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年紀大了,睡得早,但今晚穿戴整齊候著,就等朱翊鈞宣他覲見。
山西、甘肅一帶,不管是漢地還是蒙古,他最熟悉,皇上必定要召見他。
王崇古也已經想好了如何應答。
“俺答並非迎接什麼佛祖,這隻是個借口罷了,或者說,迎接佛祖隻是他其中一個目的。”
朱翊鈞問:“另一個目的是什麼?”
“俺答有一個從孫,稱切儘台吉,連年侵擾西部異族部落。此人才能有限,不很順利,請求俺答向西增援。臣每次修書阻止他,他也回函謝罪。”
朱翊鈞明白了:“這是要率兵越過甘肅,去幫著從孫劫掠。”
“正是。”
朱翊鈞說:“這不好辦,他以迎接佛祖的名義,我阻止他,豈非耽誤他修成正果。”
王崇古道:“那邊放他去,咱們隻需整頓邊鎮嚴密防守,且暗中將他的陰謀,暗中透露給西部異族,以示恩惠。”
“行,讓他去。”朱翊鈞慢條斯理喝一口茶,“那些西邊的部落,若是還有彆的想法,我可就要提要求了。”
王崇古說道:“如今,大明國力強盛,他們願意歸順。”
朱翊鈞說道:“我的意思是,廢黜當地土官,改由朝廷定期委派地方官。”
“如果他們同意,咱們就讓俺答管好自己的子子孫孫,不得再以劫掠他人謀生。”
“……”
王崇古看著他,一時竟無話可說。聽這語氣,什麼俺答,什麼西邊土司,都已經是大明的子民。
朱翊鈞確實是這麼想的,小時候,他皇爺爺最見不得“夷”這個字,每每見到就要生氣。
後來,隆慶和議,他父皇說“華夷一家”,朱翊鈞很讚同這個說法。
既然都是一家人,那他們自然就是大明的子民。現在不是,遲早都會是。
想到這裡,朱翊鈞又笑了笑:“馬背上的民族,也要講文明不是。”
“對了,也不知我兄弟把漢《忠經》學得如何了,再送他些彆的讓他讀。”
王崇古走後,朱翊鈞放下茶碗,皺起眉頭:“這茶怎麼那麼苦?”
張若蘭走進營帳,隻看一眼,笑道:“這是太醫給陛下熬的醒酒湯。”
朱翊鈞把碗遞過去:“你也喝一口。”
“我又沒醉。”
“我也沒醉,”朱翊鈞笑道,“這不是邀你一起吃苦嗎?”
也不知這是什麼閨房樂事,張若蘭也不掃興,接過碗,把剩下的藥湯一飲而儘。
確實很苦,苦得仙女秀眉微蹙。
朱翊鈞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現在你也睡不著了,我帶你去看星星。”
“……”
戚繼光籌備四年,這一次練兵,規模更大,參戰人數更多,更接近實戰,大批威力驚人火器看得蒙古人目瞪口呆。
隻可惜,朱翊鈞不能久待,他的返京了。
馮保向他請示,自己留下來,幫皇上檢閱這次練兵,回去之後,再詳細陳述給他。
朱翊鈞知道他的心思,同意了。
回去之前,朱翊鈞又和把漢見了一麵,旁敲側擊,問他現在與辛愛的關係如何。
把漢與他這位大伯顯然不是一路人,以前關係就不好,現在更不好。
張若蘭邀三娘子一同品茶,女人在一起閒聊,聊著聊著,話題就拐到了感情上。
與張若蘭一筆,三娘子的婚姻毫無感情可言。她九歲時,就被父親送給了俺答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現在她二十七八,風韻猶存。理想中的如意郎君是蔡可賢那樣,容貌人品才學俱佳的謙謙君子。現實確是家中有個七十好幾,身體每況愈下。
三娘子最害怕的,是俺答命不久矣,而按照蒙古習俗,俺答一死,他就要嫁給俺答的長子辛愛。
辛愛,也是個五十多歲,又老又醜的老頭。況且,他們之間早有嫌隙,辛愛若是娶了她,奪走她手中軍政大權,那她的苦日子還在後頭。
朱翊鈞覺得,在關於辛愛的事情上,大明、把漢、三娘子的立場是一致的,此人最好死在俺答之前。
回京之後,朱翊鈞想起個人,寧夏副總兵哱拜。當時遊曆寧夏,發現此人手下多蓄亡命之徒豢養為家丁,號稱“蒼頭軍”。
朱翊鈞當時就覺得這種以豢養家丁的方式組建軍隊非常不靠譜。戰事頻發的時候,可以以重賞驅使他們作戰。一旦沒有那麼多仗可打,這些亡命之徒就將成為不安定因素。
要麼重金將他們養起來,國庫吃不消,要麼放任他們在當地胡作非為大肆斂財,百姓吃不消。
既然朱翊鈞已經預測了結果,那麼就要早做打算。哱拜是王崇古招回來的,那就讓王崇古去解決。
王崇古老謀深算,花費四年時間,總算給了朱翊鈞一個滿意的答案。
隆慶初年,有一位光祿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