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道生說出了最後那句話,他一身靈息,已再度凝聚了起來。
與郭清不同,他的一身靈息,簡直浩浩蕩蕩,無窮無儘,接連施展了那樣消耗法力的兩掌之後,自身的法力居然像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而隨著他一身法力凝聚,身周狂風大作,站在了他對麵的郭清師姐,或說所有的北域修士,在這時候也都臉色慘白了起來……
任誰都看得出來,白天道生這一掌,郭清是絕對接不下來的,因為這一掌的出現,本來就是白天道生刻意為之,他是故意先消耗掉郭清所有的法力,讓她在沒有絲毫勝算的情況下,再來接自己的第三掌,簡單來說,便是這第三掌,直接將郭清架到了斬首台上……
他說的沒錯,這時候的郭清,性命已經掌握在他手裡了。
“嗡嗡嗡……”
白天道生這時候的法力越是凝聚越多,一層一層的鋪展在了自己身周,其勢似乎比前麵兩掌還要可怖,但他不急不忙的積蓄著力道,卻不忙著直接出手,而是靜靜的看著郭清。
所有人都很清楚,他這是在等著郭清親口認輸。
“北域修士的命運……”
而郭清師姐這時候麵對著白天道生那幾乎無法匹敵的法力,整個人都無比憤怒,她沒有半分要認輸的意思,反而忽然之間一咬牙,將一顆靈氣丹塞進了嘴巴裡,然後用儘全力,將自己已所剩無幾的法力強行提升了起來,反向前走了一步:“這命運是什麼?”
“難道給你當牛作馬就是我們天生的命運嗎?”
她咬緊了牙關:“我師傅沒教過這個,所以我不信!”
……
……
她這時候的聲音並不響亮,但因為周圍太安靜,這些話卻遠遠的傳了出去,聽在不同人的耳朵裡,便生出了不同的反應,尊府貴人們,微微一怔之後,臉上皆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而北域修士們,則有的驚駭不已,左右四顧,想從彆的人臉上看到一種譏嘲的表情……
這個女人,現在說的一定是瘋話對不對?
我平時低調做人,安全第一,這樣才是正確的活法對不對?
隻是看到了彆人臉上,都隻有像自己一樣的震驚之色時,他們才忽然覺得心裡發慌:“怎麼回事,這些道理明明很幼稚的,為什麼偏偏一下子就說進我心裡麵去了?”
而在更遠處,那些仙門的首領以及古通長老等人,在這時候則都沉默了下來,無人知道這些老家夥心裡的觸動有多大,或許他們根本一點觸動也沒有,修行者畢竟不是凡人,心誌都一個比一個堅定,就算是泰山崩於前亦不改色,更何況是這麼幼稚賭氣的幾句話兒?
但無論如何,那沉默裡麵,始終讓人感覺到了一種彆樣的力量,無比壓抑。
“那……就是你自找的了……”
而白天道生在聽了郭清的話後,臉色也忽然變得異常陰沉,他忽然間輕輕抬步,向前踏出了一步,在他身周,那無窮無儘的力量,便在這時候浩蕩如天威,忽然皆隨著他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而向前傾斜了過去,猶如青山倒懸,僅是這動作本身,便具無儘偉力……
然後白天道生便輕輕推掌,向著郭清按了下去。
在修行之人看來,這一掌實在是慢得可以,似乎白天道生也不急著將這一掌按落在郭清的身上,而是給了她一個考慮的時間,他隻是麵無表情的,將那無窮力量送了過來。
那模樣,活像是劊子手在慢慢揮刀斬向犯人的脖子。
“郭清仙子……”
山腳下的廢人巷修士們目眥欲裂,終於按捺不住,急急衝了上來,他們這時候都明白,郭清完全可以認輸,甚至可以收回之前幫他們討要的自由之身,而想必,這也是白天道生心裡最想的,如果郭清那麼做了,她非但沒有性命之虞,反而會在尊府之中一飛衝天……
但她偏偏不肯這麼做,難道自己這些人,要眼睜睜看著她送死?
他們終於忍不住,向著山腰裡的仙台衝了過來,隻是還沒衝出幾步,便忽見得山腰裡,道道華光交織而落,數十位神意森然的金甲神衛攔在了他們身前,每人手裡皆持鋒銳弋矛,為首之人冷冷掃過了這些廢人巷修士,寒聲道:“敢犯尊府之禁者,殺無赦!”
“反正都是一群與尊府無關的廢人了,便是殺了,也沒什麼可惜的了吧?”
那些廢人巷修士頓時大吃了一驚,身心如墜冰窯。
而在更遠處,也有許多仙門中人,在這時候皆臉色驟變,已有人按捺不住,重重哼了一聲,但遠遠的,尊主所在的那一座山巔,便像是有無窮般高,陰影在夕陽下無儘拉長,罩在了他們的頭頂,那一道山峰的影子,便像是有某種力量,死死的壓住了他們心裡的怒火。
“非要這麼執迷不悟麼?”
