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燚彆了眾人,晝夜兼行,隻用了一天的功夫,就趕上了董卓的大軍,不過他可不想這麼快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決定等天黑之後再見機行事。 白天打探了一番之後高燚才發現,董卓的大軍是搭建了一圈營帳,派重兵駐紮在裡麵,而這些營帳包圍起來的,自然是被迫跟著遷都的百萬洛陽百姓,然而此時由於路上反抗被殺加上病死以及水土不服的原因,已經死傷了三分之二,入夜之後,整個營帳都在回蕩著哭喊之聲,高燚不用想也知道是董卓的士兵們在強拉百姓們的婦女少女強奸去了。 這當,高燚就看見了一隊士兵,用麻袋裝著幾個不斷掙紮的少女們向著野外而來,口中有說有笑,並時不時地那手中鞭子抽打著麻袋裡麵的少女,隻引得哭聲更加淒切了。 “禽獸!”高燚握緊了拳頭,不由得跟了過去,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但見到這等獸行,自然不肯視若無睹的。 野外,那幾個士兵將麻袋朝地上一丟,裡麵的女子便也跟著顯露了出來,各個都被反綁著雙手,口中也被死死堵著東西,借著月光,高燚甚至可以看到這些女子們臉上錯落的淚痕交織,實在讓人看了心疼。 高燚正要出手,驀地一個身影從林子中跳了出來,指著董卓的士兵們厲聲喝道:“禽獸,放開那個女孩!” 這本來是高燚想說的台詞,卻被彆人搶了先,高燚心中小小不爽的同時,卻也對有人出來見義勇為很是欣慰。 然而下一瞬間,高燚就被驚得目瞪口呆,隻見彆處突然一支羽箭飛來,結結實實地射穿了那個不知名見義勇為之人的前後心! 什麼情況? 一陣嘻嘻索索的聲響傳來,高燚竟然看到是張繡舉著長弓帶了一隊人出現,看看地上的屍體,口中冷喝道:“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家夥,這念頭可很是不缺找死的人!” 其他人一齊跟著歡呼:“這都是第九個了,張繡將軍的這個引賊上鉤的法子真是不錯!” 張繡冷笑:“光有蠻勇有什麼用,做事要多動腦子,我可不像李傕郭汜兩個家夥一樣,整天隻會嘴上叫喊著殺賊,其實連賊的毛都沒有摸到過一根!” 說完張繡便命令那些士兵們重新將女子們裝回麻袋裡麵,再到彆的地方去,繼續引誘人出來上當受死。 高燚不禁對這個張繡有些真心佩服起來,他怎麼就想不到這樣的法子,隻可惜張繡的這點小聰明不向正道上用,看來注定是成不了大氣候。 這樣想著,高燚卻是不小心踢到了一個小石塊,此刻正是寂靜的深夜,張繡又是不同尋常之輩,自然聽到了這聲響,他當即示意眾人禁聲,帶了幾個人朝著高燚這裡一步步走來。 高燚心中這個鬱悶啊,他今天一定是出門沒有看黃曆,張繡什麼人物,他怎麼一來就招惹上了這家夥了?就是趙雲也不能保證幾個回合拿下張繡啊。 雖然如此,高燚還是握緊了腰間的佩劍,這個時候想什麼都是沒有用的了,智能硬著頭皮出手了。 張繡已經走到了高燚麵前,兩人隻隔著一層雜草了,張繡疑惑地看了幾眼,就要撥開這層雜草。 “啟稟張繡將軍,華陰張濟將軍來信,說有要事報告給主公!” 突然一個士兵從遠處而來,手裡拿著一封密信,神情極為嚴肅。 張繡轉過身,走到哪士兵麵前,接過信來,拆開來看,讀者讀者,不由麵色大變。 “你們幾個,繼續在這裡伏擊,我有要事去見主公!” “諾!” 看著眾人離去,高燚這才放下心來,剛才他的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要是真跟張繡交手,高燚都懷疑自己能不能撐過去十個回合。 不過那些傳信的士兵的話讓高燚不由有些微微的擔心起來,張濟是牛輔的手下,華陰有什麼要事,應該是牛輔來寫信給董卓,而不是張濟,難道說牛輔叛變的事情被張濟知道了所以向董卓告密? 不排除這種可能,而是這種可能一旦是真的話,高燚之前做出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 然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趕快與荀攸見麵,與之約定好時間,內外一起動作,才能讓董卓顧此失彼而方寸大亂。 荀攸的營帳並不算難找,董卓為了控製剩餘的公卿,特彆命令士兵們打荀攸等人搭建了幾座看起來特彆豪華的營帳,就在董卓大帳的附近,高燚是聽到了一個士兵奉了董卓的命令要去給荀攸傳達消息,這才跟著找到了。 待那個士兵離開了,高燚閃身進了荀攸的營帳,荀攸見到高燚,不由大為吃驚:“高大夫,你怎麼來了?” 高燚笑著坐下:“我在風陵渡遇見一個叫杜雷的人,自稱是你的門客,還拿了你的親筆信要我與你裡應外合除掉國賊董卓,我這不親自來見見你,看看是不是確有其事嗎?” 荀攸聽到杜雷的名字,不由苦笑著歎息:“這個杜雷,居然自作主張,他一定是受了那個陳到的指使,想要借助高大夫的力量鏟除董卓!” “哦?”