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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城也有宵禁,但與其說是宵禁,不如說是夜禁。

暮鼓響一次,是一更三刻,提醒人們天色已不早,該回家了。至暮鼓響第二次時,是二更三刻,這時才開始夜禁。

是時還在外麵逗留者,若被巡城的兵丁遇見,輕則斥責罰銀,重則要挨板子。

可今日,暮鼓才響一次,巡城的兵丁已經上街了,驅逐還在大街上逗留的人。

"今日,城中潛入一夥江洋大盜,這夥人手段凶殘,洗劫了周邊縣城的幾個富戶,如今又潛入城中,官府已收到密報,今晚將全城搜捕,閒人速速回家,聽到異動,不得開門,不得張望,以免誤傷"

見此,百姓們自然不敢再在街上逗留。

各處酒樓茶樓食肆,乃至山塘河沿岸的青樓勾欄,和河中的花船,也一一被兵丁找上門,讓速速關了門,以免誤事。

頃刻間,燈火璀璨的蘇州城黯淡了下來,四方城門緩緩閉合,各處水柵水關紛紛落下閘門。

自然少不得有人抱怨,可跟巡城兵抱怨,這不是自找不痛快?

那些兵丁們的臉色,和外麵這陣仗,明眼人都知道今晚可能要出什麼大事。

……

"各家緊閉門戶,聽到異動,不得開門,不得張望,以免誤傷"

刺耳的銅鑼聲,急促的馬蹄聲,在城東大街各處響徹。

幾乎每家都有下人開了大門,或從角門往外張望,卻又在嗬斥聲再度緊閉門戶。

顏宅前院,陳越白匆匆從門外走進來。

"已經讓無關下人都躲回房了,四處都安排了守衛,按照計劃總共布置了三道防線,第一層若守不住,就往第二層撤,最後一層在後宅正院。"

紀景行點點頭,站了起來。

"我去後麵。"

走了幾步,卻又遲疑了腳步,想了想還是往後麵走去。一直走到聽不到外麵示警鑼聲的地方,他突然止了腳步,又調頭回來了。

"暗鋒,去取我的甲來。"

正房裡,所有人都不知外麵竟鬨出如此大的動靜。

床榻前圍了一圈人。

陳女醫柔聲道:"本想讓你下榻多走走,可你不聲不響就開了宮口,如今"

"若是下榻走走,能讓我生快一點,那就下榻走走。"

顏青棠除了臉色難些,嘴唇有些發白,暫時從表情上還不出她有任何疼痛之色,隻有額上的汗一直沒有停下過。

她清楚紀景行的性格,不扯上她一切好說,絕對英明神武一等一,一旦扯上她,他就沒那麼穩重了。

這會兒人似不在這,指不定就在前頭慌呢。

她知道有些婦人生產,若運氣不好,拖上一天一夜都有可能。若真拖那麼久,她真不敢想象他會怎樣,尤其現在外麵還有大敵,而援兵未至。

"那要不--"

饒是素來沉穩如陳女醫,也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轉頭了莫姑姑。

"姑娘能承受得住嗎?"

莫姑姑走上前來,抱住顏青棠,幫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去摸她的手和身體。

若說來之前,她不過是身負娘娘之命,來了後,與顏青棠相處了這一陣,見她平易近人,待下隨和,生性樂觀,又極為聰明。

換做旁的婦人,碰見這種場麵,自然是聽男人的,說讓走那就走了。她倒好,不願拋下殿下一人走,挺著大肚子留了下來。

明明承受著生產之疼,怕殿下擔心,硬生生忍著。莫姑姑何等老辣眼光,自然出顏青棠這些舉動下的真意,心疼得不得了。

"若是承受不住,咱就不急,姑娘要對世子有信心,且黑甲軍肯定能趕來。"

顏青棠也不知莫姑姑為何對黑甲軍如此有信心,但明白其中關切之意。

"我沒事。"她小口地呼著氣,撐起笑,"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拖拖拉拉,鈍刀子割肉,若能增快生產速度,我寧願現在疼。"

見她堅持,陳女醫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叫來素雲鴛鴦及雪竹幾人,對她們一番細致的吩咐後,才讓人把顏青棠從床上攙扶下來,扶她在屋裡走。

"慢慢的走,不要慌"

顏宅

顏瀚海也收到全城戒嚴的消息,不同於其他人,他想得要更多。

望著窗外不祥的夜色,他來回在窗前徘徊了一會兒,臉色凝重地叫來顏忠。

"你親自跑一趟,去一趟盧府。"

顏忠應命下去辦事。

可不過一會兒,顏忠又從外麵回來了。

"四爺,根本出不去,出了府門,但走到街口就不能走了。布政使司大街外不光設了路障,還有巡城兵把守。說是要緝拿江洋大盜,為保諸位大人的安全,此地戒嚴,不準任何人通行。"

一般某一官署的官員,都是群居在官署衙門附近,像布政使司外的大街,就叫布政使司大街,這是個統稱,代表這一片區域。

聽聞此言,顏瀚海更覺不妙,幾乎不用多想,就猜出今晚可能會發生的事。

如此大的陣勢,這是有人要對那位假世子真太子動手了?

他們的膽子可真大,可知曉不,也許就是知曉了,才要動手。

都說文人膽小,都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其實顏瀚海覺得這一切都是誤解,這些人的膽子一點都不小,他們比誰都膽大,他們隻是做事講究深思熟慮,要萬無一失,要智計權衡。

若不觸犯根本利益,什麼事都可以坐下來談,但若觸犯根本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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