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水拜見帝君。”
紫黎宮中,幽水雙眼微垂,幾l乎遮不住眼底雀躍,為了不讓自己在帝君麵前出醜,她盯著青金石鋪就的地麵,橫平豎直的脈絡似星羅棋布,此時竟也分外有趣。
“天君有何事?”
清朗冷靜的男聲在殿內響起,幽水眼底漾起幾分欣喜:“帝君容稟。”
說著,她緩緩抬頭,說出此行來意,私下演練無數遍,既輕柔又好聽,堅毅英氣的眉眼也軟化許多。
幽水愛慕東淵帝君,然而東淵帝君居於三十三外天,與世隔絕,尋常神仙難以入內,這次是她主動請纓,才讓天帝鬆口。
幽水偷偷打量。
榻上的帝君姿容絕世,眉目絕倫,周身縈繞濃重威壓,亦擁有令人傾倒無與倫比的魅力。
幽水幾l次控製不住激動,她在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著急,可垂在兩側的手卻死死攥緊,幾l乎掐進肉裡。
卻覺不出一絲疼痛。
她全身血液洶湧激蕩,胸膛裡心臟愈跳愈快,幾l度蹦出心口。
白·現掛件·皎支棱著耳朵聽完全程,既惋惜又遺憾,那可是主線劇情,當初平鋪直敘的劇情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更何況是真人扮演,可惜她忙著養傷,根本抽不出空。
幽水雖然說的是魔族趨勢,可手握劇情的白皎怎麼不知道,一切都是辰夜在背後操控,渡劫成功的他做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曦光和妖族皇子的婚事將近,一場強取豪奪的大戲即將拉開帷幕。
可憐的是實力低下的卒子。
辰夜衝冠一怒為紅顏,短命炮灰卻成了他們愛情的祭品。
這回沒了她這個炮灰女配替嫁,不知道曦光又該怎麼瞞過對方,不過白皎覺得,對方應該是不發愁的。
白皎想著發現自己心態不對,或許是因為戀人不是男主,這次她格外鹹魚,根本沒有什麼拆散攻略的想法,做任務更是敷衍得很。
不對,主係統親自上陣,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
白皎警覺起來,主係統肯定還有其他目的!
她正深思,腦袋忽然被人揉了揉,反射性仰頭,正對上男人垂眸,紫眸幽幽,宛若一片深邃星空。
算不是隱晦的動作落在幽水眼裡,她驚愕地忘記遮掩,震驚地看著他們。
那不是一個掛件嗎?竟然是活的。
因為關注,幽水立刻察覺出,他對它截然不同的溫柔,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那一絲柔情太過隱匿。
幽水反應過來,心口一陣陣發悶,窒息感如藤蔓纏繞周身。
她抿緊嘴唇,難道她天界帝姬,連帝君養的小狐狸都不如嗎?
它不過是隻野狐狸。
這話在胸膛間輾轉半晌,幽水不甘咽下,帝君連對它都那麼溫和,為什麼偏偏看不見自己呢?
她忍耐太久,情緒上頭,忽地高舉長袖,行了一個大禮。
動作突兀又惹眼。
主殿內的目光彙聚她一身。
作為一個女人的直覺,白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不過她並不緊張,關鍵在東淵身上。
牆頭不倒,鋤頭挖斷也白搭。
她仰頭看他,瞥見男人線條優美的下頜線。
白皎:“……”
“帝君。”幽水出聲。
東淵眉頭微挑:“為何行此大禮?”
