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巡視皇莊,早早就有管事的太監,吩咐佃戶跪伏在道路兩旁迎接,不可抬頭,若衝撞了聖駕,那可是死罪。

等到皇帝真的來了,卻又讓身邊的大太監傳話:農忙時節,不必拘禮,大家都起來,各自忙碌去吧。

管理皇莊的太監,還不容易迎來一次伴駕的機會,彙報工作格外積極,莊子裡有多少田,多少佃戶,近些年,偶有天災,收成不好,佃租多有拖欠。百姓勞苦,拖家帶口,頗為不易,實在不忍催收。

朱翊鈞聽聞此言,不動聲色,隻問他姓名。又讚他雖未內官,卻懂得體恤百姓,實在難得,賞……就算了,口頭表揚一下。

既然百姓度日如此艱難,那就減租。反正皇莊的租金入的是內庫,也就是皇帝的小金庫。朱翊鈞不給親媽修宮殿,也不給媳婦買首飾,更不給自己討小老婆,沒有那麼缺錢。

彆人做好事不留名,朱翊鈞做好事,當場就讓太監向整個皇莊的老百姓宣布。不僅這處皇莊減免,彆的三十多處也一同減免。

田間耕種的老百姓,聽到這一好消息,全部跪下來,三呼萬歲。

朱翊鈞對那管理皇莊的太監說道:“既然如此,你去把這幾年的賬本拿來,朕看看,究竟差多少,減免佃租夠不夠,需不需給百姓分發些銀兩。”

周遭的百姓聽了,感動得熱淚盈眶,直呼天子聖明,

那太監應下,這就去準備賬本。

朱翊鈞繼續巡視,見一老伯坐在田埂上休息,他命人送上一杯涼茶,自己則在一旁,與老伯閒聊,問他現在日子怎麼樣,能不能吃飽飯,家裡有沒有困難。

老伯年紀大了,耳朵有點背,目力也不好,朱翊鈞放大了音量,才讓他聽清楚。

“苦難?沒有困難,這幾年光景好,糧食豐收,頓頓能吃飽,孩子們也能進學堂去念書了。”

朱翊鈞又問:“老人家為何這麼大歲數還在地裡乾活?”

“聽說今日天子要來,老頭子在順天府住了一輩子,種的是皇莊的田,還未見過天子真容。”

“大……”旁邊的官員欲要嗬斥,被朱翊鈞攔下了。

“老人家你歇著,我上彆處看看。”

晚上,朱翊鈞駐蹕行宮,賬本堆在禦案上,駱思恭和帥嘉謨候在一旁。

朱翊鈞問:“說說看,怎麼回事?”

駱思恭先回話:“不出陛下所料,太監隻拿出明麵上的一套賬本,臣在暗格中又搜出來另一套。”

朱翊鈞問帥嘉謨:“你都看過了?”

帥嘉謨回道:“臣已經帶人核算過,明麵上的這一套,收上來的佃租,比暗格中這一套,每年差了數千兩白銀。”

他又遞上一封折子:“這是每年具體錢糧數目。”

朱翊鈞展開來,不管是糧食還是銀子,每一項應收多少,實收多少,相差多少,每一項都記得清清楚楚。

朱翊鈞點點頭:“辛苦你了。”

這是皇

帝的私人產業,本不應該戶部的人管,隻是帥嘉謨在核算稅銀方麵,在整個戶部無人能出其右,這麼短的時間,隻有他能算明白。

帥嘉謨走後,朱翊鈞對馮保說道:“讓東廠和錦衣衛徹查,涉案人等,該抄家抄家,該追贓追贓。我也不要他們的命,都去祖宗陵寢儘孝。”

“對了,讓人給李如鬆送些吃的過去。”

皇上賜了酒菜,李如鬆也不獨享,請部下供飲:“這是長春酒,綿軟入喉,醇香馥鬱,還能延年益壽。”

楊元飲了一口,閉上眼,細細品味:“此乃宮廷禦釀,除了宮宴,隻有得天子賞賜的大臣才能喝道。”

他看一眼奴兒哈赤:“小罕子,以你的身份,若不是沾了少將軍的光,一輩子也喝不到。”

奴兒哈赤一聲不吭,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嘗不出醇香,隻覺澀苦,不如他們極寒之地的烈酒,一口下去,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喝完酒,他又站起身,向李如鬆一拜,臉上堆滿了恭敬又討好的笑:“多謝少將軍賞賜。”

“謝我做什麼?”李如鬆向上一拱手,“該謝天子才是。”

“來,再嘗嘗這個。”

楊元問:“這是什麼菜?”

“土豆燉羊肉。”

楊元驚訝道:“這竟然是土豆!”

奴兒哈赤不知土豆為何物,雖然好奇,但也沒問。

楊元自顧自的說道:“土豆可是舶來品,傳說生長在大海另一邊,那是一片從未有人到過的陸地,被那些黃頭發高鼻梁的白藩人帶到了歐羅巴,又傳入大明。”

李如鬆點點頭:“我聽徐先生說過此物,一開始,隻在福建海澄縣能見到此物,現在京師也有了,據說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愛吃這個,老百姓想吃還買不到。”

他忽然神秘一笑:“我還聽說,咱們皇上尤其愛吃烤土豆,撒上鹽和胡椒等調料,外酥裡綿,焦香撲鼻,軟糯可口。”

春天正是萬物生發的季節,土豆燉羊肉,再配上滋補的長春酒,吃完就像是在身體裡點燃了一把火,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奴兒哈赤到外麵溜達,遠遠地看到禁軍和錦衣衛將行宮圍了個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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