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芃兒很小很小的時候,懷安覺得她長得好醜!在羊水裡泡發了似的,皺巴巴的活像個小老頭兒。
後來芃兒足月了,圓潤白嫩的像長安街上細麵皮的灌湯包子,看著就讓人歡喜。
懷安又有點擔心,爹娘有了這麼可愛的妹妹,一定會偏心的吧?後來他發現自己多慮了,爹娘並沒有偏心,對於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極少插手。
他也有點喜歡妹妹了,開始關心她什麼時候翻身,什麼時候走路,什麼時候開口說話……
後來全家出服,要跟著爹娘回京城,娘聽了他的話,決定擴大京城的宅子,舉家搬遷。
起先打算暫時將芃姐兒留在老家的,因為這個年代交通不便,幼小的孩子又容易夭折,怕經不住車馬勞頓,後來在懷安的勸說下,還是決定帶著芃姐兒同去。
在通州碼頭附近的一家烤鴨店裡,懷安喂了妹妹第一口沾過水的烤鴨,看著妹妹心滿意足的笑,眉眼都彎成了月牙,懷安第一次有了做哥哥的成就感,從那以後,芃姐兒再也沒自己動手卷過烤鴨,剝過蝦……他走到哪都喜歡扛著她。
萬幸沈家出身軍戶,又來自民風相對開化的江南,那道一門並不太限女孩子們,芃姐兒既沒有纏足,也沒有鎖在閨閣,自由自在的長大了。
她要考雀兒山書院,爹娘居然同意了,後來師從傳教士安戈斯,開始學習拉丁文,研究數學和天文學,聽說最近準備著手將一些拉丁文書籍翻譯成中文。
懷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從小投喂到大的妹妹,他聰明可愛靈氣十足的妹妹,怎麼可以結婚呢?怎麼能跟那男的結婚呢?
……
值得一提的是,那男的也曾是雀兒山書院的學生,不過不是被懷安他們抓來的那批,而是後來主動報名進入書院學習的,他也師從安戈斯,也在學習拉丁文、數學和天文學,平時與芃姐兒以師兄妹相稱。
讀書這種事情,向來是一通百通。那男的參加北直隸鄉試,取中第五名經魁,會試又趕上老爹做主考,據說寫了一篇安內攘外的策論,深得老爹的讚許,親自點了他的試卷為前十名。皇帝見他青年俊彥,一表人才,在小傳臚時又點了他為探花。
哦,那男的叫陸雲庭。
老爹對這個門生十分看重,關懷備至,諄諄教導,一步步教他如何為官處事。
這在懷安看來,無異於“引狼入室()”,不論是家裡還是書院,芃姐兒隨時都能見到陸雲庭,久而久之便互生了好感。
某日,陸雲庭在前院書房中等沈聿,懷安陪著說了會兒話,其實兩人沒什麼共同話題,尬聊而已。眼見要冷場,陸雲庭從幾案上撿起一本《童話新編》。
“恩師的書房裡也有童書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說。
“是我侄女兒丟在這兒的。”懷安一愣:“陸兄看都沒看,如何知道這是童書?”
“因為……”陸雲庭道:“這本書是我寫的。”
“噗——”懷安被一口熱茶燙了舌頭,
() 錯愕道:“怎麼可能呢?你當年才……”
“十歲。”陸雲庭道。
懷安:……
十歲就能寫書了,還給自己取了個筆名叫“空山野老”?
陸雲庭有些慚愧的笑笑:“少時家貧,靠這本書賺了一筆潤筆之資補貼家用。”
懷安唏噓著,點了點頭。他還記得當年這本書剛一上市,就廣受蒙童們的歡迎,隻是半白話的表述引起了一些爭議,後來老爹親自題序,嶽父親自題跋,那些反對的聲音才漸漸消停下來。
這本書也為他的童書館帶來了不少效益,後來他再也沒等到這個“空山野老”來投稿。
得知陸雲庭就是空山野老,芃姐兒對他的好感直線飆升,因為《童話新編》是她幼年時最喜歡的一本書,到了百看不厭的地步。
“不要有童年濾鏡啊!”懷安提醒她。
芃姐兒道:“好哥哥,你就這麼見不得我有意中人啊?”
她這樣直白的話,直戳戳的擊中懷安脆弱的心臟,什麼情況,這就意中人了?!
於是,陸雲庭在剛對他有些許好感的懷安嘴裡,又變成了那男的。
那男的很會討長輩喜歡,老爹就不用說了,娘親還親自下廚給他燉過魚湯呢,這家夥居然一口一口的全部喝完,沒有露出絲毫痛苦之色,這一點上,懷安倒敬他是條漢子。
後來才知道,他是真不覺得難喝。
陸雲庭幼年時,陸父官至南直隸總督參議,受到總督曹鈺的牽連,被褫奪官位,發配充軍,陸母散儘家財上下打點,這才給陸父弄了個營外居住,免受了許多苦楚。
可是這樣一來,陸雲庭母子就更苦了,家中另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全靠母親硬撐門戶,洗衣織布,才維持下去。這才有了陸雲庭小小年紀寫書投稿,賺取稿費補貼家用的事。
直到曹總督平反,陸父官複原職,且在一年之內連升兩級,做到了某省布政使,他才得以繼續專心舉業,讀書之餘還去鑽研數學、天文學。
陸雲庭這輩子,享受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也經曆過饑寒交迫的困苦,頭腦聰穎胸懷大誌,沈聿很欣賞他,對他寄予了厚望。
因此他向沈聿提出想要求娶芃姐兒時,沈聿沒有當麵答應,但還是打算問問芃姐兒的意思。
懷安心裡那個不爽啊,問芃姐兒的意思,和直接答應有什麼區彆。
芃姐兒果然連裝都不裝一下,一口答應下來。
懷安眼見這事兒要板上釘釘了,便將陸雲庭約出來喝酒,還特意安排何文何武守在包廂門外,他要跟這男的好好聊一聊,但凡有一點不誠心的地方,摔杯為號,把他打成豬頭。
“我從未見過向她這樣快活的人,像個小太陽。”陸雲庭道:“跟她在一起時,不自覺的就會快活起來。”
“無論是官宦之家,還是市井巷陌,我從未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她的眼睛是有光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時,總是很有勁頭,我希望她永遠快活下去。”
懷安反問:“你知道她喜歡什麼嗎?”
陸雲庭不假思索道:“她喜歡吃烤鴨、燒烤、涮羊肉,春天喜歡去京郊騎馬放風箏,夏天喜歡去玉溪泉賞花,秋天必要去香山撿楓葉,冬天喜歡去什刹海溜冰,她喜歡鑽研算學和天文,隻要她高興,我都願意陪她去做。”
“嘶~~咦~~~”懷安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他終於體會到當年他的小舅哥謝韜酸倒牙的滋味了。
“你知道她是很活潑的性子,就不要企圖將她囿於內宅、相夫教子。”懷安把醜話說在了前頭。
“當然不是!”陸雲庭道:“我想娶她,是想每天跟她在一起,譯書籍、做研究,日後去書院任教,傳授實用之學。我參加科舉,本來也是為了推廣實學。讓懷芃相夫教子……實在太荒唐了。”
……
懷安到底沒把陸雲庭打成豬頭,隻提了一個要求:婚禮過後立刻帶著芃姐兒回京城,以後在京城定居,抬腳就能回娘家的那種。
陸雲庭自然沒有一話,他是翰林官,本就不需要外放,回去就寫信給家中父母,準備求親、下聘、購房等各項事宜。
懷安回家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