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外,風雪之後,陰鬱男人坐在車中,放下手中握著的高倍望遠鏡。
竊聽器裡傳來的聲音已經變成了一片白噪音,夏澤淵作為全球最高級的信息安全專家,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沒想到他真能成功!”男人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看起來不過是個怯弱的草包而已。”
“老……老大,您不是說真的吧,”鑫哥依舊有些鼻青臉腫,張嘴說話的時候呲牙咧嘴地,看起來有幾分滑稽,“您不是說對小焰寄予厚望嗎?”
男人冷笑一聲:“隻剩下一個星期的時間,誰能保證你這個朋友的弟弟一定成功?我隻是做好所有的準備罷了。”
鑫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所謂的“老大”,終於有了一點進入副本的實感。
墓園中,滿臉繃帶的男人抓住了陳星瑜的手。
“夢魘……你難道不知道,我會如何對付夢魘嗎?”
陳星瑜挑了挑眉。
“夢魘雖然是噩夢,但依舊有讓人著迷之處。”
黑絲包裹的手指輕輕揉搓著男人的虎口:“我並不否認,對於你的夢魘,你會用十分極端的方式去處理,但在此之前,你的好奇心不會允許你隨意地處置我,你需要了解我,了解那個夢最終的含義,否則,你也不會在第13次得知有人要對你出手的時候,還忍不住出來做戲,不就是想看看,這次的草包會不會給你帶來驚喜?”
青年被凍得青白的臉上泛起頑皮的微笑:“所以……我給你機會了解我。”
他輕輕一掙,雙手已從男人手中解脫,卻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不過我可不建議你在這麼冷的天氣裡,冒著大雪,站在光禿禿的墓園裡了解我。你的車在哪裡?”
他說著朝四周張望一下,突然眼前一亮。
在這昏暗的寒冬午後,他身材修長,於風雪中扭身回望,臉上的笑容明亮如春光:“我看見了,是那輛阿斯頓馬丁?”
男人微頓,卻堅持道:“我是坐出租車來的。”
“坐出租車來,但是可以開車走啊!”陳星瑜笑眯眯地挽上他的手,“我知道,你要是開著這輛阿斯頓馬丁過來,隻一腳油門,我那輛小破車就望塵莫及了,怎麼可能跟得上?”
“然後如果你發現我的確是個假冒的草包,冷著臉拒絕了我……”他惟妙惟肖地學出夏澤淵冷冰冰的樣子,卻在兩秒鐘後自己破功笑了出來,“你在前麵跑,我在後麵追,那會兒你再去路上攔出租車,結果站在寒風中半天都等不到車,那該多尷尬?”
不知道為什麼,即便心情沒那麼好,夏澤淵想象起他所說的這個場景,依舊有些忍俊不禁。
“所以啊我覺得,你一定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陳星瑜妙目一轉,“你一定會事先停一輛自己的車在這附近,便於你快速離開。”
陳星瑜擺出一副惋惜又同情的模樣,深深歎了口氣:“唉,用心如此之深,也不知道你的那十二個前任,當時有多傷心!”
走在他身旁的男人一頓,條件反射地辯解道:“他們不是前任……”
“真的嗎?”陳星瑜側過頭,看了眼男人略含焦急的眼睛,視線慢慢上移。
兩人此刻正走在一條林蔭小道,漫天的風雪被路旁的大樹遮擋,仿若進入封閉的空間。
青年麵上含笑,緩緩拉進兩人的距離,仰頭輕笑:“你看看你,任何時候都這麼嚴肅,好好好,他們不是前任,那麼我有沒有可能……”
他含了半句話在口中,右手沿著男人的手臂慢慢向上滑動,指尖劃過大衣的肩線,輕碰男人的鬢角……
夏澤淵驀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試圖引誘我,”他的聲音中透露出危險,“上一個這麼做的草包,已經後悔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了。”
陳星瑜狀作恍然地點了點頭,左手卻同樣抬起,繞到夏澤淵的腦後。
兩人的身體靠得極近,陳星瑜仰著頭,如墨畫般的長睫幾乎碰上夏澤淵的鼻尖。
男人的呼吸驀然急促了三分。
就在他不由自主向自己接近的刹那,陳星瑜突然抬首,輕輕捏住一根橫過頭頂的樹枝,在垂下的枝葉上狠狠一拉。
雪塊立刻簌簌而落,始作俑者快步跑了出去,大雪卻將身邊的人淋了滿身滿臉。
陳星瑜大笑著跑出兩步:“不管是不是草包,都要享受生活啊哥哥!”
青年大步地向前跑去,隻留給男人一個歡快的背影。
林蔭道不長,卻曲曲折折,被樹林掩映。
已經跑出小道的青年突然一聲驚呼,讓夏澤淵心頭一緊,忙快步走了出去,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急切與擔憂。
這輛車並非他自己所選,他也一直覺得,車身鮮紅的色彩跟他一點都不相配。
然而此刻,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車窗旁,修長的手指輕輕在車身流暢的線條上拂過,卻讓他覺得,這熱烈的色彩選得實在是精妙至極。
陳星瑜笑眯眯地轉過身來。
“哥哥,你應該看過很多電影吧?”他的小帶著討好,“我呢,從小就喜歡看特工電影,特彆是007係列……”
夏澤淵似乎已經看穿了他要說什麼,卻收起了所有表情:“說重點!”
