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安沒想到宋世文今天這麼豪爽,竟從飯店定了一桌不差錢的飯菜,不僅不好意思的問道:“宋老大,你為什麼要這麼破費,為什麼要送十一個人、人的......。”
“哈哈哈,既然家中來了朋友親戚,就應該大家在一起樂嗬樂嗬。總不能我們大吃大喝,叫朋友親戚餓著肚子坐涼炕,腹中鬨饑荒吧?這要是傳出去,一定會罵咱們不辦人事,你說呢王大哥?”
“宋老大,你不管什麼時候,辦事說話總這麼爽快,爽快的都叫彆人跟不上你的想法。嗨,我這個當老大哥的,可沒少得到你的接濟,遇到你是我和我這一家六口,一輩子的造化。”
“客氣了不是?咱倆誰跟誰?隻有你對不起我,我宋世文絕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宋世文說著話,看著西屋接著說道:“王大哥,你看我這個人,說話辦事總沒有個套路,都來這麼長時間,還沒過去跟老爺子老太太問安,真是太缺乏教養,不應該呀。”
他隨著話音已經走出東屋,挑開西屋的破布門簾走進去,看著躺在炕上的王子安老爹,渾身抖動如篩糠,老太太不停地抹眼淚,王子安老婆則臉掛淚痕的站起來。
“宋兄弟,你看我們老王家,老的老、小的小,日子過得慘那,真叫您見笑了。”
宋世文看著王老伯和老太太親熱的喊道:“大爺、大媽好,最近身體還行吧?”
“嗨,你這老侄真會說話,你可不知道,突然平白無故跑進家來兩個凶神惡煞的人,把子安當成犯人看管起來,嚇得我老兩口連大氣都不敢喘,你說......。”
“爹,是不是又糊塗了?話可不能亂說,最近來看我的都是朋友,哪有你說的那麼邪乎?”
王子安看宋世文走出東屋,快速跳下炕鑽進內屋,跟躲在裡麵的兩個特務說了幾句話,趕緊衝進西屋,堵住他爹對宋世文所發的牢騷。
宋世文故意離開東屋,走進西屋問候兩位老人,耳朵卻豎起來極為靈敏的聽著東屋動靜。
當他聽到王子安跳下炕並沒有馬上跟過來,已經意識到王子安要跟監視的兩個特務商量對策,如何逃過宋世文下步誰都無法料到的乖張行動。
王子安怕家裡人當著宋世文的麵,說出叫他無法麵對的話題,趕緊拉著宋世文的胳膊說道:“宋老大,這屋都是老人孩子,破破爛爛的看著叫你笑話,咱們還是回東屋說話。”
躲在東內屋的兩個特務,跟王子安密議了幾句,等王子安走進西屋,就像兩個幽靈從東內屋竄出來。
剛走到東屋門口,看王子安拉著宋世文從西屋走出來,嚇得趕緊又縮了回去,躲在東內屋大氣都不敢出。
宋世文被王子安拉進東屋,此時的王子安以為,躲在東內屋的兩個特務已經竄了出去,一改剛進來心驚膽戰的狀態,拉著宋世文往炕上讓。
“宋老大,你今天突然造訪,不但是來看我和我家老少一家人吧?一定還有什麼事找我,說吧,隻要我知道的,保證一點都不保留的告訴你。”
宋世文看王子安突然放開膽子跟他說話,馬上意識到這個王子安,很有可能以為躲在東內屋的兩個特務竄了出去,才敢如此與他說話。
他為了不把事情搞砸,指著東內屋低聲說道:“王老哥,躲在東內屋的親戚朋友,還沒來得及走,說話還是謹慎點好。”
王子安聽宋世文說出此話,嚇得趕緊縮起脖子,臉如死灰的搖了搖頭,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兩人在炕上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誰都不敢牽扯到單位的機密,以及最近發生在晏城敵我之間發生的激戰。
就在兩人感到無話可說時,正帶著弟、妹在門口玩耍的虎子,嚇得‘哇哇’大哭的跑進屋喊道:
“不好了,又來了一輛小官憋(孩子們把小汽車稱為小官憋),就停在咱們門口,從車上跳下來兩個挎著小槍的大官,他們、他們......。”
宋世文聽虎子被嚇得哭喊著跑回家報信,跳下炕抱起渾身顫栗的虎子笑說道:“虎子不要怕,要是叔叔沒猜錯,應該是給咱們送好吃的來了。”
“好吃的?宋叔叔,有肉嗎?有豬蹄子、有雞吃嗎?”
