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B組辦公室後, 家怡並不急著去審訊凶嫌及其同夥,她坐在自己辦公桌後,埋頭默默將所有證據和線索熟讀背誦, 又將陳國香提供的那份人員表格背得滾瓜爛熟,確保自己心流影像中每張麵孔都能對應上絕對正確的名字,這才放下文件抬起頭。
這才發現辦公室裡多了好幾個人, 顧不上打招呼,她立即問三福:
“三福哥,怎麼樣, 凶案現場找到了嗎?”
“法證科的同事化驗到特殊材質的木屑和木炭及炭灰, 我們開會討論過,推斷是個廢棄的燒炭工廠。油麻地隻有一家, 我已經帶著法證科的Diane去勘察過了,發現血液和許多足跡等,通通做了采證。現在已經在眾多殘缺腳印中,發現半個鞋印與魯偉業的鞋印重疊,可以證實, 魯偉業曾出現在那間廢棄的燒炭工廠。
“其他鞋印暫時還沒辦法做比對,因為其他人還未捉到,但……一共有幾十雙不太的腳印。”
三福拿著簡要文件,一邊說一邊時不時抬頭與家怡對視:
“在場地中央發現的血跡與王新秋血型一致, 到底是否王新秋的血,還要DNA檢測後才知道。
“這是那家廢棄工廠的地址, 這是你讓我拍的場地內外照片。”
家怡接過照片一看, 就明確下來,這裡正是她在心流影像中看到的場地。
她抬起頭朝著三福笑笑,用力拍了下三福肩膀, “辛苦三福哥,我們找到第一犯罪現場了!”
三福露出欣慰笑容,快意道:“應該的。”
家怡又轉頭看向徐少威:“凶器製造商找到了嗎?”
“找到了。”徐少威點了點頭,他去找人時,見到第二位工匠師傅,就確定了那位王師傅是製作凶器龍頭杖的人,但對方無論如何不承認。
徐少威不得不使用了些手段,雖然可能過兩天投訴科又會找他麻煩,但……總算拿到了非常詳細的筆錄,以及王師傅做魯偉業生意的賬本,還有另一把王師傅做的跟魯偉業龍頭杖一模一樣的自留杖。
“這位王師傅什麼都招了,包括這把龍頭杖的材質、工藝等等,如果不是製造師傅,是不可能知道得這麼詳細的。
“還有,十一姐,這是賬本原本和複印件。
“這是另一把王師傅做給自己的龍頭杖,你看一下。”
“一模一樣。”家怡接過套好證物袋的龍頭杖,驚奇道。
“是的。”徐少威已經見過屬於魯偉業的那一把了,的確一樣。
“好的,辛苦你,乾得漂亮。”家怡接過徐少威的收獲,唇角上翹的幅度大了許多。
“……”徐少威彆扭地轉開視線,晦澀地點點頭,未接話。
等投訴科的人將電話打到B組辦公室,易沙展看到他揍王師傅揍得有多漂亮時……恐怕就不會這樣對著她笑了。
“十一姐,法證科那邊發來了新的報告,龍頭杖中細劍的劍柄和劍身之間的縫隙裡采集到了非常微少量的血跡。經化驗與王新秋血型一致,樣品已送DNA化驗室。”
劉嘉明見徐少威的彙報結束,立即上前一步,將自己剛拿到的第一手進度交到家怡手中:
“龍頭杖杖頭把手上隻采集到魯偉業的指紋,都是他的左手指紋。因為魯偉業左手中指斷了一截,所以非常明確。
“杖身上有他右手指紋,和他老婆的指紋。基本上也可以明確他的確是左利手,以左手拄拐的。
“這個結論,我們在提審他的保鏢時,也采集到確認口供。”
“太好了!”家怡忍不住拍巴掌,真是捷報頻傳啊。
“另外,魯偉業家裡客臥中發現的血跡等,應該就是屬於跟阿香一起被送到魯偉業家,最後被留下的阿蓮的。但是這個女人現在到底在哪裡還沒有查到,魯偉業家保姆和菲傭一問三不知,他老婆也表示早上就有人接走了阿蓮,但是去了哪裡她並不知道。
“還有,魯偉業老婆稱阿蓮離開時是自己走出去的,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大問題。”
這一點家怡是不信的,法證科已經跟法醫官溝通過了,那些痕跡代表的一定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愈合的傷口。
就算魯偉業老婆看到的阿蓮好像沒什麼事,在衣服之下肯定有另一番景象。
“現在魯偉業的保鏢和司機,以及麻將館老板等肯定知道些什麼的人,都還未招供。我們要提審魯偉業手下的頭號紅棍王挺嗎?”三福又繞回家怡身邊,問道。
家怡搖了搖頭,“我們儘量從已拘留的人中下手,那些還逍遙法外的人,暫時還是交給O記去部署吧。彆急,那些人會開口的。”
說罷,她抬頭與三福對視,抬高手臂拍了拍三福哥肩膀。雖然她身量不及三福,在這個瞬間,她的氣勢卻更高。
“放心。”收回手,家怡又掃視向辦公室裡的其他幾位隊友,笑容收斂,她格外嚴肅地保證。
隨即邁開大步,年輕女警威風凜凜步出B組辦公室,奔赴審訊室。
在那裡,她將跟惡徒們竭力周旋,打一場她單方麵施虐的大戰——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她易家怡一定會贏!