高燚想不到荀攸竟然是真的認識這個杜雷的,詫異了一下之後,笑笑道,“這裡麵看來有不少故事,隻是先生這個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 荀攸不說話,人卻走向了裡麵去,取出了一個包袱來,從裡麵掏出一卷布帛,高燚遠遠見到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心中微微一怔。 荀攸看看外麵沒有人在監聽,這才將布帛展開來給高燚,口子並說道:“杜雷所言並非虛妄,這是我與尚書鄭泰、侍禦史何顒、侍中種緝一起寫的討賊檄文,正要派人給馬騰去信,卻不料高大夫先得了消息,看來真是董卓該死了!” 高燚大笑:“早在當初先生不隨劉景升一起到荊州去,我就猜到先生是有心要密謀除董卓的,現在看來,這個檄文上麵也要寫下我高燚的名字了!” 荀攸笑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並從案幾上取下毛筆來蘸了蘸硯台裡的墨水,遞給高燚。 高燚沒有接毛筆,而是嗬嗬笑道:“此等大事,用墨水來留名不足以表明我高燚一片赤誠之心!” 荀攸微微驚詫,高燚又要弄什麼古怪? 隻見高燚突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霎時便出了血來,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忍住疼,就以指為筆,在幾人名字後麵寫下了自己的名號: “中郎將、諫議大夫、關內侯高燚!” 字字泣血,力透紙背,除了字有點難看。 高燚將其收了起來,交到荀攸的手裡,神色鄭重道:“我已經安排下了人手,隻望先生為內應,現在人人都欲除董卓而後快,但是真正付諸行動的卻沒有幾個,但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的,先生保重,高燚就此告辭!” 荀攸也是衝高燚一拱手:“珍重!” 正當此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笑聲:“兩位好大膽,居然敢在此密謀刺殺主公!” 高燚與荀攸都是一驚,隻見張繡帶著許多士兵衝進了帳內,將二人捉了個正著:“嗬嗬,高燚,原來真的是你,你以為剛才我沒有發現你嗎?我隻是故意裝作不知道,派了人跟蹤你到這裡罷了!” 早 早有人奪了荀攸手裡的檄文交給張繡手裡,張繡拿住,看到上麵末尾高燚的血跡還沒有乾透,不由舉著檄文喝問:“這是什麼?” 高燚故作不知:“字啊,難道將軍不識字的嗎?” 張繡冷笑一聲:“帶走,去見主公!” 大帳之內,一片燈火通明,董卓坐上上位,看著被推搡著進來的高燚與荀攸,臉上一片淩厲神色:“高老弟,好久不見啊,你不是請命去攻打酸棗的叛軍嗎?怎麼反而讓叛軍打到了洛陽來,逼得我隻能帶著這些百姓公卿們遷都到長安去!” 高燚立好身子,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對啊,酸棗之前的那些叛軍是因為糧食吃完,沒等我大軍到那裡他們就撤退了,可我哪裡知道曹操號召了更多的人起事,我可招惹不起他們,隻能撤了回來,才知道老哥你已經離開洛陽了,這不就一路追來見你了嗎?” 董卓不動聲色:“是嗎?那老弟又為何回來之後不先來見我,反倒先見荀攸了?” 高燚往前湊了湊身子,卻立即被董卓的衛兵給拿兵器架住了脖子。 不過高燚卻是半點懼色都是沒有,反而神秘兮兮反問董卓:“老哥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董卓盯著高燚看了片刻,然後忽然說道:“假話!” “咳咳!”高燚本來也隻是隨便賣個關子而已,按照正常人的思維,肯定是要聽真話的,他卻沒有想到董卓會要聽假話,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 不過高燚也是水裡來火裡去多少回的人了,他不假思索便高呼道:“董卓禍國,人人得而誅之!” 此言一出,軍營之內,人人變色,張繡一把將虎頭鏨金槍架在高燚的脖子上,厲聲喝道:“如今你自己都承認了,還有何話好說?” 這時何顒與種緝、鄭泰等人也被董卓的士兵押解著進了帳,各個都是麵色慘白,不過正好聽到高燚那句振奮人心的話,立即各個眼前一亮,都笑了出來:“說得好!” 隻有荀攸麵無表情,提醒了三人一句道:“先彆忙著叫好,董卓讓他說假話,他就說了這句!” 董卓嗬嗬一笑,示意張繡撤掉兵器,見人都來齊了,繼續笑著問高燚:“現在,老弟可以說真話了!” 高燚不禁一愣,董卓先讓他說假話,然後等鄭泰何顒種緝等人都到了才讓說真話,正好可以讓這些人對高燚仇視,看來是早就設定好的陰謀啊! 