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文一聽拉黃包車的車夫,是晏城特委張子騰部長,這是他沒想到的,兩人剛離開時間不長,他怎麼會突然裝扮成黃包車夫,在軍營大門附近等候接頭呢?一定有著十萬火急的任務,不然不會冒險在這等他。
他坐在車上心裡不舒服,說什麼也要下車。
張子騰低聲說道:“我裝扮成黃包車夫,是在掩護身份,隻有這樣咱倆說話才方便,聽我的命令,坐在車上不要動。”
“喬先生,有什麼急事你快說,說完我就下車,你也趕緊回去,不然我會......。”
“不要再說了,你現在仔細聽我對你說的話,聽完後看能不能想出好的辦法,把他們送出去。”張子騰邊拉車邊氣喘的說道。
“什麼事,說明白點好嗎?喬先生,你先把車停下來,說完再走,這樣我還能聽清楚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事。”宋世文低聲喊道。
張子騰根本就不停車,繼續邊拉車邊把遊擊隊進城搞糧食、布棉和鹽,在糧行與姓崔的掌櫃發生口角,被秘密報告給軍憲警,潛入城中的遊擊隊被包圍在糧行,敵我雙方發生激戰,造成兩名戰士犧牲,其他同誌被堵在城裡,現在軍憲警正在全城搜捕。
一旦敵人展開大範圍搜捕,很有可能會波及到潛伏在城裡地下抗日組織的安全,現在特委要求宋世文,要想儘一切辦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把城裡地下黨找到的八名遊擊隊員,安全送出城。
宋世文聽說是在‘宋記’糧行發生槍戰,而且掌櫃姓崔,馬上聯想到這應該是他宋家的糧行,現在竟把遊擊隊進城的事報告給軍憲警,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恥辱。
他真想把這件事向組織報告,可一想下步自己的計劃,可能還需要‘宋記’糧行配合,現在提前說出來,恐怕在配合時發生意外,畏手畏腳,乾脆決定暫時保密。
宋世文不再與‘車夫’張子騰說話,皺緊眉頭閉著眼,腦子在快速運轉,一個個行動計劃形成又經不起推敲,果斷的放棄。
他十分頭痛的想不出,如何把被堵在城裡的八名遊擊隊員,安全送出警備森嚴正在全力搜捕他們的晏城。
宋世文突然被顛了一下,睜開眼看到前麵不遠的憲兵醫院,突然靈智大開,對張子騰小聲說出自己的計劃。
張子騰低頭拉車,傳出的聲音確是:“小宋,這樣太危險,一旦你被軍憲警亂槍打死,哪怕獲救的遊擊隊員加起來都沒有你重要,但是,我並不是說那八名遊擊隊員的命沒有你貴重,而是你身處的位置太重要了,黨組織需要你,哪怕再多的人犧牲,都要保證你的安全。”
“喬先生,我知道我現在身份的重要性,可是,什麼事總想著萬無一失不冒風險,可能嗎?我問你,你們這些同誌冒正生命危險,進城搞重要物資,他們的生命難道就不重要嗎?你可要知道,你是晏城特委的敵工部長,這麼重要的人物,冒險拉著一個黨外人士,在軍憲警隨時都可能出現檢查的大街小巷奔跑,你想過沒有,要是你出了危險,晏城的黨組織和那些......。”
“小宋,你行,我不跟你講大道理,既然你已經將計劃考慮的非常周到,這次我配合你,馬上派出地下組織同誌,按照你的行動步驟,快速展開。”
張子騰頓了一下口氣嚴厲地接著說道:“宋世文同誌,我不希望你在這次冒險中暴露身份,更不想看到你犧牲,這是命令,你能做到嗎?”
宋世文答應著在憲兵醫院門口下了車,付了車錢低聲說道:“喬先生,你馬上離開這裡,我從現在就要開始行動,不想看到你在為我冒險,這樣會叫我擔心,分散我的精力,不利於開展我的工作。”
“你這個小滑頭,為了我的生命安全,什麼招都使得出來,好吧,我在幕後配合你,絕對不會叫你在執行這次絕密行動中看到我。”張子騰拉著黃包車飛快的離開,按照宋世文設的局,以最快的速度部署下去。
宋世文走進憲兵醫院,直接奔二樓護士室,他本來就想來看一下胳膊的傷,再是來說上幾句答謝芳子的話,畢竟人家冒死解救了張子騰部長。
芳子正在配藥,無意中感覺耳邊有喘息聲,猛地回頭,嚇得她差點丟掉手裡的醫療器具。
“宋先生,你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我還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叫你過來檢查傷口隨便換藥,沒想到你這個特彆隨意的人,會主動來醫院,真是太好了。”
宋世文看芳子見到他高興的手舞足蹈,一時心裡非常不舒服,心想;人家姑娘對自己這麼好,可自己每次遇到困難,都想利用這個溫柔懂事的姑娘替自己冒險,這麼做是不是太無恥、太卑鄙?
“宋先生,你有心事?”聰明的芳子看宋世文皺緊眉頭,好像在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僅搖晃著他的身子問道。
宋世文尷尬的看著芳子,看這個姑娘那誠實友善的樣子,真不忍心把她帶上跟自己一起冒險。
他故作輕鬆的說道:“芳子小姐,你先給我換藥吧。”
“‘先’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後’?哈哈,我等你說出你的‘後’來,隻要你高興,不管你這個‘後’叫我乾什麼,我都會欣然接受。”
芳子邊說邊幫著宋世文脫左胳膊的衣服袖子,等換好藥,看著宋世文問道:“宋先生,你可以說出你的‘後’了是吧?說吧,我隨時準備著。”
宋世文不知怎樣開口,想放棄卻又特彆需要芳子配合,可利用芳子對自己的好感,而乾他為之冒險的事,心裡又非常痛苦。不禁暗歎道:“我心糾結。”
“說吧,什麼事有這麼難以啟齒?這可不是宋先生做人的風格,我也不喜歡你這種扭捏的樣子,要是咱倆是朋友,你就應該當你有困難時,主動的告訴我,我一定為你承擔一部分。”
宋世文看著眼前這個叫人心疼的女孩,果斷說道:“芳子,你知道三樓那個吳啟貴的老母親,撞牆時候他兒子吳啟貴現在怎樣了嗎?”
他本來要說出自己計劃的一部分,但說出口的卻鬼使神差的轉換了話題。
芳子把宋世文拉坐在凳子上,小聲將她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
晏城特委組織那次,拯救被捕一直昏迷不醒的保衛科副科長叢培亮,事成後發現吳啟貴的母親,因為兒子吳啟貴叛變投敵,受到強烈的打擊,在特委執意要帶她離開醫院,給她找個安全的地方時,這個堅強的母親撞牆以明心誌,絕不苟活著丟老祖宗的臉。
吳啟貴沒有得到醫院通知,還以為他老母繼續在醫院治病,等他來到醫院知道老母為了他這個不孝兒變節投敵,而壯烈的撞牆身亡,他撲倒在老母親的病床前,哭的死去活來。
他哭自己為什麼要叛變投敵,要是堅守信念,自己咬舌自儘,可能還能保住老母親的生命,可現在的吳家,就為他的軟弱,害死了三位親人,他這個叛徒,怎麼還有臉麵活在世上?
吳啟貴神誌恍惚的走出醫院,身前身後隱秘跟隨著十幾個憲兵特務,將這個叛徒當成誘餌,在大街小巷任由走動,一旦發現地下抗日組織出現,馬上展開圍捕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