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瑉隨到底還是沒在這種情況下對宋吟亂來。
他叫宋吟在這裡等,他和其他隊員進去換隔離服。
很快,同樣穿上深色隔離服的幾個人從門裡走了出來。
宋吟偷偷摸摸往他們身上瞄,輕微抿唇,總覺得他們穿上很正經,自己穿上就特彆怪。
沒等宋吟多想,江瑉隨看了一眼桌子上被吃得乾乾淨淨的飯盒,用手指碰了一下宋吟的後頸,出聲道:“吃飽了就帶你上樓。”
正在發呆的宋吟被後頸上的涼意激得一抖,連忙捂住自己的脖子點頭:“好。”
極樂城一樓是玩家們換取積分、觀看剪輯視頻的場所,再往上一層則是玩家們的休息房間,用積分購買,不同房間的積分也會相應地變化。
除此之外,這棟幾乎穿入雲層的大樓就再也沒有玩家的空間了,電梯裡【2】往上的所有樓層,隻有核心人員有權限點擊。
伴隨著鐵鏈高速絞動的聲音,一行人來到二十二層。
電梯門緩緩敞開,宋吟想了想,選擇謹慎地跟在江瑉隨後麵走動。
其他人沒他那麼局促,或許是早已經習慣這裡的環境,步伐輕鬆地走在臟汙的地毯上。
這一層樓不像剛才那樓一樣,分成若乾個房間來關押魘,這一層樓兩邊都是雪白的牆壁,直到走廊的最儘頭,才建著一扇門。
江瑉隨帶著宋吟一直往儘頭走。
喘不上氣。
這是宋吟的第一感受。
走廊兩邊沒有任何可以供通風的窗口,能映入眼簾的隻有大片茫茫的雪白,腳下的那段路好像也莫名拉長了十幾米,怎麼也走不到儘頭一樣。
宋吟忍不住揪住江瑉隨的後衣角,他迫切地想要聽見一點活人的聲音,所以他腦子一亂,找了個話題問:“江瑉隨,我姐姐……她曾經拿著快遞進過你們江家的遊戲公司。”
莊自服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在後麵吊兒郎當走著。
他第一個眼尖地看到宋吟手裡的小動作,莊自服嘴巴撅起:“哦喲。”
還怕彆人聽不見一樣,又變調來了一次:“哦喲哦喲!!”
宋吟:“…………”
莊自服旁邊的楚年麵無表情地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莊自服意猶未儘,嘴巴又撅起來,就被前麵轉過頭的江瑉隨一個幽暗的目光打斷了,老實了。
江瑉隨腳步停下來,一隻手向後伸,拉住宋吟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旁邊,才眯了眯眼繼續往前走:“你姐姐和江隧是大學同學。”
“她後來發現極樂城是由江家創建的,所以想去找江隧問清楚——不過,她沒見到江隧,在那沒多久又被拖進了新的魘。”
說到這裡,江瑉隨的話音戛然而止。
但宋吟知道他的意思,在那不久,他姐姐就死了。
他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因為他們已經來到了走廊儘頭。
後麵的莊自服不動聲
色走上來,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鑰匙,緩緩送進鎖孔裡。
宋吟喉嚨莫名變得乾渴,他盯著莊自服放到門板上的一隻手,掌心發熱,等到莊自服用力一推,門板順勢往裡敞開後,那種不安感瞬間飆升到了令人窒息的峰值。
長時間密不透風的悶熱洶湧地撲出來,門裡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走廊上的光隻能照亮一小塊區域,地板上是大門形狀的明亮光域,一直往裡照去。
宋吟慢慢抬起目光,看向光域的最儘頭,緊接著,他的臉色猛然變白了些。
在明暗交界處,是一個防震、防彈的巨型玻璃器皿,隻被照亮了底下一小部分,但仍能看出有兩條鎖鏈交叉著纏裹在器皿的外部。
而在器皿裡麵,則是能流動一般的黑色霧氣,如同粘稠的瀝青緩慢地流動,宋吟看到,在這些霧氣之中好像……隱約有一雙腳。
他頓時睜大眼睛,回頭看向江瑉隨,不可置信道:“魘是人類?”
