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男人時,仍舊隻覺得不可思議。
她從來沒見過如周時予一般的人,傷痕累累時還能笑得出來,還能若無其事地站在她麵前,哪怕肩負巨大傷痛、還在擔心這份苦痛是否會驚擾到她。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周時予隻深深望進她眼睛,這一次,鏡片都掩不住溫和黑眸下的幾分憂傷。
男人本意想牽她的手懸滯空中,最終還是放下,勾唇笑了笑,語氣是盛穗第一次聽過的迷茫:
“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現在就是我很難過、也很憤怒。”
盛穗幾乎要痛恨,此時還在對周時予惡語相向的自己,藏著後背的手緊捏到指尖發白:“.....周時予,我覺得很委屈。”
喉結滾動,男人臉上完美的微笑終於出現一絲裂紋,嘶啞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
盛穗不自覺揚高聲調,近乎粗魯的態度打斷男人後半句,終於還是感覺到兩行滾熱的兩行淚滾下,重重砸落腳邊。
“周時予,沒有任何人,是為了習慣痛苦才來到這個世界的。“
她總歸是嘴笨,激動時帶著哽咽、就越發的語無倫次:“......你不要成為這樣的人、不要習慣這些傷痛,你不應該承受這些的,憑什麼是你——”
話音未落時,眼前便有黑影落下,盛穗被周時予以依賴的姿態,彎腰抱在懷中。
“......我知道的。”
緊接著,盛穗感覺到溫熱乾燥的大手輕揉著她後腦勺,一下又一下,無聲撫慰、撿起她碎裂一地的不安。
她頸窩裡埋著男人腦袋,低音與滾熱呼吸同時落在她頸側:
“你心疼我,我都知道的。”
“我——”
“沒事的,”低聲溫啞,周時予宛如在安撫夜裡被雷雨驚醒的孩童,一遍遍告訴盛穗,
“所有不幸,總有一天都會過去的。”
一時間,盛穗耳邊隻剩下男人的劇烈心跳,咚咚咚地扣的她耳痛,心想怎麼是她被安慰,就聽周時予在她耳邊悶悶笑了笑:
“你或許不相信,其實我現在很高興。”
“......”
“我以為你會被嚇跑;以為一切會重演,我會像以前那樣、再次把你弄丟。”
感受著對方胸腔震動,盛穗聽見男人嘶啞的低音,一點一點從她肩膀溢出來:
“盛穗,其實我也會害怕的。”
“害怕看見你知道我是精神病人的反應,所以做了膽小鬼,越想靠近、就越要躲得再遠一些。”
男人說話時的語氣平靜,手上卻逐漸用了力氣;
盛穗被摟緊到呼吸發緊,恍惚間隻覺得,周時予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裡。
倚靠的胸膛溫熱滾燙,她抬手回抱,掌心隔著衣料觸碰到男人清瘦背脊時,情不自禁想到精致華貴的娃娃後背撕裂。
每跌跌撞撞地向她走近一步,娃娃身體裡的棉花團,便會一個接連一個地掉出來,帶著跳動腐肉的深褐色乾涸血跡。
盛穗不通針線、不會縫合裂口。
但她或許可以把落地沾灰的棉花撿起來,趁著春光正好時,放在陽光下曬去黴菌,再重新為娃娃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