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阿爾忒彌斯故意把尾音拉得老長,“但就算再懷疑,他應該也沒有證據吧?我托他送禮物時候,還特地提起過,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看到你來過地上。”
他口中指的偶遇,是赫拉克勒斯試煉過程中的那次偶遇,而不是和塔納托斯認識的那次。
畢竟那次赫拉中途插手了。
在這種事情上,從來都隻有阿爾忒彌斯抓住誰把柄的份,“而且那次,你到地上來也隻是因為我邀請了你,你不喜歡大地,很快就回去了,我都沒有來得及道彆。”
“作為朋友,我非常地想念你,隻好拜托赫爾墨斯繼續給你送信,試圖再邀請你去地上,你卻都拒絕了。”阿爾忒彌斯煞有介事,“所以我讓他幫忙送的東西才會直接變成禮物。”
“不會有誰把‘沙利葉’和‘塔納托斯’聯係到一起的——除非他本來就知情。”
阿爾忒彌斯飛起來,頂著鷹的樣子,精準落在他的肩膀上,“我保證。”
即便“沙利葉”和“塔納托斯”擁有相同的,格外明顯的銀發。
少年作為“沙利葉”的時候,連他都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其他的神就更不用說了。
神偽裝凡人,對人進行考驗的案例數見不鮮。
可不會真的有神真正以人的身份走到他們裡麵,和他們一同生活,一同去做某件事。
站在神的角度,這無疑是失格、自降身份的。
所以他才會如此篤定。
塔納托斯不為所動,“光是懷疑本身就已經夠了,你說過,凡事最好謹慎。”
“還有,從我的肩膀上下來。”
塔納托斯沒有忘記補充。
雖然是鷹的形態,但聲音是阿爾忒彌斯的,阿爾忒彌斯有故意附在他耳畔說話的嫌疑,他會感覺耳朵有一點癢。
本體尚在森林,正無聊揪著鬆鼠尾巴玩的狩獵之神陷入沉默。
他的確說過這句話,在不久之前。
但他沒想到有一天它也能被用到自己身上。
“那之後呢?”阿爾忒彌斯不太甘心,“真的不到地上來嗎——之前帶你去看的那棵樹已經快要結果子了,第一次結果。”
參不參加忒提絲和佩琉斯的婚禮無所謂。
重點不在於女神和英雄的婚禮,在於他真的很想看到塔納托斯,不是通過鷹的眼睛,而是用自己的眼睛。
想感受他的吐息,去牽他的手。
“我的領地裡很安全的。”
塔納托斯聽見他大聲的強調,沒有立即開口。
“要是擔心,也可以用沙利葉的身份出現,反正沙利葉本來就被我帶回森林裡麵了.......那次過來給我們送花的小鹿也很想你。”
但是,比起小鹿,他的覺得實際上是阿爾忒彌斯自己在思念他的概率要更大。
不是錯覺,自從他去又折返,重新在火堆旁邊坐下,
給阿爾忒彌斯看過自己的翅膀,允許他伸手去它們之後,阿爾忒彌斯的態度就變得很奇怪。
在原有的熱情,喜愛上的基礎上,加入了一種黏膩得像阿爾忒彌斯帶他從熊窩裡搜刮出的貯藏的蜂蜜的東西。
塔納托斯暫時還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它,隻能確定它是讓阿爾忒彌斯變得像現在這麼不獨立、成熟......甚至可以說是幼稚的罪魁禍首。
他有點不太適應這樣的阿爾忒彌斯。
“我也很想小鹿。”
想了想,他輕聲說道。
於是阿爾忒彌斯有一瞬間的,立刻變成小鹿的衝動,“那你要來地上嗎?”
“還沒有決定。”
塔納托斯把自己本來的打算告訴他,神色靜靜,“俄耳甫斯快要死去了。”
他在俄耳甫斯身上留下過印記。
俄耳甫斯的死亡,一定程度上能幫他更好地動搖規則。
“他沒有順利見到那個寧芙?”阿爾忒彌斯的聲音染上了一點驚訝,“我還以為你會允許他再看她一眼。”
看一眼,也不算違背冥界的規則。
塔納托斯還以為他知道,畢竟那個時候鷹在箱子裡。
“在你呼喚我之後,我才過來的。”阿爾忒彌斯解釋,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想想也是。
要是當時從箱子裡出來的就是阿爾忒彌斯,那遭受攻擊的就不是刻耳柏洛斯,而是修普諾斯了。
“他產生了帶走歐律狄刻的想法,去祈求珀瑟芬,然後珀瑟芬同意了。”
“這可不像她。”
說著,像怕引起誤會似的,塔納托斯聽見顯得匆忙的補充,“不是說歐律狄刻為她工作?不要說珀瑟芬,任何一個神都不會同意這種無理、冒犯的要求。”
哪怕是因為“愛情”。
神沒有人那麼渴求它,自然也不會被它打動多少。
當然,要是現在的他,他大概或許可能會同意?