這是宋吟從來沒想過的事,他想過造成一切的或許是一些來自高維空間的東西,又或者是他沒有見過的怪物,但從來沒想過殘害人類的,居然還是人類。
江瑉隨沒有說話,回答他的是莊自服。
他還是笑眯眯的:“對,魘就是由人類異變成的怪物,裡麵這個是汙染之源,他具體生成的時間已經無法準確追溯了,但大概就在六七年前,那個時候全球各地就慢慢出現了些低智魘。”
“能被汙染之源汙染的都是生前具有恨意值的人類,他們受汙染之源影響而異變,所以換句話說,汙染之源也是他們的‘父親’,他們的能量全部由汙染之源提供。”
“瘴氣是類似一種精神傷害的東西,裡麵融彙了他們曾經經曆過的噩夢,他會吞噬他們見到的每一個人,讓他們經曆他曾經經曆的一切……不過是以遊戲的形式,這也是魘的惡趣味。”
“當年我們為了抓到汙染之源,折損了一千多人,”莊自服指了指裡麵的玻璃器皿,笑道,“好在是抓到了。被收容之後,汙染之源一直待在這裡,每晚釋放瘴氣,沒有異常的舉動。”
“除了你的快遞寄來後,他曾試圖撞破玻璃器皿去找你。”
“因此,我們叫你來,是想讓你看一看,你是不是之前認識汙染之……”
隨著他的話音即將落下,屋內的人不知為何,突然全部臉色大變。
莊自服不滿道:“噯,你們怎麼——”
下一刻,他的目光也猛地向上一抬,直直看向前麵的玻璃器皿,隻見厚重的玻璃裡麵突然亮起了兩抹金光,那個形狀無比熟悉,就像是,兩個眼睛。
形狀妖詭的眼睛,幽幽望著他們這邊。
莊自服暗叫不好,他直覺那雙眼睛有一種不祥的預兆,再直視下去絕對會有不好的後果,但下一秒他渾身冒出冷汗……莊自服發現,自己眼睛動不了了。
再下一秒,他眼前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起來:“臥槽!”
“咚!”
“咚!”
“咚!”
幾道重重的落地聲相繼響起來(),?轄?N??牔奲??葶??
葞??硤???呤葶??桔?虎N??()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眼前頓時一黑:“這是哪,汙染之源把我們拖進核心裡了?臥槽,我晚上還想打遊戲的!”
莊自服崩潰地捂著頭大叫,幾個新隊員看上去也有些畏怯。
直到江瑉隨的聲音響起:“不是副本。”
比起其他人直接摔進來的狼狽,江瑉隨是站著進來的,他手裡捉著宋吟,所以宋吟也沒有摔倒,除此之外,還有楚年。
莊自服嫉妒地咬了咬牙,接著,他就冷不丁看見,江瑉隨如同一個沒有實體的魂魄一樣,整個人穿過了前麵的一棵樹:“…………見鬼。”
幾個隊員見狀馬上試了試,發現他們的身體確實能穿過所有東西。
莊自服愣愣地站起來,突然看到前麵河岸有一個背著背筐的小孩在路過,他仿佛完全沒有看見這裡憑空出現的幾個人。
莊自服感覺腦子嗡嗡炸裂,他臉色扭曲道:“……那我們究竟是進了哪裡?”
江瑉隨看著前麵的小孩,平靜道:“大概是汙染之源的記憶。”
他握住宋吟的右手腕,向前一步:“先跟上去。”
……
清晨第一縷陽光泄下來,幾道木門相繼打開。
薄薄的土層輕微震動,村民們抱著竹筐從家裡走到河邊,無一例外地做出同樣的舉動——用手抓起竹筐裡的一小把稻米,再將它們全部灑向空中。
這樣的動作他們做得很熟練,好像平日裡做過一回又一回,大概是某種祈福的儀式,乞求來年福運綿長、五穀豐登的。
幾個撒完稻米的村民站在河邊的一棵樹下攀談,他們長相淳樸,聊天的內容也很樸實,無外乎就是一些誰家的孩子剛出生的內容。
乍然一看,這個村子十分友善,不僅環境無汙染,村民們彼此之間也沒有惡意。
村民們聊了十多分鐘,聊到還要回去提前準備做午飯的材料,終於揮揮手笑著告彆。
然而,就在他們要同行走上一截路再分開的時候,旁邊的河麵忽然被猝不及防地破開,水流翻湧的地方,一個陰森森的小孩背著背筐冒了出來。
被他嚇到的村民皆是尖叫。
那小孩表情沉鬱,隻是掃了他們一眼,便扭過胳膊摘下後背上的筐子,數裡麵捕到多少條魚。
他渾身流著水,烏黑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頭上,順著低頭的動作滑到眼前,一顆顆水珠又因為重力砸回到水麵,或者流入打滿補丁的衣領裡。
從他稚氣未脫的五官上來看,他好像隻有十幾歲左右,但尋常小孩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長很高了,他卻還不到成年人的肩膀。
單薄的衣服下麵,是瘦骨嶙峋的身體。
很瘦,瘦得好像這輩子沒有吃過有營養的東西。
河邊本來熱切聊天的村民們開始竊語紛紛,光是看他們的表情都知道那些話
() 有多刻薄,一句句砸在人身上,奪取著皮膚的溫度。()
“?屵???????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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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竹筐的一堆人裡,有一個比較年輕的麵孔,他往河麵瞧了一眼,驚訝道:“小畜生?”