但事已至此,高燚已經彆無選擇,隻要能設法除掉董卓,後麵自然有的是機會向這些腐儒們解釋,而現在的最重要的是再次取得董卓的信任。 雖然高燚知道這個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 “真話就是,這四人密謀要殺害相國你,被我發現了,於是我就假裝也加入他們,然後取得他們的信任之後,再來向相國告密的,怎知道卻被張繡將軍給壞了好事,唉,真是說起來都是眼淚啊!” 高燚說到這個,還真的歎息了一聲,裝得是有模有樣。 不過後麵的鄭泰等人可就怒了,這個高燚居然是這等趨炎附勢之徒,不惜出賣同伴來保全性命,實在是無恥至極! 董卓一麵點頭,一麵將張繡給他的那個東西抖了出來,高燚寫下的血字遠遠看著都十分醒目,董卓看了半天,口中幽幽道:“然後為了取信他們,老弟你不惜用了苦肉計,真是用心良苦啊!” 高燚衝董卓一拱手:“相國明鑒!” “高燚你這個小人,蔡伯喈為何有你這等不肖學生?枉皇甫義真那般看重你,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種緝忽然衝著高燚破口大罵起來,人順勢就要衝過來,卻早被董卓的士兵給攔了下來。 “還有一個疑問!”董卓眯著眼睛,指著一旁的荀攸質問高燚,“荀攸此人計謀百出,你不是一直也想得到此人為助嗎?如果你答應了他的刺殺計劃,他必然感恩而日後為你效命,我實在想不出你拒絕他的理由!” “簡單!”高燚語氣忽然一凜,也指著荀攸對董卓道,“相國應該也記得何進曾經派兵偷襲我宛城之時,這個荀攸就是謀主吧?當時若不是他緊緊相逼,我宛城百姓與將士何至於遭受流離之苦?我是愛其才,但是其惡行卻是不可饒恕,此種人我如何肯與之共相謀事?現在相國還有疑惑嗎?” “沒有了!”董卓聽完,大手一揮,“統統帶下去,高燚、荀攸、鄭泰、何顒、種緝五人密謀造反,人證物證俱在,押下去,到長安之後問斬!” 高燚頓時瞪大眼睛,董卓這是什麼邏輯? 然而士兵們可不由分說,將帳內五人統統帶了下去。 這是一個士兵來報:“啟稟主公,抓住想要治書侍禦史司馬防的長子司馬朗了,主公是否要見他?” 董卓聽後冷哼一聲:“這個司馬防,遷都的時候就找各種借口要留在洛陽,卻讓自己的兒子帶著家族一起準備叛變我遷徙到彆出去,真把我董卓當成傻了,我現在拿住他的兒子,看他再給我耍什麼小聰明!” 言罷董卓厲喝一聲:“見,帶他進來!” 不多時,一個身材高大的清秀少年便被幾個士兵推搡著進了帳,見了董卓,恭恭敬敬行禮:“小子司馬朗,見過明公!” 董卓是第一次見到司馬朗,見他生得眉目清秀,不禁想起了自己死去不久的兒子董玨,心中不免感傷,他問司馬朗道:“司馬朗,字伯達,治書侍禦史司馬防長子,司馬防八個兒子,各個表字中都有達字,可見其誌不小,我說得對也不對?” 司馬朗微微一笑:“明公所言,確實不假,家父對小子及家中幾位弟弟寄予厚望,本是無可厚非之事,但小子思前想後,實在不明白明公為何派軍隊將小子帶來此處,小子可是犯了什麼王法?” 董卓冷笑:“自然是犯了王法的,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你與我那死去的兒子是同歲的,我又聽過許多你的事跡,可圈可點,早有召見重用之意,可是你卻為什麼要叛變於我!” 說到這裡之時,董卓已經是怒氣橫生,他倒是想看看這個九歲就出名的河內溫縣的神通司馬伯達,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司馬朗不假思索,便昂然作答:“明公以高世之功德,在天下大亂中輔助天子,清除了宦官的穢亂,舉薦了許多賢士,這的確是虛心深慮,即將成為複興社稷的治世。但是隨著威德的隆重,功業的著大,而兵災戰亂卻日漸嚴重,地方州郡有如大鼎煮沸一般,連京城的近郊,人民都不能安家樂業,因此要拋棄住家田產,四處流亡躲竄。雖然已在四方關口設置禁令,以重刑加以殺戮處罰,也不能阻止逃亡的風潮,這就是我為什麼會想回故鄉的原因。希望明公仔有所借鑒,稍加反省深思,那麼名聲就可像日月一般的榮耀,伊尹和周公也不能相比了!” 這一番話,句句在理,董卓也想不到這樣的話居然會出自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之後,整個人都默然良久,這才說道:“我也有這種感悟,你說得十分有道理,果然是有誌不在年高,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想到這裡,董卓對司馬朗道:“剛剛我查出了幾個人想要密謀害我,被我關起來了,裡麵有一個人叫高燚,大約你也是知道的,我想知道此人內心到底是些什麼想法,也許伯達你可以幫助我實現!” 聽到高燚這個名字,司馬朗不由得一怔:“小子願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