“她提了一個很苛刻的條件。”
雪睫顫了顫,少年微偏過臉,和正盯著自己的蒼禽對上視線,“俄耳甫斯不可以回頭看歐律狄刻。”
“......難怪。”
阿爾忒彌斯微妙地理解了詩人的心情。
塔納托斯在他眼前,他也根本做不到不去看塔納托斯。
“他應該會去參加佩琉斯的婚禮吧?”他沉吟道,“要是他下定決心尋死,來地下和歐律狄刻團聚的話。”
邀請函在俄耳甫斯到冥界尋妻之前,就已經送到了他手上了。
佩琉斯和忒提絲的婚禮,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看到曾經的夥伴的機會。
不等少年開口,阿爾忒彌斯就迅速否定了自己的上一句話,有些唏噓,“不過也未必,婚禮上被幸福包圍,受到諸多祝福的新人肯定會讓他想到自己過去的甜蜜,想起在冥界的新娘。”
“......嗯。”
塔納托斯沉
默著應聲。
“假如......”
他突然想到自己和阿爾忒彌斯現在的關係,還有接下來自己要去做的事,麵對的風險。
殺死宙斯,徹底破壞這個世界的世界線。
把母親、還有老師......甚至是名義上的父親厄瑞波斯分彆從他們受到的束縛中解放出來,讓阿爾忒彌斯當上神王。
然而,做出決定的時候,他和阿爾忒彌斯遠沒有現在這麼親密,他隻是把阿爾忒彌斯當成朋友。
不以基礎生存或維護世界為目的,而是出於私心去更改,乃至破壞原有的世界線,是不可饒恕的重大違規行為。
尤其是在他本來就沒有任何貢獻以及功勞的情況下。
——最好的結果是銷毀。
既然有做這件事的覺悟,自然也會有相應的心理準備。
塔納托斯並不害怕被銷毀。
也想好了要怎麼道彆。
母親還有父親,有修普諾斯,其他的兄姊,赫墨拉和埃忒爾的可能會有的後代也許會占據她的注意。
修普諾斯也是同理。
至於塔爾塔洛斯老師——在掙脫了束縛之後,說不定能夠找到更合心意,更加符合他的脾氣的新學生。
這是早就計劃好的。
他現在卻有點不知道要怎麼和阿爾忒彌斯說。
阿爾忒彌斯對他的喜歡,是僅此一份,不會有任何重複的喜歡。
分彆會導致悲傷。
可無論是他的母親和厄瑞波斯,還是俄耳甫斯和歐律狄刻,都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分離。
他們還有機會再會,仍能像過去那般在一起。
阿爾忒彌斯則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他喜歡的那個塔納托斯了。
塔納托斯突兀意識到某種名為殘忍的東西。
或許在很久之後,阿爾忒彌斯會忘掉他,會邀請其他存在進到自己的森林,帶對方去看鹿,興致勃勃,帶著一點炫耀地領著對方探索所有意思的角落,找一顆或許幾年前就已經丟失的堅果。
他未必永遠都是特殊、唯一的那個。
隻是——
至少在他能預測到,能肯定的未來之中,他不想讓阿爾忒彌斯因分離、失去,變得不像是他。
他喜歡阿爾忒彌斯綠眼睛亮閃閃,笑得一點也不優雅的樣子。
阿爾忒彌斯要是不那麼特殊地喜歡他就好了。
“假如什麼?”
等了很久,阿爾忒彌斯也沒有等到下文,隻能自作聰明地去猜,“就算其他的神不相信赫爾墨斯的調查結果,想要親自試探,我也會......”
“沒什麼,隻是剛剛想到了一點其它的事。”
塔納托斯若無其事,不動聲色地繞過了這個話題,“佩琉斯的婚禮在什麼時候舉行?”
他目前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方法,更不打算現在就讓阿爾忒彌斯知道這件事。
等參加完婚禮回來,
阿爾忒彌斯也從鷹的身上離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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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就能找到對策了。
肯定會有對策的。
“很快,大概最晚在一個月後?”
阿爾忒彌斯算了算日期,“忒提絲需要足夠的時間籌備,她邀請了宙斯,宙斯還額外幫她邀請了很多她計劃外的神......等等。”
他格外驚喜地拔高聲音,“你答應啦?”
“那要不要——”提前,或者婚禮結束之後再到他的領地裡。
“不要。”
塔納托斯拒絕得相當迅速,“參加完婚禮,我馬上就回冥界。”
*
拒絕歸拒絕,但他還是額外給阿爾忒彌斯勻出來了一點時間。
在修剪完外麵種的那些花,並提前給熟睡的修普諾斯留下訊息之後——修普諾斯醒來發現他不告而彆,肯定又會擔心的。
他可不想在回來後看到一個不停埋怨的修普諾斯。
婚禮開始前的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