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隆慶笑道,“你代父皇去好不好?”

“好!”朱翊鈞朱翊鈞答應得很爽快,“為什麼父皇讓我去呢?”

隆慶摸摸他的腦袋,恍然發現,不知不覺兒子已經長到了他鼻子那麼高。

“你長大了,也該替父皇分憂了。”

就算沒有朱翊鈞替他分憂,從隆慶二年開始,他就很少親自祭祀,都是讓皇室宗親,也就是他的兩個妹夫代替。

祭祀並不是一項輕鬆的活兒,繁瑣的禮儀就能讓人精疲力竭,好在朱翊鈞精力旺盛,祭祀結束之後,隨行的大臣們累得直喘氣,他還有精神去途經的寺廟裡閒逛一圈。

這一逛還遇見了熟人,稱不上熟人,隻能說有過一麵之緣——是陸繹的妻子。她身著錦緞,頭戴珠翠,在丫鬟的簇擁下,跪在佛前虔誠祈禱。

朱翊鈞聽到了陸繹和陸遇的名字,想來是在為父子倆祈福。

朱翊鈞把寺廟當個景點參觀,不跪不拜,看完轉身就走了。

不久之後,朝廷與土默特部的談判結束,雙方休戰,並在邊境建立馬市,通貢互市。

俺答向大明皇帝稱臣,隆慶封他為順義王。朱翊鈞也在雍肅殿的禦案上看到了敕書:“朕惟天地以好生為德,自古聖帝明王代天理物,莫不上體天心,下從民欲,包含遍複,視華夷為一家,恒欲其並生並存於宇內也……迨朕纘承丕緒,於茲五年,欽天憲祖,愛養生靈,胡越一體,並包兼育……朕代天覆幬萬國,無分彼此,照臨所及,悉我黎元,仁恩惟均,無或爾遺。”

朱翊鈞的目光落在那句“視華夷為一家,恒欲其並生並存於宇內也”上,反複讀了幾遍。

第二日,張居正來清寧宮給他上課,朱翊鈞向他問起了這件事:“封俺答為順義王的那封敕書,是內閣替我父皇擬的,還是他自己寫的?”

張居正笑道:“這有什麼區彆嗎?”

“沒有,”朱翊鈞想了想,又說道,“但我想知道。”

“是內閣所擬,也是陛下的意思。”

朱翊鈞又道:“這個‘華夷一家’的說法,也隻有我朝有吧。”

“此思想古來有之,王者無外,天下為家,日月所照,雨露所及,皆其境也。”

朱翊鈞懂了:“《詩經-北山》說:‘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也是這個意思吧。”

張居正點點頭:“我朝屬國眾多,皆向我大明稱臣,我大明的天子也是他們的共主,對待外夷應像對待華夏一樣。”

“太祖高皇帝提出:‘華夷無間,雖姓氏異,撫如一字’。成祖進一步強調:‘人性本善,蠻夷中國無異’。夫天下一統,華夷一家,何有彼此之間爾。”

“哈哈!”朱翊鈞忽然又笑了起來,“咱們要說服外夷歸順咱們,自然不能把他們當外人。”

“不過,咱們也不可輕信他們。畢竟《左轉》也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家通貢互市,和平相

處(),共同發展自然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也不能對邊防鬆懈。”

“除了土默特部,蒙古還有許多其他部落,他們始終覬覦中原的富饒,不曾放棄過南犯的心思。”

“《司馬法·仁本》說:‘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一旦我們懈怠,而他們從互市中積累了足夠的財富,他們還是會侵犯我們。”

“所以,和平是在雙方實力對等的前提下……不,我們要比他們更加強大。”

“我們要趁著沒有戰事的時候,加強練兵,研製更能威懾敵人的武器。”

“張先生,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他抬起頭來看向張居正,臉上就差寫著“快誇我”三個大字。

張居正看著他,眼裡又是無奈又是寵溺,更多的是驕傲:“殿下說得極是,咱們與俺答議和,目的就是要富國強兵。”

“這些都是戚將軍教我的!”

“……”

兵部尚書郭乾,在把漢那吉一事上並沒有發表過多看法,隻說茲事體大,他不敢拿主意,交給內閣定奪。

可在與俺答汗通貢互市這件事上,他的反應卻異常激烈。

王崇古上疏《確議封貢事宜疏》,力言互市之利,條陳八議,共有:賜封號官爵、定貢額、議貢期貢道、議立互市、議撫賞之費、議歸降、審經權、戒矯飾,稱為“封貢八議”。

而郭乾卻說先帝明令禁止馬市,王崇古積極推動此事,是另有所圖。

二人在朝堂上進行了一場激烈的廷辯,郭乾請求隆慶敕令王崇古不要貪圖眼前的功利,和家族利益,忽略長遠的考慮。

但王崇古背後有高拱支持,郭乾自然辯不過他,一怒之下,竟然憂鬱成疾,連上三封奏疏,向隆慶稱病請辭,隆慶準其致仕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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