保持平靜的羅康安麵帶微笑,伸手請進。
草婆婆暗暗緊繃著神經,邁步進去了,環顧四周,發現除了眼前的夥計,空無一人,宛若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羅康安關了門,再次伸手請,“掌櫃的在樓上等您。”
他不知道自己這話對草婆婆意味著什麼。
此話一出,草婆婆一顆心頓時沉入了穀底,僥幸頓時徹底破滅,人家知道她要來的,阿香的確落在了對方的手上,這間香料鋪子的確是衝她來的。
啪嗒!她鬆開了手中的拐杖,拐杖落在了地上。
羅康安一怔,差點被她這動靜給嚇一跳,怔怔看著她放棄在地上的拐杖,不知道乾嘛,搞的他高度警惕,喉結聳動了兩下,做好了隨時喊救命的準備。
草婆婆出聲了,聲音卻變了,不是之前那個蒼老的聲音,而是柔定的好聽女人聲音,“帶路吧。”
“請!”羅康安略鬆了口氣,趕緊在前領路,不時伸手做請的樣子。
兩人去了後堂,又登上樓梯。
羅康安注意到了,這位上樓不再是老態龍鐘的樣子,已變得腳步輕盈了。
這令他心裡泛嘀咕,看樣子,再加上剛才聽到的好聽聲音,這老態下可能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
這令他內心有些蠢蠢欲動,不過又感到彆扭。
若真是前朝封神的人物的話,搭訕不對搞不好要被人一巴掌給輕易拍死,不是他能輕易招惹的起的。
到了樓上,把人帶進了林淵的房間,見到了負手站在窗前背對的林淵,窗戶已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他負手看著外麵詭譎莫測的霧氣。
羅康安愣了一下,哪怕是背對著,他今天也從林淵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與往日不同的氣勢,哪怕是背影也竟給了他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他上前道:“掌櫃的,人帶來了。”
林淵沒吭聲,但肯定是聽到了,依然靜靜背對著。
羅康安不知他搞什麼鬼,見如此,也不好多話,隻好靜默在旁,不時瞅瞅身形站姿也變得挺拔了的草婆婆。
他訝異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竟從草婆婆的眼神中看到了驚恐不安的意味。
不是吧?前朝時期就已經封神的人物,竟然會怕了姓林的?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林淵之前的話:她比你更害怕!
草婆婆盯著窗前的那道背景,內心裡是恐懼的,就站在門口剛進來了一些的位置,竟有些不敢再輕易靠近。
對方的挺拔背影,對方的沉默,給了她巨大的壓力。
良久後,她出聲道:“我還是小看了你們,藏了這麼多年,還是被你們給找到了。”
幾個意思?羅康安又聽不懂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林淵背對著回了句,“不是你藏的好,而是看有心人願不願意找。”
草婆婆:“你是誰?不知是哪位故人來會?”
林淵放下了背負的雙手,伸手窗外,慢慢關了窗戶,將窗戶關好關緊了才慢慢轉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草婆婆,“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我手上。藏匿了這麼多年,我該稱呼你什麼呢?還是稱呼你草婆婆吧。”
草婆婆頓時目露疑惑,怎麼感覺這話有些不對味,至少不在她想象範圍內。
可對方直呼她如今的稱呼,顯然又證明了的確是衝她來的,否則對一家商鋪來說,隨便的一個過客而已,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她又不是什麼經常在霧市招搖露麵的人。
何況人家明顯在等她的來到。
林淵走到茶座旁坐下了,亦伸手請她,“坐吧,坐下慢慢談。”
草婆婆沒有過去,試著問了句,“你到底想乾什麼?”
見她不過來,林淵也不強求,平靜道:“幫我們辦一件事,事成後,我們放了阿香。”
對方這是承認抓了阿香,草婆婆遲疑道:“辦什麼事?”
林淵:“你在幻境呆了很多年,對幻境的熟悉程度,能比過你的,至少目前除了你,我還不知道第二個。”
此話一出,越發證明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草婆婆疑惑:“幻境?幻境辦什麼事?”
林淵:“幻蟲之母,我要幻蟲之母的眼睛,用來解毒!”
“幻眼?”草婆婆愣了一下,“懸賞?為那三十億珠的懸賞?”
她的消息渠道有閉塞的方麵,也不算完全閉塞,她能躲在遊俠坊,就是為了不讓自己的消息太過閉塞,何況秦氏懸賞的事鬨得這麼大動靜,也惹得不少遊俠蠢蠢欲動,她自然有所風聞。
林淵:“聽說當年瘟神還在時,你為他弄到過一隻幻蟲之母,勞煩你再弄一隻,應該不難吧?你幫我找到幻眼,我把阿香還給你。當然,也不讓你白幫忙,我們保證不泄露你的身份。這筆交易如何?”
感覺完全對不上號!草婆婆沉聲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林淵:“發出那三十億懸賞的秦氏商會的人。”
草婆婆越發不解了,“秦氏商會的人,怎麼會知道我隱居在此?”
林淵瞥向一旁的羅康安,羅康安會意,心裡一陣嘀咕亂罵後,咳嗽一聲道:“這個,我聽我老師生前說起過,說你隱藏在霧市,迫於形勢,隻好來找找看,沒想到還真的找到了。”
“你老師?”草婆婆驚疑不定,打量著這位夥計,問:“閣下的老師是誰?”
羅康安又咳嗽了一聲,“曾經的靈山三大院正之一,龍師雨龍師是也!”
“是他?”草婆婆很意外,很快又目露出幾分恨恨模樣,“我隱居在霧市的事,未對任何人提及過,孤身而來,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人知曉,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霧市?”
聞聽此言,林淵和羅康安忍不住相視一眼,看這感覺,怎麼感覺龍師雨和這位認識似的。
羅康安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關鍵龍師也從未提及過認識這位,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編下去道:“他生前曾微服來霧市逛過,曾在霧市無意中與你擦肩而過,你也許沒認出他,但他立馬察覺出是你,我也不知他怎麼就知道是你的,可能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你,可能是傾慕於你的美貌,對你印象深刻吧。”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心虛,這樣糟踐老師,若不是知道老師在煉獄被打了個神形俱滅,他還真怕老師在天之靈會冒出來掐死他,隻能放心裡連喊幾聲罪過,安慰自己是被逼的。
“我的美貌?”草婆婆竟哼哼冷笑了起來,“他會在乎我的美貌?是他說的,還是你自己想的?”
什麼情況?幾個意思?林淵和羅康安越聽越不對勁,怎麼感覺龍師雨和這位不僅僅是認識那麼簡單?
林淵不說,羅康安則咂摸出了一絲怨婦的味道,心中驚疑,我的個乖乖,老師不會和這女人有過什麼關係吧?
林淵感覺有些不對,計劃好像有點誤打誤撞了,人算不如天算,千算萬算,沒算到龍師雨竟然和這位的關係可能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