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薅著馬的鬃毛,皺眉等著裡頭出個結果。
鄭學則看了他好幾眼,最後收回視線,瞧著遠處說:“京兆尹到了。”
京兆尹並未瞧見巷子這頭的沈禾幾人,下馬便進了衙門,戚厭病安撫沈禾的怒火:“京兆尹出麵,陳越江但凡長了腦子,也該想到他是惹了不該惹的人,主動認錯。”
沈禾咬著牙說:“我不需要他認錯,我要他去坐牢。”
馬背上其他三人偷偷對視幾眼,交換視線,心中暗自歎氣。
有京兆尹出麵,陳越江認錯賠償尚有可能,可讓他下獄,他們幾人不出麵是一點兒可能都沒有的。
偏生少年這口氣實在是憋得太狠,陳越江又乾出放火這樣的險惡招數,可想而知,沈禾是一定不會輕輕放過。
昨夜隻是帶著人去打砸威懾,已然算是少年理智繃著,真心不想暴露到太子跟前才能壓住。
他們在外頭等了許久,戚厭病湊過去給沈禾扇扇風:“消消氣消消氣,小禾莫要因為此等小人,將自己氣壞了。”
他總覺得小禾搬出東宮後,脾氣格外大了些,陳越江這出實屬火上澆油。
沈禾繃著臉,悶聲悶氣的問戚厭病:“哥哥,陳越江他哥在二皇子那很受重視麼?”
戚厭病說:“陳越斯才能出眾,二皇叔必然是重視他的,聽說陳越斯的夫人去世,二皇叔預備將他正妃的表妹許給陳越斯做續弦呢。不過小禾你放心便是,二皇叔再如何重視他,咱們要收拾他卻不難。這京城沒咱們不能惹的人。”
戚厭病說完給自己扇扇風,側頭朝柳崢二人尋求認同:“是吧?”
柳崢還當沈禾是在怕給太子惹麻煩,輕聲說:“小禾,此事是陳越江為非作歹,陳越斯不敢讓二皇子為他們兄弟出麵,反而要到咱們跟前代他弟弟賠禮道歉,你放心就是。”
好,很好。
沈禾憋著口氣想,是二皇子的人很好,受二皇子重視就更好了。
反正也是要暴露到太子哥哥跟前的。乾脆他這口氣發泄到底,讓二皇子跟他一樣不爽一把!
二皇子要麼幫他的小弟出氣,跟國公府與恒親王府杠上,要麼放棄小弟,讓小弟自己把這口氣咽下去。
戚樂詠最好期盼他手下小弟跟自家兄弟關係一般,無所謂陳越江是不是坐一輩子牢出不來!
……
公堂上。
陳越江先是被京兆尹的到來驚了一把。
他著實是慌了片刻,因著京兆尹在京城實在算不得小官,他哥在這裡都得客氣三分。
不過很快,他就壓住自己的驚惶,想著京兆尹也是人,也該懂的在皇城腳下做人的道理,更要懂的做官的道理。
他哥可是二皇子的人,得罪他便是得罪他哥,往上說,與得罪二皇子有什麼區彆?
陳越江重新變得淡定,笑著迎上去:“見過大人……”
京兆尹瞥了他一眼。縣官忙不迭從上方跑下來, 請京兆尹上去坐著, 心中高興不已。
餘下的,可就沒他什麼事了。
兩邊的人先是互相陳辭,將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不過這回陳越江那小廝都態度大變,先前時候還囂張得意,現在當著京兆尹的麵哭天抹淚,好似他們才受了好大的冤屈。
看得趙詠生老高一個漢子滿心憋火,還無力可使。
他也想學這廝不要臉的叫慘抹淚,憋了半晌也沒能憋出半點淚水來。
隻能咬牙瞪那小廝一眼,跪著衝京兆尹叫:“大人!這些都是他編造的謊話!我們家在京城經營多年,京城中多少新奇玩意兒均是咱們家鋪子造出來頭一個賣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無端端冒出個仿造咱們的還倒打一耙,大人明鑒啊!”
京兆尹心中還在琢磨是誰叫人請他過來。
聞言瞧了唐鑫坊掌櫃與趙詠生好幾眼。
他自然是曉得京城中這麼些年出的時新玩意兒都是誰家的,可凡事需要證據,自家人空口白牙的話是做不得數的。
他擺手讓人將唐鑫坊押著的人證帶上前來,那接頭人視線餘光去瞧陳越江,努力給他使眼色,看了又看,可惜陳越江不懂他的意思,還當是此人到了這關頭,想要額外好處。
他心中不爽快,瞥了兩眼不著痕跡的點頭。
要好處便要吧,這樣的關頭,彆給他露了餡就行。
主仆二人牛頭不對馬嘴的對了半晌眼色,接頭人以為陳越江是懂了他的意思,在堂前跪好後立馬開始認罪哭嚎,一五一十的交代。
當然,他交代的時候也會挑揀著點細節隱匿不說,說辭也均是避重就輕,至於放火那事,彼時他已經被捉住綁起來,未參與,不知情,京兆尹一再詢問,他都說不知道。
那頭陳越江聞言,卻是臉色驟變,心中怒不可遏!