青年的身體又一次熱絡地貼了過來。
覆蓋黑絲的雙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輕輕攬上了男人結實的腰肌,又緩緩向下,插入了他的西裝口袋之中。
陳星瑜不由得在心中暗笑。
經過這麼幾次來回的試探,雖然夏澤淵的身體在他接近時依然會有點僵硬,卻似乎習慣了他的觸碰,再也沒有抗拒他的靠近。
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仰頭對著男人燦爛一笑。
幾秒鐘後,青年捏著阿斯頓馬丁小巧精致的車鑰匙,坐上了駕駛座。
這是一個寒冷的冬日,太陽被厚厚的雲層遮擋,天空陰鬱而昏暗。
鮮紅的跑車在空曠的街道上快速掠過,仿若冬日
裡的一把火,灼燒著路人的視網膜。
坐在副駕駛的男人緩緩側過頭,看向手握方向盤氣定神閒漂移過彎的青年。
車內的暖氣十足,陳星瑜的麵頰上已經有了些許紅潤,墨畫般的眸子裡閃著興奮的光,驀然扭頭朝他看來。
隻是一瞬間,那眸子裡的快樂與信任便緊緊攫取了男人的心。
夏澤淵作為全國頂尖的安全係統開發者,同時也兼任帝都大雪的教授,為了項目研究方便,一直都住在帝都大學的校園之中。
阿斯頓馬丁駛入校園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天色剛剛暗下來,車燈掃過彆墅的大門,照亮了正瑟縮在門旁的青年。
夏澤淵的眸子中掠過一絲陰鬱,按下手表上的一個按鈕,彆墅的大鐵門應聲二開。
他沉聲道:“彆管他,直接進去。”
陳星瑜卻輕輕刹住了車,挑眉看了眼夏澤淵:“前任?”
不等夏澤淵否認,他已經推開車門,走到了車外。
天氣寒冷,呼吸中可見白氣,縮在門口的青年凍得微微顫抖,見有人下車,忙看了過來。
陳星瑜微微頓了一下。
眼前的青年身材清瘦高挑,麵容精致,乍一看上去,還真的和他有八九分相似。
那青年看到他,也猛然一愣,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上車!”車廂裡傳來男人低沉的命令,陳星瑜卻置若罔聞,依舊大步朝那青年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幾步已經到了那人麵前,伸手便抓住了他大衣的前襟,狠狠往前一推,青年猛然撞上彆墅的鐵門,發出“咣”的一聲。
陳星瑜目光中閃過一絲尖銳:“你也是被彆人派來的?”
“不……不是,我就是……”那青年看著陳星瑜精致的麵孔,眼中似有所悟,冷笑一聲:“都是一座山的狐狸,你跟我玩什麼聊齋?難道你就不是被人派來的?”
陳星瑜差點氣笑了。
“你以為玩起聊齋來你就能玩得過我?”他冷笑一聲。
黑暗之中,即便不用電子設備,也能察覺出,四周有好幾雙眼睛在緊緊盯著他們。
隻有這麼幾天的時間,要處理和夏澤淵的關係還要想辦法去救白原,他忙得很。
與其天天防著彆人過來搶生意,不如現在就宣誓主權,他可沒有心情和這群狐狸過家家。
“我不知道你家老大是哪一個,但既然有人讓你來接近他,當然就是有目的的,怎麼,沒完成任務反而愛上他了?”陳星瑜輕蔑地一笑,“還有沒有點職業道德?”
“你……”那青年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卻無力反駁。
陳星瑜放開了青年的前襟,在他頭頂的薄雪上拍了一下:“回去轉告你們老大,這次有我在,鋒哥這回一定會贏的,讓他彆癡心妄想了。”
“你……你……”那青年顯然是怕了,卻又不甘心就這麼走掉,隻瞪著陳星瑜說不出話來。
“怎麼?一個冒牌貨
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打算,想讓我把哥哥叫出來,親自趕你走?”
“你!”那青年氣急,抬眼看了眼彆墅裡亮起的燈光,跺了跺腳,“你等著,我還會回來的。”
“呿,你以為你是灰太狼啊!”陳星瑜衝著青年氣急敗壞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這才施施然走向彆墅的大門。
方才兩人對峙時,彆墅的大門早已打開,阿斯頓馬丁咆哮著駛過車道,消失在小花園的後方。
陳星瑜輕推門扉。
門……鎖了。
他似乎不相信似的,又伸手推了一下。
行吧,的確是鎖了。
彆墅裡,夏澤淵很生氣。
門口那個人已經來了很多趟,他從來沒有理會過。可方才那個新來的冒牌貨,卻一臉宣誓主權的樣子,跑去和他理論。
多此一舉!
說什麼“我就是你的夢魘,”真以為他就是自己夢裡的那個青年?彆做夢了!
夢裡的那個人,溫柔體貼愛撒嬌,怎麼可能在撫摸他的臉時露出那樣的笑?怎麼可能撒他一身雪然後又來幫他拂掉?怎麼可能為了能開一下跑車就對他百般討好?
“反正,”夏澤淵走進自家的大門,看著門口整裝鏡裡的自己,喃喃道,“不過是個冒牌貨,我才不會把他放在心上。”
脫下大衣掛在門口的衣架上,鐵門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響,夏澤淵皺眉。
怎麼還打起來了?
這裡可是大學校園,為人師表之地,卻有人在人家大門口爭風吃醋還打架,成何體統!
夏澤淵真的生氣了,連衣服也顧不得換,三步兩步走上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