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的又何止他一個。

李峁冥思苦想,反複琢磨季懷真今日的反應,總覺得他與那夷戎細作,並不是如他所說,隻是單純的利用關係而已。

自從四年前他與季庭業達成承諾,帶著季懷真轉投他麾下後,二人便一起共事,連銷金台都是他幫著一起創立,季懷真為人,他最了解不過。

此人心高氣傲又盲目自大,從無敬畏之心。除了他姐姐季晚俠,心中更無記掛之人,因此不論做何事,為達目標,從不會給他人留後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連舊主都敢殺的人,又怎會在乎一個外族細作的性命。

當即揮手喊來侍從,派人去往獄中吩咐一番。

一連幾日下來,燕遲在獄中受儘苦楚,季懷真那邊得知後卻毫無動靜。李峁心中疑惑不已,隻是他還來不及去季懷真府上探探消息,有人卻先他一步——燕遲被關進去的第四天,陸拾遺來了。

白雪附在季懷真耳邊,悄聲道:“大人,可要屬下找借口搪塞過去?”

季懷真半晌不吭聲,仰頭看著天上刺眼的太陽,繼而沉聲道:“讓他進來,有些話,我等了十八年了,今天就要說個痛快。”

第75章

這當真是極為詭異的一幕。

屋中,眼前兩個容貌相似的人麵對麵坐著,仿佛一正一邪,一明一暗,正好代表著大齊官場上兩股縱橫交錯的勢力——正是季懷真與陸拾遺。

二人的勢力總是此消彼長,纏繞交錯。

雖容貌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縱使白雪跟著季懷真已久,可每次碰上這樣的情形,依舊要靠二人衣物與配飾,與不經意間的習慣辨彆一二。

她把茶壺輕輕放在案上,便轉身離開了。

門吱呀一聲關上,屋內二人誰都不做先開口的那個。陸拾遺不急,季懷真就更不急,他急了十八年,終於得此一刻,可以好好欣賞陸拾遺不得不來求他質問他的敗容。

他看著陸拾遺這張臉,難得在他眼中看出憤怒、焦急與束手無策,原來處於下風,性命危在旦夕時,陸拾遺也做不成翩翩公子哥了。

季懷真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陸拾遺的時候。

那年他八歲,陸家把他給找了回去。他一身臟汙,頭發裡是虱子,指甲裡儘是汙泥,進去時看見陸家的仆人在喂狗。

陸家把狗養的油光水滑,耀武揚威,脖子仰得比他的還要高還要直,許是脾氣上來,那狗不肯吃仆人喂的大白饅頭,非要吃沾肉湯的。

季懷真那時還不叫季懷真,他看著那狗,又看著一指頭按下去就能戳出一個坑的饅頭饞得直流口水,心中奢望屢教不改,他想,給他吧,彆浪費,能填飽肚子已是萬幸,他一點都不嫌棄是狗吃剩下的。

他直勾勾的眼神丟人現眼,引得仆人一陣嘲笑,說老爺還沒回來,先帶他去吃些東西。

上菜時,季懷真把衣袖使勁兒往下一拉,遮住他黑漆漆的手,假裝聽不見彆人的閒言碎語,對著一道白灼蝦,他連蝦殼都吞了,又仔細拾起因吃太快而掉在桌上的飯粒,一顆顆吸進去。

就在他撿起最後一顆,要舔手指時,陸拾遺來了。

季懷真看著他,像是在做夢。

他曾無數次幻想自己若重新投胎托生到大戶人家中,他夢裡的自己,就長成眼前這個樣子。單憑陸拾遺的容貌,季懷真就知眼前這人是誰。

他突然後悔,剛才怎得就沒把-->>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