“哈哈哈,叔叔答應你,如果來的人沒帶這些好吃的,下次我給你們送來。”
王子安聽說門口來了一輛小車,不知是人還是鬼又找上門來了,家裡有兩個鬼,要是再來幾個,那他準沒有好日子過,不僅嚇得蹲在炕上,頭臉冒出豆粒大的汗珠。
宋世文抱著虎子走出屋,看到兩個弟、妹哭喊著撲進來,趕緊放下虎子,將兩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抱起來,以非常溫柔的言語哄勸道:
“不要害怕,有叔叔在,誰都不敢對你們怎麼樣。”
他看著從門外走進院子,提著四個食盒的兩名軍官說道:“你這兩個冒失鬼,以後記住了,穿這身皮走進百姓家,先跟人家說明來意,不然會嚇著人家。”
“是,請宋處長放心,我和張小虎以後一定注意,絕不會再這麼冒失的嚇著孩子。”段誌鵬‘嗨嗨’笑說道。
王子安蹲在炕上,聽說是經濟委員會經濟處一科科長段誌鵬、籌備城北貨物轉運站行動隊隊長張小虎來了,這才踏實下來,強打精神的跳下炕,快走幾步迎了出來。
“呀呀、呀,王處長這頭是怎麼了?不會是被抗日分子把頭打爆,才纏著這麼厚實的紗布吧?”一向說話大大咧咧的段誌鵬,看著王子安打趣道。
這貨說出這種話,本來是在說笑,可誰知還真說到了點子上,叛變投敵的王子安,正是帶著日偽軍,圍殺軍統雙林路63號雜貨鋪聯絡站,被躲在地下室的軍統分子突然開槍,差點要了趴在洞口勸降的王子安小命。
王子安被段誌鵬的一句笑話,說的極為尷尬,無地自容的恨不得突然地下開裂一條地縫,什麼都不顧的鑽進去。
宋世文知道在經濟委員會,知道王子安叛變投敵的可能隻有主任王鳳德和他宋世文。
此時看段誌鵬滿嘴瞎咧咧,捅到王子安不願揭起的那道恥辱的瘡疤,馬上用話擋過去的說道:“段科長說話還是這麼隨意,好啦,既然送來了飯菜,咱們趕緊湊熱吃起來。”
他看王子安情緒低落的抬不起頭,湊笑話的問道:“王處長,你不會在家裡連瓶酒都拿不出來吧?”
“酒、酒、酒有,我這就拿出來。”
“行啦,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飯菜酒肉都備足了,隻要你把大家召集起來,馬上開飯就行了。”
宋世文說著對段誌鵬和張小虎吩咐道:“你倆到王處長家也不是外人,趕緊搭把手把桌子安頓後,時間長了飯菜可就真涼了。”
張小虎找到飯桌放在東屋炕上,笑問宋世文:“宋處長,今天不會你是半個東道主吧?你說吧,怎麼安排著坐下。”
宋世文突然皺緊眉頭,頓了幾秒馬上舒展開笑著說道:“王處長成天忙於公務,很少跟家人在一起吃飯,今天正好我們大家湊在一起,我建議不管老少男女,全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他如此安排,是怕哪一天叛變的王子安,活著走出去,很可能會成為最後一次與家人生離死彆,再也沒有機會坐在一起,才如此費儘心思的對張小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