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山的密林廣袤無邊,丟掉追蹤器後,餘鶴和傅雲崢度過了一個較為平穩的夜晚。
他們已經將車開到足夠深的山裡,按照現在的速度,淩晨時分就能夠穿過笸籮峰,進入臨市。
傅雲崢一夜未睡,依舊神采奕奕,反倒是在副駕駛上睡了兩個小時的餘鶴困得睜不開眼。
眼皮好沉。
作為一個醫學生,餘鶴很清楚地明白根據個人體質和睡眠波長的不同,每個人對睡眠需求的時長也不一樣,就好像一代手機,有的是充電五分鐘,待機兩小時,有的則是充電兩小時,待機五分鐘。
餘鶴作為充電時間長、電量低,運轉慢的長睡眠體質,成日裡慵懶慣了,每天醒過來就開始累很正常。
是在睡眠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他更是與旁邊的傅雲崢形成鮮明對比。
傅雲崢縱然是兩三天不睡,也能維持超高效率的工作狀態,餘鶴一夜不睡基本就進入遊魂狀態,失去了80%以上的思考能力。
餘鶴用手撐開自己的眼睛,強行喚醒自己:“傅老板,你開多久了?”
傅雲崢看了眼表:“六個小時四十分鐘。”
餘鶴又問:“你累不累?”
傅雲崢回答:“不累,你要是困了就睡會兒,彆硬熬著,本來就容易暈車。”
狹長的盤山公路向前延伸,車窗一側是鬱鬱密林,另一側是峭壁懸崖。
餘鶴抬頭看著懸崖外一片灰藍的天:“怎麼感覺今天有點陰?”
傅雲崢麵色凝重:“要下雨了。”
論理緬北的雨季已經過了,天氣也還暖和,這是進山的危險性是一年中最低的時節。
但是如果受到台風天氣影響就要另當彆論,畢竟熱帶氣旋可不會管現在是不是雨季,它是想卷到哪兒就卷到哪兒。
傅雲崢望了眼鉛灰色的陰雲:“小鶴,你把防水衣穿上,雨要是太大我們得棄車往高處走。”
餘鶴點點頭,探身從後座拿過登山包,套上防水外套整理裝備。
真的要下雨了。
天越來越沉,山雨欲來,燕子飛得很低。
連綿的群山中,風停樹止。
餘鶴收拾好東西,把另一件雨衣放在腿上:“一會兒你也穿上,好像降溫了。”
傅雲崢剛要說些什麼,環山公路對向忽然衝出來一輛白色麵包車!
狹窄的公路隻有兩條車道,那輛車壓著中線,不閃不避,直直衝著他們開過來。
如果不打轉向躲避,絕對會相撞!
這裡一麵是懸崖,一邊是峭壁,該往哪兒避呢?
電光石火的刹那,傅雲崢沒時間思考。
都說副駕駛是最危險的位置,司機在麵對危險時第一反應避免自己被撞,這樣最先受到擠壓的就是副駕駛。
可在這一秒鐘,傅雲崢違背求生本能,手腕轉動調整方向盤,以駕駛位迎向麵對來車,為身邊的餘鶴留出生存空
間。
餘鶴瞳孔中映出那輛麵包車的殘影。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十米外的來車、右側的峭壁、左側的懸崖、遠處的山峰......所有的點位映射餘鶴腦海中,定位成精準的坐標軸。
和救助協會進山放生穿山甲那天,餘鶴見過蒲山全景地圖,強烈的危機之下,記憶庫的大門轟然打開,在龐雜的記憶碎片中,餘鶴撿起了那張地圖。
簡易的坐標軸和蒲山地圖瞬間匹配,餘鶴心念一動,在地圖上定位到了他們此刻的位置!
餘鶴腦海中的地圖拔地而起,山川河流瞬息完成建模,形成一道具象而精準的立體坐標。
在他們的位置,懸崖下麵是一條河。
“我不會遊泳。”
餘鶴從未如此決斷,他對傅雲崢說:“撈我。”
傅雲崢詫然看向餘鶴。
餘鶴用一種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和力量搶過方向盤,將方向盤朝反方向打死!
車輪霍然一轉,羊腸般的山路上,兩輛車成功錯開。
三秒後,他們的越野車衝破圍欄,車輛在巨大的慣性下滯空一瞬,而後急速墜落,越來越快。
安全帶死死勒在身上,幾乎勒斷了餘鶴的肋骨。
餘鶴保證,這是他坐過最刺激的跳樓機。
從這樣高的山崖下摔落,衝擊力極大,太高的速度下,水麵起到的緩衝作用有限,洶湧奔騰的河麵比起陸地也好不到哪兒去,如果沒有結實沉重的汽車作為外盒,人在摔到水麵的瞬間就會被震碎臟器脊椎。
汽車雖然能免於讓他們直接摔死在水麵,但同時也提供了更快的加速度,劈裡啪啦的樹枝抽在金屬車廂上,發出駭人聲響,撞上岩石時火花迸濺!
下墜速度越來越快,電光石火間,餘鶴什麼都來不及說,哪怕他有無數話想告訴傅雲崢。
-傅雲崢,你的選擇是犧牲自己,讓我活下來,可我的選擇不是這樣。
我要和你一起活……或者一起死。
概率差不多,我算過了。
也許在你眼中,這個選項不是利益最大化的最優解,但這是我一生中最完美的答卷。
在越野車拍向水麵的刹那,餘鶴用儘最後的力氣,按開了傅雲崢的安全帶。
-好吧,我說謊了。
如果我們之間,注定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嘩啦’一聲巨響,車輛入水的瞬息水花衝天,與水麵接觸的防彈玻璃轟然碎裂!
強烈的衝擊之下,水麵幾乎形成了一個漩渦,眨眼的工夫就把越野車吸了進去。
車輛因慣性在水中迅速下沉,如果不是汛期剛過,水位暴漲,這輛車甚至可能會直接撞進河床。
大河滔滔東去,天翻地覆的水麵很快恢複平靜。
半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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