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塘、甘州回鶻,目前算是大宋最堅實的盟友。
西夏一戰,青塘、甘州回鶻出了不少力。
寇季若是從青塘、甘州回鶻弄馬,倒是容易一些。
寇季原想著等到閒暇的時候,自己跑一趟青塘、甘州,從青塘讚普角廝囉、甘州回鶻可汗手裡弄一些馬。
可如今安子羅送馬上門,讓寇季看到了新的路子。
他或許不需要跑一趟青塘、甘州,隻需要敷出足夠的代價,青塘讚普角廝囉、甘州回鶻可汗就能幫他把馬送到大宋。
青塘、甘州回鶻的馬匹數量,雖然遠遠不及西夏、遼國,但是遠比大宋要多。
其馬匹數量,甚至比他們的人口還多。
寇季以宗主國的名義從他們手裡購馬,並且給足足夠的利益,相信他們一定會愉快的跟寇季達成交易。
現在寇季需要做的,就是去摸一摸青塘、甘州回鶻的底,看看需要怎樣的代價,才能從他們手裡換取良馬。
此事寇季並不打算自己去做,他打算派遣張元去。
不僅要摸清青塘、甘州回鶻的底,似乎沙州回鶻等有馬的藩屬,也需要接觸一番。
各藩屬的使節,如今相繼進京,剛好趁機摸底。
盤算了一番後,寇季回到了房裡。
在向嫣伺候下,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睡下。
翌日清晨。
寇季難得的穿上了朝服,披上了大氅,提著暖手爐,去朝堂上晃蕩了一圈。
時至年尾。
各部各司衙門,忙的不可開交。
工部亦是如此。
工部新得的都水、屯田的權力,需要彙總整合一番近些年都水、屯田的一些政務。
寇季一股腦的把這些政務扔給了王雲升,自己躲在一邊偷閒。
時間一晃,就過了兩日。
期間,安子羅拜訪了寇季兩次。
安子羅在汴京城裡沒有多少朋友,能聊得來的宋臣,隻有寇季,所以他閒暇的時候,就喜歡找寇季攀談一二。
寇季也樂的跟安子羅攀談,順便還能摸一摸青塘馬匹的底細。
寇季在府上悠閒度日。
趙元儼在自己的王府裡卻氣的直摔東西。
寇季好似忘了跟他的約定,三日期限到了以後,連一句準話也沒給他。
“啪……”
一個景德鎮上貢的瓷瓶,被趙元儼摔在了地上。
趙元儼惱怒的喊道:“他根本就沒有把本王放在眼裡。”
王欽若雙手捅進了袖口,幽幽的道:“王爺,寇季這麼做,明顯是拒絕了您。”
趙元儼瞪起眼,喝道:“他就算拒絕了本王,也應該派人傳句話給本王。如此不管不顧的,當本王是什麼人?”
王欽若歎了一口氣,道:“王爺,請製怒。”
趙元儼握起了拳頭,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壓下了心頭的怒火,沉聲道:“現在該怎麼辦?”
王欽若思量了一下,詢問道:“府上的匠人們,沒研究出鑄造新錢的法子?”
趙元儼陰沉著臉坐在椅子上,咬牙道:“指望他們研究出新錢鑄造的法子,本王還不如指望寇季能對本王俯首稱臣。”
顯然,趙元儼吩咐了府上的匠人,研究一字交子鋪用的銅錢的鑄造方法。
可惜,他府上的匠人似乎至今也沒有摸清楚一字交子鋪用的銅錢的鑄造方法。
不然趙元儼也不會這麼說。
王欽若沉吟道:“那就隻能從寇季身上下手。”
趙元儼狠聲道:“你也看到了,寇季那個小崽子,根本就不搭理本王。本王總不能派人綁了他,嚴刑逼供吧?”