這廝竟然反水!
他立刻瞪了自家小廝一眼。
小廝叫喚起來:“大人!這是胡說!此人確實是咱們家的長工不假,可他早在半月前犯了錯處,被趕出府,誰想到此時竟然胡亂攀咬!實在是忘恩負義,可惡至極!”
接頭人簡直呆了。
趙詠生也呆了,想不到這人竟然臉皮這樣厚,謊話信手拈來,現場便編上了!
他忙不迭的堆證物,拉著掌櫃跟店小二們一道作證。
那小廝口舌極靈活,東扯西拉,總能找到點空子讓他狡辯。
到了後頭,說得趙詠生都開始懷疑,他們家的自鳴鐘是他們家少爺鑽研出來的——如果他不是親自跟著他爹捉住柱頭的話。
柱頭那狗慫家夥跪著,被趙詠生氣不過踢了兩腳,也隻是抬頭四處打量了幾眼,死活是不說話了。
他不認識沈禾,也不曉得接頭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眼下見陳越江他們占了上風,就覺得自己還是不說話的好。
反正事兒已經做了,他現在說話也沒用,不說話,到時候坐著的那大人說不定還願意搭手撈他一把呢。
不不不, 應當是一準兒會撈他。
他手裡可是有著把柄呢!
京兆尹看得眉頭直皺。
他睇了那小廝一眼:“你所說可有憑證?”
小廝一點兒也不怕, 他們這說辭可是來之前便想好的,仿的就是這麼個萬一。
馬上便有人帶著所謂的“證據”上堂。
……
沈禾在外頭等的心情煩躁。
他在馬背上待不住,跳下馬團團轉,最後踢牆角。
前一刻柳崢還在心中想,小禾近來瞧著是成長了許多,現在一看,心中忍俊,什麼孩子氣動作。
沈禾探頭瞧了好幾眼,衙門終於出來人,他瞧見趙詠生他們,先是眼睛一亮,正要露個好臉迎上去問問陳越江他們是怎麼處置的,就看見緊隨其後,陳越江幾人大搖大擺的走出來。
沈禾:一口氣差點沒把他梗死。
戚厭病當即叫起來:“好啊,竟然讓這混賬東西出來了!?小禾,咱們這就上去將他攔住,瞧瞧他到底是如何巧舌如簧,叫京兆尹沒能判下他的罪責!”
沈禾說:“不去了,回家。”
戚厭病擼袖子:“好,咱們這就……等等,回家?”
沈禾翻身上馬,拽住韁繩掉頭,繃著張臉離開。
鄭學則也調轉馬頭,柳崢對戚厭病說:“走罷,難不成這時候要去與陳越江那廝對簿公堂?”
戚厭病不得不打消念頭:“也是,辱了本王身份,走。”
他們使人請京兆尹過去的時候,也沒露身份,京兆尹還不知這頭出了問題,滿肚子的疑問。
他明眼看出蹊蹺,但那唐鑫坊背後真正的主子未出麵,讓他拿不準輕重。
叫兩邊的人離開後,京兆尹立馬派人四處打探消息。
一探,更是一頭霧水,竟然沒一個人曉得背後的靠山是誰。
難不成真沒什麼靠山,撞了大運才在京城做到今日,所以那陳越江才如此勝券在握?
京兆尹心中總覺得不對。
還沒個定論,第二日一早起來,便聽聞昨夜裡大理寺的人忽然動了,帶著人衝進了北城太仆寺卿宅中,押走了太仆寺卿的弟弟陳二公子。
京兆尹徹底懵了,後知後覺的提著衣裳大步往門外衝。
完了,辦壞了!
*
沈禾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氣後,心態反而變得平和,不再那樣怒氣衝衝。
他與柳崢幾人先是將鋪子與工坊的人好生安置,又按趙詠生送來的單子,將一些有了二心的工人譴走。
好在這些人不參與核心工序,走也就走了。
留下的人,分給他們一些銀子安撫,又安排好工坊重建與後續的事,讓趙詠生他們去辦。
趙詠生局促得很,看了小公子好幾眼:“小公子,是、是小的口舌笨拙,那陳……”
沈禾說:“與你沒關係,此事我們會來辦的,放心就是。”趙詠生看了另外幾位公子一眼,點點頭,行了個蹩腳的禮告辭。
趙詠生一離開,沈禾馬上垮臉:“哥哥!大理寺那頭怎麼說?(ggdwx)•(net)”
戚厭病得意的搖扇子,從桌上撚起一塊桂花糕:“那還用說?本郡王出馬,大理寺焉有不動的道理?✎([(ggdwx.net)])『來[格格♂黨文學]♂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ggdwx)•(net)”
鄭學則笑了下:“大理寺素來與兵部不對付,太仆寺也總有是非,陳越斯乃是太仆寺卿,他親弟弟借著他的聲名做下的好事,大理寺自然得好生查一查。”
戚厭病拍手:“是這個理!”
戚厭病還笑:“我順便請人去他們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