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詫異的瞥向劉亨,想問問劉亨,眼下是個什麼狀況。
卻見劉亨用袖子擋著臉,看不見神情,也無法溝通。
寇季不得不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劉亨神情尷尬的放下了袖子。
寇季瞥了劉亨一眼,似乎在問劉亨怎麼回事。
劉亨尷尬的擠出了一個笑臉。
馬背上的女子,臉色古怪的看著二人,“我記得你們宋人的書中,寫著眉來眼去,難道就是你們現在這樣?”
寇季俊臉一紅,惡狠狠的瞪了劉亨一眼。
似乎在責怪劉亨,怎麼會惹上這個麻煩。
劉亨苦笑了一聲,對馬背上的女子乾巴巴的道:“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說說。”
女子仰起頭,甩了甩手裡的長鞭,“還有什麼好說的,你現在速速回去準備牛羊馬匹,找我大兄去提親。”
劉亨攤開雙手,歎氣道:“可我們什麼也沒做啊?”
“啪!”
女子甩了一下手裡的長鞭,嬌喝道:“我們在一起住了一個晚上了……我大兄說了,一男一女在一起住了一個晚上,就得成婚。”
寇季挑著眉頭,神情曖昧的在劉亨以及女子身上盤桓了一二。
劉亨見此,苦著臉對寇季道:“四哥,我真的什麼也沒做啊。”
寇季強忍著笑意,道:“現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還有用嗎?”
劉亨聞言,臉色更苦。
女子提著長鞭,指著劉亨,大聲的質問道:“你到底跟不跟我成婚,你不跟我成婚,我就抽死你!”
劉亨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寇季。
女子見此,凶巴巴的瞪向了寇季。
寇季果斷擺手道:“你們兩個的事情,你們兩個處理,我不參與。”
丟下這話,寇季撇下了劉亨,匆匆逃離了巷子。
女子望著寇季逃走的背影,哼哼了幾聲,“算你識相……”
劉亨焦急的對寇季的背影喊道:“四哥……救我啊……”
寇季捂上了耳朵,假裝沒聽見。
出了巷子口,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放聲大笑。
耳聽著巷子裡,女子追著劉亨喊打喊殺,寇季笑的更大聲。
雖然他不知道劉亨和安子羅的妹妹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安子羅的妹妹明顯的賴上了劉亨。
劉亨八成是做了一些什麼,所以有些理虧,任由安子羅的妹妹追著他喊打喊殺。
不然以劉亨的武藝,早就把安子羅的妹妹扯下了馬。
“這算不算是歡喜冤家?若是讓劉美知道了劉亨招惹上了青塘女子,不知道作何感想?”
寇季笑著嘀咕了一聲,邁步往汴京城外走去。
劉亨和安子羅妹妹的情緣,寇季不打算乾預。
且看他們能走到那一步。
若是鬨到最後,真的走到了一起,遇到了阻撓的話,他必然會出手幫一把。
寇季出了汴京城,到了汴京城外的瑞聖莊。
瑞聖莊,是汴京城百姓對城外那些流民們居住的地方的稱呼。
倒沒有人刻意的給那些流民們居住的地方命名。
純粹是流民們居住的地方臨近皇家園林瑞聖園,汴京城的百姓稱呼他們居住的地方的時候,自然而然的稱呼為瑞聖莊。
寇季到了瑞聖莊外的時候,見到了有一些讀書人盤桓在瑞聖莊外。
寇季目光在他們身上打量了一二,帶著疑惑,進了莊內。
陳敬、王田升等人得知了寇季到了以後,匆匆迎了出來。
“草民見過寇工部……”
“學生見過寇工部……”
二人躬身施禮。
寇季擺擺手道:“不必多禮……鍛鐵的爐子建造的如何?”