王欽若思量了一二,提議道:“再派遣蘇蟬兒去一趟,讓蘇蟬兒儘量放低姿態。”
趙元儼惡狠狠的道:“遲早有一日,本王要將他大卸八塊。”
王欽若聽到這話,想開口,卻又沒開口。
趙元儼派人去萬花樓傳信,讓蘇蟬兒去一趟寇府。
蘇蟬兒聽到了傳信以後,在萬花樓裡咬牙切齒的猶豫了許久,最後不得不遵從趙元儼的命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前往寇府。
到了寇府門口,讓門子去通稟了一聲後,就在寇府門口等著。
許久以後。
寇忠出現在了門口,對蘇蟬兒淡淡的道:“我家小少爺說了,他出去了。我家小少爺還說了,府上不招待那些阿貓阿狗。”
蘇蟬兒聽到這話,氣的七竅生煙。
寇季在不在府上,她不知道。
但寇季讓寇忠傳這樣的話給她,擺明了是在氣她。
偏偏她還不能發作,隻能強忍著心頭的怒火,放低了姿態,道:“煩勞你通稟一聲,就說小女子此番前來寇府,是來向寇公子致歉的。
此前小女子擺放寇公子,口不擇言,說了一些混帳話。
現在特意過來給寇公子道歉。”
寇忠打量了蘇蟬兒兩眼,淡淡的笑了笑,道:“你且在這裡等著,我進去傳話。”
似蘇蟬兒這等人,寇忠見過不少。
蘇蟬兒放低姿態存的是什麼心思,寇忠也能猜測得到。
隻是寇季明顯不願意見她,寇忠自然也不可能幫他傳話。
寇忠回到了府內,徑直進了一間偏房內。
房內坐著一個身著青衣的人,此人一身宋人的打扮,隻是在吃飯、說話的時候,處處透露著青塘人的身份。
此人是安子羅的長隨。
每次安子羅到寇府拜訪寇季的時候,此人總會跟著過來。
寇季招待安子羅,寇忠就招待此人。
寇季從安子羅口中套消息,寇忠就從此人口中套消息。
經過了三次攀談,寇忠已經從此人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雖然此人在跟寇忠攀談的時候,提到青塘的事務的時候,總是遮遮掩掩的,但是寇忠卻能從他透露出的那些隻字片語中,分析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寇忠回到了房內以後,為此人斟上了酒,二人繼續開始攀談。
對於府外的蘇蟬兒,他一點兒也沒有在意。
二人聊了許久。
等到安子羅派人招喚此人的時候,此人才離開。
寇忠在此人離開以後,到了寇季所在的四君園。
見到了寇季,施禮過後。
寇季笑眯眯的問道:“你打聽到了多少有用的消息?”
寇忠恭敬的站在寇季身前,低聲笑道:“肯定沒有小少爺您打聽到的多。”
寇季請寇忠坐下,寇忠執意不坐。
寇季也就沒強求,開口笑道:“青塘讚普角廝囉剿滅了溫逋奇以後,收攏了青塘附近的吐蕃諸部,一些弱小的吐蕃部族,也依附到了他帳下。
如今他帳下的百姓,有百萬之巨,馬匹亦是如此。”
寇忠笑道:“老仆打聽到的消息也是如此。老仆不僅打聽了青塘的消息,還趁機打聽了一下甘州回鶻的消息。甘州回鶻自從占據了西涼府以後,人口突破到了四十萬之多,有精兵十萬,馬匹三十餘萬。”
寇季躺在了椅背上,幽幽的道:“小小甘州回鶻,擁有的馬匹數量,都遠超我大宋。你說這是不是一個笑話?”
寇忠低聲笑道:“之前有位朝中重臣說過,我宋人不擅長養馬。”
“狗屁!”
寇季不屑的罵了一句,道:“我宋人真要是不擅長養馬的話,那我在保州養的那些馬,算什麼?依附於折家麾下的那些契丹小部族藩屬,依附在曹家麾下的那些吐蕃小部族藩屬,算什麼?
據我所知,他們每年給曹、折兩家能貢獻數百的良馬。”
折家已故的家主折禦卿坐鎮府州的時候,有三百多戶契丹小部族,投入他帳下,成為大宋的藩屬。
曹瑋坐鎮西北邊陲多年,也有不少的小部族,投入到了他帳下,成為大宋的藩屬。
太宗趙光義當年從遼國得了數萬馬匹以後,就是交給這些人養著的。
隻不過先帝趙禎即位以後,從這些人手裡拿回了朝廷的馬匹,分給了諸監。
寇忠見寇季罵罵咧咧的,就笑道:“老仆自然知道,我大宋有人能夠養馬,所以老仆才說,是有位朝中重臣說的。”
寇季翻了個白眼,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他問道:“我從安子羅口中打聽到,青塘人如今最緊缺的就是布匹、鐵、鹽……”
寇忠笑道:“甘州回鶻也是如此……我們想從青塘人、回鶻人手裡弄馬,就必須拿布匹、鐵、鹽換取。”
頓了頓,寇忠盯著寇季笑道:“說起來,小少爺您在城外營造紡織作坊,是不是早就打算用布匹從青塘人、回鶻人換取馬匹?”
