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最擅長與孩子相處,三言兩語,就能化解這一場矛盾。
他正要走過去,有人卻先他一步,站在了一群小女孩中間。
張若蘭蹲下來,抬起手,溫柔的拂去女孩兒額邊碎發:“你叫春景對不對?”
春景點點頭,看向張若蘭,眼裡滿是驚歎。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真是個好名字。”
從來沒有人這麼誇過春景,她有些不好意思,手捏著自己的衣角搓了搓:“姐姐你長得真好看啊,是從天上來的嗎?”
張若蘭笑道:“當然不是。姐姐和你們一樣,也是從這麼小,一點一點長大的。”
一個小姑娘走到她身後從地上拾起她的裙擺:“哎呀!這麼漂亮的裙子,都臟了。”
張若蘭今日穿的是一條月白紗裙,拖在地上沾了泥土,格外明顯。
她卻並不在意:“沒關係,裙子臟了可以洗趕緊。”
旁邊又有一個小姑娘走上前:“姐姐,你說,人之初的‘初’,春景是不是寫錯了?”
張若蘭張開雙臂,將所有小姑娘攏到自己跟前:“這字有沒有寫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想不想寫對,隻要想,潛心學□□有一日能寫對。不僅這個字能寫對,還能識得好多好多字,看好多好多書。”
一個小姑娘咯咯地笑:“我爹都不會寫字呢。”
“我爹也不會。”
“還有我爹。”
“……”
“村子裡隻有春景他爹識字。”
“那又怎麼樣,她想學寫字還得偷看她哥怎麼寫。”
聽到這話,春景咬著下唇,不說話了。
不遠處有個石磨,一位婦人正在研墨豆子。朱翊鈞走過去,對方見了他很熱情:“李公子,您來了,屋裡坐吧,我給您倒水。”
朱翊鈞擺了擺手:“大姐你忙你的,我打聽個事兒。”
“您說。”
“我記得上回來,這裡好幾個小子鬨騰,現在怎麼就剩幾個小姑娘了?”
那婦人笑盈盈的:“這些年光景好,無災無難,收成也好,家家戶戶都有了些結餘。”
“上回您說得讓孩子們讀書認字,將來到哪裡都不吃虧。這不,都送私塾讀書去了。”
男孩子都被關進了私塾,村子裡可不就隻剩女孩子了嗎?
年紀稍大一點的要幫著家裡乾活兒,隻有這些小一點的,才能出來撒歡。
“姐姐,姐姐~”春景小心翼翼去拉張若蘭的手,“你能教我寫字嗎?”
“當然可以!”
張若蘭牽著她的手,又招呼其他小姑娘:“來,咱們就從《三字經》學起。”
朱翊鈞大步走過去:“我也來。”
“要不這樣,咱們分成兩組,看看哪一組學得又快又好。”
張簡修想也不想,閃身到了張若蘭旁邊:“我跟姐姐一組。
”
朱翊鈞把他推開:“你和懋修一組。”
“啊?”
表示驚訝的不隻張簡修,還有張懋修。張若蘭隻低頭,招呼孩子們,仿佛什麼也沒聽到。
春景年紀最大,也學得最快,跟著張若蘭讀兩遍,就能背下來,還問張若蘭能不能教她寫字。
“好,不過……”
“春景!”另一頭忽然大步走來個村婦,一把拽起春景的胳膊,“衣服洗了嗎,飯做了嗎,家裡這麼多活兒,你跑出來偷懶,還不快回去!”
“誒!”那婦人硬是從張若蘭手裡把人拽過去,風風火火的,差點把張若蘭帶倒在地,還是朱翊鈞在後麵扶了一把,才勉強站穩。
站穩之後,張若蘭又去拉春景:“稍等一下,她還有最後兩個字,學完再走好不好?”
“學寫字?”那婦人打量張若蘭,見她衣著華美,就說道,“你們這些千金小姐才學寫字,我們窮人家的丫頭,伺候好家裡的老少爺們兒就是了。”
“這位小姐你趕緊讓開,孩子他爸從地裡回來等著吃飯呢。”
“大姐,”朱翊鈞站出來,笑盈盈的看向婦人,“我想請教個事兒。”
“你說。”
“春景他爹,如何稱呼?”
婦人道:“初五,村裡人都認得。”
幾人一聽,立時就明白為什麼春景從哥哥那裡偷學的“初”字,少了一點。
朱翊鈞拉著張若蘭讓開路:“好,耽誤你乾活兒,不好意思。”
時間差不多,孩子們各自回家,朱翊鈞來到村子裡的一戶人家。
正巧,主人家從地裡乾活兒回來,一見他就熱情的招呼:“李公子,您怎麼親自來了?”
朱翊鈞點點頭:“楊大哥,我過來瞧瞧。”
老楊是個精壯的中年漢子,曬得黝黑,笑容憨厚。
朱翊鈞問道:“怎麼樣,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