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甍十歲來到沈家,除了在伯祖父陳充家住的一年多外,一直跟沈家的兄弟姊妹住在一起。

他從小就喜歡研究火器軍械,借著家裡的關係,得以拜軍械局的馮大使為師,立誌要研製出更精良的火器裝備,抗擊倭寇,保國靖海。

在庶常館讀書期間,他拜訪過很多曾在海上抗擊倭寇的將領,後來從一位寓居京城的西洋軍火官員那裡了解到一種西洋番銃,並獲得了大量的資料和圖紙。

經過改良,發明出可以連發十八彈的新式□□,並在槍床尾部裝上了鋼刀,便於近戰時拚刺斬馬。除此之外,他還發明出多種新式軍器,並向朝廷呈上條陳,建議朝廷試製。

在經過兵部、工部等官員會審之後,聯合上書皇帝,將陳甍改良的新式軍器依法成造,隨發各營,並責令各地派遣武官進入武備學堂參加培訓,傳示各邊,以增強邊防。

庶常館散官之後,陳甍如願進入工部擔任主事,分管軍器局。

……

次年黃水異漲,滯留在黃河北岸的漕船多大千餘艘,影響了漕運的暢通。

京城糧價暴漲,漕督官員提出重開海運。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斷有人提出河運與海運並舉的建議,均受到了“河運派”的嚴苛打擊,稱海運的提議是蠹國殃民。

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這些人並非思想保守畏懼海洋,而是漕運牽涉了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牽一發而動全身。

廷議時吵翻了天,皇帝將一隻茶盞重重蹲在禦案上,殿中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眼觀鼻鼻觀心,等著首輔定調子。

沈聿緩緩開口:“萬年以前,我們的祖先曾憑借木筏橫跨海洋登陸東番。後來我們發明了司南,開始使用羅盤航海,到了前朝,大量漕糧通過海運運抵京城,其運力不在河運之下。我朝也曾擁有最好的船隊,也曾如火如荼的下過西洋,航程之漫長、航路之艱險,遠勝近岸航行的漕船。”

“自海運廢止之後,漕運全部依靠運河,從南方運至京城的漕糧,經過催科、征調、督運、驗收,再行路數千裡,耗費錢糧民力不計其數,再加上維護河道的巨額費用,大量損耗國庫的開銷。戶部負責的京倉,每收一石糧食,需要付出數十兩之巨,為了平抑糧價,這些糧食隻能以每石一兩左右的價格流向市間,這當中巨大的虧空,皆為以冗官蠹吏所中飽!”

沈聿的低沉聲音回蕩在殿宇之中,使殿內官員無不噤若寒蟬。

他接著道:“而這些損耗、虧空,最終隻會被轉嫁到小民百姓身上,縣官逼迫胥吏,胥吏搜刮百姓,百姓不堪忍受敲逼之苦,就會變成棄土逃亡的流民!”

沈聿的話說的十分難聽,一眾官員麵色青白,極力反對海運的官員也被搶百的無言以對。

沈聿趁機提出從淮州海運十萬石糧食到津港作為試驗,以驗證海運的安全性和經濟性。

沈聿自入閣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與人為善的狀態,直到姚閣老過世,他一改往日的

和善,變得侃然正色,不苟言笑。他從不輕易發表看法,一旦開口便是一錘定音,其他官員很難再改變他的決策。

隻因他太年輕了,是建國以來第一個以不惑之齡位居首輔的官員,他的下屬從年齡到資曆都不在他之下,他必須迅速樹立權威,才能牢牢掌握這一人之下的權柄,而不是被各方勢力牽著鼻子走。

但內閣向來不是任何人的一言堂,至少製度上是這樣的,凡遇到難以決斷的軍國大事,通常通過投票表決。

試行海運的投票比例打成平手,當然這不是巧合,是沈聿有意控製的結果,為的是將決定權交到皇帝手裡。

皇帝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方案,一切用數據說話,海運與河運的優勢劣勢一目了然。

那麼又有一個問題,該舉薦誰來負責此事?

按照前朝舊例,海運應當由漕運衙門負責,但主張海運的官員顯然不願讓利益關係錯綜複雜的漕運官員參與到海運的試行中去,沈聿也是一樣的意思。

“陛下,臣願隨船押運漕糧,記錄沿途天氣、海況!”

眾人齊刷刷的回頭,隻見小閣老沈懷安一身藍色官袍,從一班緋袍高官中鑽了出來。

……

乾清宮,禦書房內,懷安被傳召至此,皇帝背著雙手,龍靴在提花地毯上焦慮的碾過兩趟,在懷安麵前停住。

“你怎麼回事?”他質問道。

“你怎麼回事!”太子跟在父皇身後學舌。

“誰讓你自作主張?”

“誰讓你自作主張!”

“我大亓的官船,已經多少年沒有遠航了?你可知要擔多大的風險!”皇帝道。

“又想撇下我自己出去玩,還出海,實在太過分了!”太子道。

皇帝回身瞪了太子一眼,榮賀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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