寇季低聲笑道:“當初在考慮幫流民們謀一個營生的時候,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想法。”
寇忠笑容燦爛的道:“您算計的還真長遠。”
寇季搖頭笑道:“小算計而已,上不了台麵。等張元回府以後,你和張元出去,跟青塘人、回鶻人接觸一下,看看多少布匹、鹽,能換取一匹良馬。”
寇忠聞言,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小少爺,鹽鐵可是三司的鹽鐵司掌管。您跟三司使李諮的關係可不怎麼好。他會讓您碰鹽?”
寇季笑道:“為什麼不讓我碰?鹽鐵是三司掌管,可那些勳貴背地裡沒少販賣鹽鐵,他都不管,憑什麼管我?”
寇忠苦笑道:“小少爺,話不能這麼說。”
寇季擺手道:“安心安心……我既然敢拿鹽跟青塘人、回鶻人交易,就自有盤算。我掌管的工部,如今剛拿到了屯田的權力,你說說鹽田它是田嗎?”
寇忠一臉愕然。
寇季笑著道:“李諮要是敢在鹽的問題上為難我。我就可以用屯田的權力,去為難他。”
寇忠聞言,哭笑不得。
他拱了拱手,準備離去,走了兩步,回過身道:“小少爺,那個萬花樓的女子,還在府外候著,您要不要見見?”
寇季搖頭道:“她可沒安好心,所以不能見。”
寇忠點點頭,退出了四君園。
寇忠走後,寇季起身,換了一身不那麼顯眼的衣服,從後門出了府。
他許久沒去城外轉轉了,也不知道城外的鍛鐵作坊營造的如何了,營造鍛鐵作坊,遠比營造紡織作坊省時間。
寇季出了寇府,剛走了沒幾步,一個人裝進了他的懷裡。
不等寇季詳看,就聽懷裡的人哀嚎一聲,“四哥救我……”
寇季低頭仔細端詳了一下懷裡的人,略微愕然的道:“劉亨,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劉亨仰起頭,露出了兩個熊貓眼,嘴角、臉上還有淤青,一道鞭痕順著劉亨的額頭,貫穿到了下巴。
劉亨見到了寇季,像是見到了救星,道:“四哥,快救我。”
寇季扶著劉亨站直了,皺眉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可是朝廷命官,怎麼會被人打成這樣?打你的人就不怕朝廷責罰嗎?”
劉亨苦著臉道:“還真不怕……”
寇季愕然的道:“難道是你爹……”
寇季上下打量了劉亨一眼,遲疑道:“可他這也太狠了吧?”
劉亨搖頭道:“不是我爹……是一個天殺的瘋丫頭。”
“瘋丫頭?”
寇季疑惑。
劉亨重重的點頭,哀聲道:“那瘋丫頭,追著我不依不饒的,已經追著我打了三天了。”
寇季疑惑道:“你武藝也不弱,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個瘋丫頭。”
劉亨嘴角抽搐了一些,卻沒說話。
寇季狐疑的打量著劉亨,從劉亨的神情中看出了有點彆樣的意味。
正當他準備開口找劉亨問一個清楚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少頃。
一位身著戎裝的女子,手提著長鞭,跨馬衝進了巷子。
馬上的女子見到了寇季雙手搭在劉亨的胳膊上,頓時嬌喝了一聲,甩著長鞭向寇季打來。
“啪!”
“放開我男人!”
寇季慌忙推開了劉亨,二人躲開了長鞭。
寇季一臉愕然的看著劉亨,以及馬上的女子。
“男人?”
寇季不確定的質問劉亨。
劉亨扯起了袖子,捂住了臉,羞於見人。
馬上的女子策馬到了二人身前,舉鞭要教訓寇季,看清楚了寇季麵目以後,意外的道:“你是那個瘸子?”
寇季臉色一黑,盯著馬背上的女子打量了兩眼,沉吟道:“你是安子羅的妹妹?”
距離寇季上一次見她,已經過了兩年了,當初的少女,也有了一些亭亭玉立的感覺。
寇季差點沒認出她。
女子端坐在馬背上,傲然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