他雖是遠古神明,年長對方幾l十萬歲,卻並不苛求規矩禮教,因此,幽水的舉動讓他頗為驚訝。
幽水低頭伏地,根本不敢看他,聲音卻流暢無比:“帝君,幽水觀帝君宮中清冷,宮人稀少,願傾自請入紫黎宮,服侍帝君,還望帝君成全。”
說完,她小心翼翼又眼含希冀地抬起頭。
端坐上位的帝君不置一詞,盛日光輝映於身後,冷峻眉眼間,透露出令人心擇的從容淡漠。
叫她心頭輕顫,生出幾l縷希冀。
東淵擰眉,神色漠然:“本君宮中並不缺人,此事休要再提。”
他乾脆利落地拒絕,白皎在心裡為他點個讚,至於可憐幽水,抱歉,那是她情敵,除非她腦子壞了。
幽水:“帝君。”
她聽到拒絕,全身遏製不住地發抖,立刻意識到自己走了一步臭棋,可她想親近帝君又有什麼錯呢。
很久以前,她便開始傾慕帝君。
當然,這些幽水是絕不會說的,帝君為人淡漠,冷心冷情,如果被他知道她的真實心意,他隻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從此不再見她。
那對幽水來說,才是真正的絕望。
她很快調整好情緒,解釋道:“昔年帝君與我有救命之恩,幽水隻想報恩。”
說著抬起頭,目光真摯無比。
東淵不著痕跡地擰起眉心,記憶裡卻沒任何印象,他沒出聲,幽水已經解釋起來。
作為天界帝姬,幽水幼時曾憧憬羨慕過姐姐曦光的逍遙日子,一次意外,她偷偷跟隨下界,卻誤入時空縫隙,陰差陽錯墜入魔界。
幽水身為天界之人,一身仙靈之氣根本遮掩不住,魔族對天界仇視已久,見到她這樣的幼兒,自然欣喜若狂。
那些或麵目猙獰或青麵獠牙或奇形怪狀的魔族你一言我一語地當著她的麵,討論起她的吃法,幽水嚇得臉色慘白。
他們說的吃,就是真吃。
剝皮抽筋,剔骨斬肉,魔界地處偏僻,魔族更是性情殘暴,越是修為低下的魔族越喜食人肉,他們看她的目光幽幽發亮,像是盯著砧板上一塊肥美魚肉。
彼時幽水實力低微,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連遁逃都做不到。
滿心絕望之際,帝君駕馭六龍禦輦,華蓋煌煌,灼灼光輝照耀半邊天空,輕而易舉地將她從魔族口中救下。
那一刻被她深深鐫刻心頭。
往後的日子裡,她一遍遍回複、臨摹,在她長大後,毫無疑問地轉為愛慕。
幽水殷切地看著他,絞
著手指,心裡生出微末的期待,帝君會是什麼回應?
腦子裡閃過千頭萬緒,幻想很好,終究被現實打破。
帝漫不經心道:“本君不過隨手而為,不需要你報恩。”
霎時間,幽水臉色蒼白,她鼓起勇氣,望見男人眼裡沒有一絲波動,幻想的重逢欣喜,驚愕詫異,終究隻是幻想。
就這麼離開嗎?
那她之前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意?
最終,幽水大著膽子拖延時間,東淵看穿她的小心思,並沒在意,畢竟,他連眼神都吝嗇給予。
青霖倒是態度溫和,身為帝君下屬,他恪儘職守,幽水畢竟是帝姬,身份尊貴,也要給對方幾l分薄麵。
然而事實告訴她,留下還不如離開。
臨近中午,幽水驚愕地看著侍從排膳,真正見到帝君對野狐狸有多縱容。
神仙修煉大成,早就不食人間煙火。
可他為了白皎,特意調來一桌精致膳食,其中不乏仙獸靈肉,菜□□人。
帝君神色淡淡,手下卻徑自取出一套精致器具,由玉瓷燒築,上方勾描一簇簇淡紫色紫玉雲蘿,小巧得隻有嬰孩兒巴掌大,種類倒是齊全,全有帝君金尊玉貴的手細致排布。
“這是……”幽水忍不住出聲。
東淵:“是她的餐具。”
寥寥數語,令幽水臉色忽青忽白,第一次知道什麼叫自取其辱。
白皎就趴在他懷裡,搖了搖尾巴,頭也不抬地吃起飯。
一側,幽水直勾勾地盯著她,要是眼神能化作實質,白皎怕是早被她給紮成篩子了。
白皎:emmm……
關她什麼事,有本事你去跟東淵說啊。
腦子也不清楚。
白皎心想,難怪跟曦光是兩姐妹。
小狐狸“啊嗚”一口,吃掉一大塊甜肉,滿足得眯起眼睛。
偶爾,東淵也會夾起幾l塊肉,放進她麵前的碗碟裡,動作嫻熟到位,也很清楚她的喜好。
從始至終,他未看她一眼。
幽水低著頭,攥緊的指尖森森泛白,難堪嫉妒齊齊湧上心頭,好像空氣,被她們忽視個徹底。
不知出於何種心情,她提出立刻。
東淵忙著照顧小狐狸,頭也不抬地道:“青霖,送客。”
幽水呼吸一窒,更深更重的嫉妒取而代之,她無不惡意地想,一隻雜毛狐狸罷了,它配嗎?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低著頭拍了拍臉,臉上情緒如潮水悄然褪去,要冷靜,要清醒。
此舉並非怯懦。
相反,她怕自己一抬頭,就會暴露滿臉憤恨、嫉妒。
白皎看人離開,刷地一下跳出來,肚皮撐得圓滾滾的,其實她可以自己用餐,那些餐具都是她用慣的,小爪子一抓一按,雖說姿勢不大好看,卻也不耽誤她吃東西。
要不是為了氣幽水,她才不會像個毛絨玩具似的,任他擺
弄。
東淵動作微頓,懷中一輕,取而代之的是空落落的感覺,他抬眸看她:“用完就扔。”
白皎瞪大雙眼:汙蔑,這是純純的汙蔑!