陳敬乾巴巴笑道:“草民不懂鍛鐵,不過聽您府上的匠人說,有一座爐子,已經可以用了,隻等鐵料和石炭運到了以後,就能開爐鍛鐵。”
陳敬口中的石炭指的是煤。
古人在很早的時候就發現了煤,隻是煤燃燒,會產生毒氣,稍有不慎,就會令人中毒身亡。
所以大多數的古人,對煤敬而遠之。
隻有少量的匠人們,會將煤用在鍛造中。
寇季在府上煉鋼的時候,就用到了煤,他也教給了府上的匠人們,如何在利用煤的同時,避免被毒氣侵害的法子。
寇府的匠人們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煤的特性。
用煤鍛造出的鐵,遠比他們用傳統的木炭、柴薪鍛造出的鐵要好。
寇府的許多匠人如今已經拋棄了木炭、柴薪,改用煤做燃料。
城外建造的大的鍛鐵作坊,自然也要用煤做燃料。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古人對煤敬而遠之,所以許多露天的煤礦堆滿了煤炭,也沒有人去撿。
出去采購煤的管事,可以輕易的用一個銅錢,就能換取一籮筐的煤。
在陳敬的帶領下,寇季在鍛鐵作坊建立的高爐前麵巡視了一番,發現了其中的一些不足,指正了一番。
並且約定了過幾日,等到第一批鐵料、石炭運到的時候,再過來觀看煉鐵(煉鋼)。
雖說鹽鐵是三司在經營,但鐵料的事情,卻難不倒寇季。
寇季就算不通過三司,大肆開采收購鐵料,也沒有人能挑出錯。
因為工部的下轄的虞部,擁有伐木取石,開采金銀銅鐵礦的權力。
雖說朝廷已經把這些權力交給了三司,可朝廷並沒有取消工部的這些權力。
隻是以前朝廷倚重三司,工部搶不過三司,隻能跟在三司背後打下手,又或者乾脆什麼也不做。
如今寇季主政工部,豈會再讓三司一家獨大?
豈會讓三司拿著工部的職權,作威作福?
寇季出了鍛鐵作坊,又去紡織作坊,以及正在營造的私塾巡視了一圈。
臨走的時候,他盯著瑞聖莊外的那些讀書人,詢問陳敬,“那些人盤踞在這裡做什麼?”
陳敬躬身答道:“回寇工部的話,那些讀書人聽聞咱們這裡要營造私塾,打算讓數萬娃娃們一起讀書,所以就想在咱們營造的私塾裡討一口飯吃。
您之前說,教授娃娃們學問的先生,要在草民這些人中間挑選,所以草民就把那些讀書人擋在了外麵。”
寇季聽到這話,盯著外麵的讀書人若有所思。
王田升低聲道:“寇工部,那些讀書人中間,有人卻是是想混一口飯吃,也有人是想借著那些娃娃們,混一些教化之功,混一個好名聲。”
王田升一語點破了盤桓在外麵的那些讀書人的心思。
寇季也猜到了那些讀書人的心思,他思量了一下,道:“他們不論懷的什麼心思,對孩子們而言,卻沒有害處。
他們中間不乏前來趕考的學子,也不乏學問高深者,有他們教導孩子們,孩子們學到的東西也多。
遠比那些半桶水的讀書人要強。
既然他們願意為孩子們出一份力,你們就收下他們。
收人的時候,一定要摸清楚他們的來路,避免一些心懷叵測的人混跡在其中。”
陳敬聽到這話,直皺眉頭。
他不太喜歡那些過來混名聲的讀書人,總覺得那些人心思不單純,性子不好,難免會教壞孩子。
王田升卻大喜過望。
他是個讀書人,遠比陳敬看到的越多。
他知道那些前來混名聲的讀書人不單純,但那些讀書人中間,有不少學問高深的,以後肯定能踏上仕途。
那些讀書人踏上了仕途以後,碰到了這裡出去的孩子們,一定會照應一二。
若是孩子們中間有一兩個有出息的,說不定還能借此飛黃騰達。
其餘的鄉老、族老,各有心思。
但寇季已經決定了,他們也不好再開口說什麼。
寇季讓王田升去收攏那些人,從中挑選出一些讀書人,給孩子們當先生。
他自己則離開了瑞聖莊,回到了汴京城。
回到汴京城以後。
見到蘇蟬兒依然在府門口候著,他小聲嘀咕了一聲,從後門進了府。
在府裡歇下沒多久。
寇忠前來稟報,說劉亨來訪。
寇季趕忙讓寇忠把人帶到了偏廳。
寇季到了偏廳以後,就見到了劉亨如同死魚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寇季見劉亨臉上沒有再添新傷,笑問道:“你到底對人家古娘做了什麼?”