……
……
審訊室總不如茶室和精心挑選的老館子令人舒適,更不可能用‘愜意’來形容了。
再如何附庸風雅的人,在這間四方牢籠裡也必定被打回原形。
家怡踏進魯偉業的審訊室,看到的不是那個在麻將館裡悠哉搓麻、臉上始終含著三分笑的成功老男人。
而是一個臉上滿是油汗,神情不耐,早因為坐久而屁股發麻發酸、不得不歪著身子的豺狼。
這頭豺狼在頂光燈照射下,麵上橫肉必現,眼中寒光亂閃。
家怡卻不怕他,哪怕從踏入這間審訊室開始,他就一直用那雙惡毒的眼睛盯死了她,每一個表情和細微的小動作都在暗暗威脅她。
走到桌邊準備坐下時,徐少威搶先一步拉開椅子請她坐。他這樣體貼不是因為他是紳士,隻是不想讓家怡在拉椅子時彎了腰背、低下頭顱。他就想她一直昂著臉,肩背筆挺地與魯偉業相對。
家怡順勢坐下,轉頭朝徐少威笑笑。
這個動作和表情,讓魯偉業清楚感受到她的放鬆,這使他不解。
在弱肉強食的社會環境下摸爬滾打幾十年,他深知自己對他人的威懾力,更清楚對麵的女警了解自己的身家背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不怕他,深知還能如此從容與他相對?
仿佛……格外胸有成竹似的。
家怡知道魯偉業在打量自己,她雖然進門時間很短,但每一個表情的拿捏、每一個動作都是提前考慮過的。
麵對這樣的老油條,她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與徐少威簡短互動後,家怡終於轉回頭麵對了魯偉業。她相信自己進門後沒搭理他,他一定已經感覺到被冒犯了。
人一旦動了情緒,就必然失去許多理性。
這一點點的被冒犯的不開心,隻是個隱線,點燃它,會將他燒儘。
“魯偉業,你是怎麼發現王新秋是警方線人的?”她坐下後,身體向後一靠,沒有一點如臨大敵的樣子,甚至開口便以‘魯偉業就是凶手’為前提開場,實在不太客氣。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madam.”魯偉業抿了抿唇,似笑非笑地與家怡對視。
他雙手皆搭上桌,刻意地將兩隻手擺開,使它們隔得很遠。這個姿勢使他顯得很有氣勢,忽然便似並非坐在審訊室,而是坐在自己家的老板辦公桌後了。
“那我問另一個問題,那個叫阿蓮的女孩兒,你將她送去哪裡了?”家怡問罷,又搶在他開口講話前,率先追問:
“法證科已經在你家裡采集到足夠多的證據,蛇頭高和你夫人,以及你家保姆、菲傭都提供了阿蓮昨天留下,今早被你送走的口供。
“你不會這樣還要說不知道吧?”
“……”魯偉業原本已經準備說的話轉個彎又咽回肚子,與她對視了會兒,才慢條斯理道:
“madam,怎麼?男歡女愛也犯法嗎?”
“是不是男歡女愛,要問過阿蓮才知道。你把她藏起來,就是心虛嘍?”
“怎麼能算藏起來呢?隻是送她去吃香的喝辣的,如果madam想知道她在哪裡,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啊。”魯偉業格外自信地一笑,伸手示意要紙和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