明明是他不守男德。
她就不信東淵沒看出來,幽水對他的心思。
她嚶嚶低聲。
似乎忘記了眼前是幾l十萬歲的上神,什麼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東淵詫異地瞥她一眼,隨即,唇畔噙著一抹淡笑,散漫地道:“那麼多人喜歡本君,難道本君都要喜歡她們?”
“旁人的事我何須在意,沒有人能強迫我。”最後一句淡漠至極,正如他的目光,那麼漫不經心,漠然置之。
白皎怔怔地看著他。
“皎皎,過來。”
他柔聲呼喚,忽然換了副表情,朝她招手,深邃紫眸映照出小狐狸的身影。
胸腔裡的東西橫衝直撞,跳得飛快,連心口也一陣陣發燙,恰逢一陣風吹過,淡紫色的花瓣打著旋兒紛紛揚揚,雜亂無章。
正如她此刻心情,千頭萬緒,湧上心頭。
等白皎反應過來,他已俯身,周遭一片寂靜,眼前隻有他的眼睛,宛若深邃湖水,光影在其中舞動。
他的眼神柔和平靜,像海域深處的黑色冰川,隻露出一角,便已極富魅力。
白皎脖頸一沉,紫色的菱形晶石掛在脖頸上,銀色鎖鏈閃閃發光,卻在晶石灼目的光輝中黯然失色。
純白如雪的底色映襯下,它宛若天邊一顆孤星,精致華美,引人注目。
白皎作為佩戴者,最能感覺它的效果,身上遲滯的靈力運轉加快,還有源源不斷的靈氣補給,無窮無儘。
她低下頭,一切都是因為這顆晶石。
仿佛看穿她的疑惑,東淵恰到好處地解釋:“這是日之精華,你戴起來——”
白皎知道他有多毒舌,心都提了起來,繃緊後腿,蓄勢待發。
準備到時候給他來一腳!
“還不錯。”男人聲音淡淡。
“嗯?”白皎驚愕抬頭,一眼望見他眼底浮著的薄薄笑意,瞬間恍然大悟,他故意的!
可是爪子摸到項鏈時,她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白皎也不是每天都無所事事,偶爾回去藏書閣待幾l天,讀了不少書,認識了不少東西。
知道她佩戴的日之精華有多珍貴。
日之精華乃是與帝流漿同層的奇珍異寶,前者出於旭日初升,後者則是圓月當空,攫取十分繁瑣且麻煩。
她身上這塊足有荔枝那麼大,肯定經過煉製,應該是數塊日之精華所融,不然靈力不會這麼濃鬱,效果也不會出奇的好。
對白皎來說,相當於隨身攜帶一座靈脈,還對自己的傷勢有奇效,真是、真是好大的手筆呀。
她忽然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錢在哪,愛在哪。
雖然日之精華不是錢,可是,它比錢還珍貴啊!
東淵
等了等,終於按捺不住:“怎麼不說話?()”
白皎眨了眨眼,忽地跳上男人肩膀,表現出前所未有的乖巧柔順。
原來是我誤會你了。
好感動。
貼貼……帝君。
毛絨絨的小狐狸一邊嚶嚶嚶地叫著,一邊貼上臉頰,細膩發亮的狐毛輕輕地蹭,狐毛如雲似霧,染上一層溫熱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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