劉亨呲牙咧嘴的坐起身,長歎了一聲,苦著臉道:“我什麼也沒做……那瘋丫頭就纏著我,非讓我娶她。”
寇季笑嗬嗬的坐下身,讓管事的丫鬟去端茶。
茶水端來以後,寇季一邊喝茶,一邊笑道:“你什麼也沒做?人家古娘會追著你不放?”
劉亨端起麵前的茶碗,抿了一口,認真的道:“我真的什麼也沒做……三日前,那瘋丫頭來找我,說是我之前打了她,她要找回場子。
我陪她打了一場,打累了,就找了一個地方,喝了一些酒。
然後一起醉倒了,醒來以後,那瘋丫頭就追著我不放,說我跟她待了一晚上,得娶她。”
寇季聽完劉亨的講述,憋著笑意,問道:“以你的武藝,三兩下就能打倒她,怎麼會打累了呢?”
劉亨乾巴巴道:“今時不同往日,她是青塘使節,我若是打傷了她,不好給朝廷交代。”
寇季眉頭一挑,笑眯眯的道:“我怎麼覺得,你是看人家姑娘變好看了,所以不忍心下手呢?”
劉亨正色道:“沒有的事……”
寇季笑眯眯的盯著劉亨,沒有說話。
什麼打傷了青塘使節,不好給朝廷交代,純粹是屁話。
劉亨若是真的在意這些,當初也不會陪著他去挑釁遼國使節。
劉亨在寇季的注視下,心虛的道:“她是變好看了一些,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她是個藩女,我爹絕不會允許我娶一個藩女的。”
寇季笑道:“感情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當年太宗也不準許先帝和太後在一起,最後呢?”
劉亨聽到這話,越發心虛。
寇季笑問道:“你跟人家姑娘打累了,喝完酒以後,有沒有對人家做什麼?”
劉亨果斷道:“沒有!”
寇季譏笑道:“沒做什麼,人家姑娘會追著你喊打喊殺?”
劉亨猶豫了一會兒,心虛的道:“其實……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喝醉了以後做了些什麼……你彆看她身形嬌小,喝酒卻十分豪邁,酒量也好。
我跟她從傍晚喝到了半夜,她喝的微醺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迷迷糊糊了。
喝多了以後,我就不記得自己乾過什麼了。”
寇季聞言,點點頭道:“也就是說究竟是你對她做了點什麼,還是她對你做了點什麼,現在還不好說?”
劉亨下意識的點點頭,見寇季臉上掛著莫名的笑意,他趕忙搖頭道:“我們真的什麼也沒做!”
寇季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背靠在椅背上,道:“既然你們什麼也沒做,那我找她的兄長說道說道,讓她彆纏著你?”
劉亨趕忙起身,拱手道:“那就有勞四哥了。”
寇季笑著點點頭,“天色也晚了,你就在我府上歇息一晚。我這就派人去給安子羅傳信,讓他約束一下他的妹妹。”
劉亨點點頭。
寇季吩咐府上的管事,給劉亨安排了一間客房,讓劉亨歇下。
他回到了書房裡,寫了一封信,讓人拿著去送到了青塘人居住的驛站裡。
一夜無話。
翌日。
清晨。
劉亨起床以後,找到了寇季,給寇季道了一聲彆,準備離開。
寇季將他送到了府門口。
在寇府門前守了一天一夜的蘇蟬兒,趕忙撲上前。
“寇公子,前些日子小女子在寇府中口不擇言,惹怒了公子,特來給公子道歉。”
劉亨見到了蘇蟬兒,神色有些複雜,冷哼了一聲,甩著袖子離開了寇府。
寇季沒有再相送,而是盯著府外的蘇蟬兒,淡淡的道:“你回去吧。你背後之人想圖謀什麼,我心裡很清楚。我既然沒有給他回信,那就說明我不會答應跟他做交易。
你就算在這裡守到死,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丟下了這句話,寇季準備轉身離開。
蘇蟬兒又上前了一步,急忙道:“寇公子,可否給小女子一個機會,讓小女子跟您說幾句話。”
寇季搖了搖頭,背負雙手,進了府內。
任憑蘇蟬兒如何呼喊,他也沒有搭理。
蘇蟬兒對他前倨後恭,皆因趙元儼的命令。
她已經徹底變成了趙元儼手裡的一個工具,早已沒有了寇季最初見她的時候的那一股子靈動勁。
寇季懶得跟一個工具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