白天道生那一掌,已按落到了郭清師姐身前,他眼底似乎有些狂怒,壓低了聲音喝道:“你看到了沒有?你為他們拚命,他們在你危難的時候又做了什麼?北域修士,便是這麼天性涼薄,注定沒有什麼大的氣候,你……早就該聽我的,與我一起,成為尊府的……”
郭清師姐在那無形而龐大的壓力之下,幾乎要被壓垮,但她卻憤怒的,咬緊著牙關,看著白天道生的眼睛,厲聲叱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掌控我的命運?”
“你!”
白天道生終於動了怒,眼底閃過一抹厲色,忽然間手掌加快,向下按落了下來。
轟隆!
他這一翻掌拍落,便像是早在天上懸浮著的無數座大山,忽然同時落下。
其勢如崩,絕難抵擋。
“完了……”
不知有多少北域修士,在這時候都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怎麼的,他們有許多人與郭清素不相識,甚至有許多人,在平時是將郭清當作反麵典型來看待的,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作死的女人,太過狂妄,早晚給自己招來了死路。
如今,她的死路果真來了。
但眾人看在眼裡,卻忽然覺得壓抑的厲害,仿佛某種東西,也要隨之失去……
“那白天家的小子好狠,他要是借著這三掌,借著郭清那個女娃的性命,將所有北域修士的傲骨徹底打垮啊,自今日起,北域修士在尊府,便連那麵上安慰自己的遮羞布都沒有了,隻能認清了事實,永遠心甘情願的給尊府血脈做奴隸,再也不敢生出反抗之心……”
遠處那些仙門中人裡,忽然有人沉聲厲喝,滿麵不甘。
“唔,道生做事,手段還是太激烈了些,如今帝尊閉關多年,十九州之地,逆匪四起,所以各方州府,本已打算著施些懷柔之策,好讓這些北域修士好生效力,但如今道生這麼一做,倒是不可能再達到這一步了,不過,借此舉威懾一下四方仙門,倒也不是不可以……”
山巔之上的安州尊主,在這時候也在心裡暗想。
而在尊府身邊的趙通元,心裡則是連聲哀歎了起來:“該,該呀,十年之前,老夫便給你說過,性子不能這般狂傲,但你非要不聽,如今終於惹來了殺身大禍了吧?”
心裡如今居然也有些悲涼,憤憤的想:“你怎麼就不能學學你師弟?”
一邊想著,一邊目光下意識一掃,忽然呆了一呆。
“師弟呢?”
“……”
“……”
“嘩啦……”
隨著白天道生那一掌擊落,郭清身邊的仙台地麵,都已被那狂暴的力量震蕩得片片粉碎,飛到了半空之中,她最後凝聚起來的微薄之力,根本不可能在這狂暴的力量之下支撐多久,幾乎頃刻之間,便被那力量摧枯拉朽般降臨了下來,郭清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而白天道生在這時候,看著郭清那清麗無雙的臉,心裡也是一顫,他手掌在這時候似乎都遲疑了一下,不過旋及,便再度狠起了心來,力量反而更狂暴,狠狠拍落了下去。
“你敢欺負我師姐?”
但也就在此時,忽然一聲大叫響了起來。
白天道生心裡微驚,卻沒有太當回事,不過緊接著,他卻忽然臉色大變,猛得回身,收回了所有的掌力,向著半空之中推去,卻見他身後,居然已經出現了一座十幾丈大小的魔山,沉重萬分,挾著道道扭曲虛空所形成的詭異弧線,狠狠向著他的後腦勺砸了下來。
等閒大喝,白天道生自然是不會理會,但眼前這一下,可是奔著要命來的啊……
“轟隆!”
好在白天道生反應及時,周身力量同時向半空之中排了過去,頓時與那魔山相碰,然後便聽得一聲轟隆暴響,勢如狂濤一般的勁風掃向了四周,所有人都驚得四下紛退。
白天道生被這魔山一擊,猝不及防之下,居然硬生生退了兩步,神色大怒,定睛看去。
見到了來者模樣,他頓時眉頭皺起:“是你?”
而在山巔之上,尊主見到了方貴,也頓時微微一怔:“是他?”
尊主旁邊,趙通元整個人都已傻了:“臥槽?”
……
……
“師姐,我來幫你啦……”
方貴收起了魔山,也不看白天道生一眼,先過去將師姐扶了起來,郭清師姐臨死之際,聽到了方貴那一句“敢欺負我師姐”,便已感動的無以複加,這時候見到方貴小臉之上,帶了些傷心之色,眼睛裡似乎還有點淚痕,還以為他是心疼自己的傷,頓時大為感動,安慰道:“彆擔心,我的傷不重……”
“我不是擔心你……”
方貴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花,委曲道:“我是在心疼自己在尊府的好日子……”
“到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