旁邊的村民本來想指一指,手抬到空中,因為嫌不吉利,又放了下來,最後努努嘴:“喏,就是站在河裡那小孩。”
此時天還蒙蒙亮,雲層後麵的晨光很熹微,基本所有小孩都還在家裡睡覺,他不用指代河裡,這附近的小孩也隻有那麼一個。
小畜生這個詞是貶義,按在那麼瘦弱的孩子身上,聽著令人不忍,年輕人忍不住問:“你們都叫他小畜生,他是不是沒有名字?”
“他有爸爸媽媽,就住村裡,出生那年也有人去他家賀喜,怎麼可能沒名?大家不願意叫罷了。他姓溫,單名一個憫字,因為他出生沒多久就成了啞巴,他媽才給他取這麼個名。”
“不過村裡人都叫他溫小畜生,你不要不好意思,等時間一長,你就知道他這個人有多詭異了,呸,看到他都晦氣!”
村民為了印證他確實感到晦氣,說完還氣衝衝地在空中揮了揮手,像是要甩開身上沾染到的黴氣。
他往欲言又止的年輕人臉上一瞧,“你今年剛來村裡,覺得他可憐也正常,我們這些人是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實打實見過他做過什麼混賬事——”
“他爸媽在他出生的第二年就重新要了一個,新出生的弟弟冰雪玲瓏,忒討人喜歡,這小畜生大概是嫉妒,趁有天晚上他爸媽外出差點用石頭砸斷他弟弟的腿。”
“天啊,”年輕人捂住嘴,眼中的不忍消退,憤慨道:“這麼惡毒?”
村民憤憤不平:“可不是嗎,幸虧他爸媽及時趕回來,那小孩才保住一條腿,這小畜生被罵了一頓也不知道收斂,隔天晚上擰斷了鄰居家的雞,大晚上趴在柵欄邊上喝雞血。”
“當年我可是親眼看見他那副樣子的,滿嘴滿臉都是血,被人發現也不聲不響的,我做了好幾宿噩夢!這麼惡毒的小畜生,怪不得他爸媽不要他。”
“你說他爸媽不要他?”
“對,他在村裡流浪長大的,都是他自作自受,這小畜生心理有問題。”
像是聽了一場惡人有惡報的爽文,年輕人附和了一聲丟得好,他把手中的竹筐換到另一邊抱著,又往河裡看了看。
那小孩的背筐編得不嚴密,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洞,從洞裡,可以看到十多條鮮活撲騰的魚,“這小畜生還挺會捕魚的,不過,他怎麼捕那麼多魚。”
說到這裡,村民表情微異。
“前兩年村裡大部分人家收成不好,窮,養不起孩子,可能過得太艱難,才想把孩子丟了減輕些壓力吧。”
“小畜生不知道是不是太孤單,見那小孩孤零零躺在河邊,就撿回去養了,一直養到現在。”
“那孩子倒是挺漂亮的,也講禮貌,咱們村有人想養他,可惜小畜生不肯放人……唉走了走了,我得回家做飯,你以
() 後見到那小畜生,離遠著點。”
河邊聚著的村民慢慢散了。
嘩啦一聲,站在河裡的溫憫終於蹚著水走了上來,他捏著背筐的兩根繩子,沿著河岸往裡走。
河岸還有一些沒走遠的村民,人不少,但走在他們中間的溫憫卻有一種不合群的孤僻感,他不管村民們在說什麼,也不在乎他們,始終麵無表情。
他走過的地方,村民們都自動分開成兩道,等他走遠後再湊到一起對著他的背影指指點點,一直等到溫憫徹底消失,才聽不到那些刺耳的聲音。
溫憫一口氣走了兩裡路,才停下來,抬起頭。
在他麵前,有一個高聳的塔樓垂直而上,狂風呼嘯,吹卷著沙塵直直打過去,可這看似瘦條的塔樓卻依舊矗立不倒。
樓身靠著一個幾米高的梯子,梯子微微傾斜一路向上,最頂頭伸進了一個黑洞洞的窗口,那窗口很大,能容納下兩個成年人的身軀。
看起來,他就住在這棟塔樓上麵,因為他握著兩邊杆子爬了上去。
梯子不太牢,溫憫一邊踩,梯子一邊咯吱咯吱響,但溫憫似乎聽慣了,動作沒有猶豫。
村子裡都是平房,隻有這一處塔樓。
這樣說起來和溫憫的氣質竟然莫名的肖像,明明人就住在這個村子裡,卻怎麼也融入不進去,一直是被排斥的、特殊的。
住在這裡,也不會嚇到其他人。
眨眼之間溫憫已經爬到了窗口,他一腳跨在窗沿上,雙手按著窗戶兩邊跳到樓裡麵。
裝著沉重活魚的背筐被他拿下來放到地上,他轉過身就將窗扇往裡麵關攏,好在後麵順著上來的幾人能穿過牆體,直接到達塔樓內部。
塔樓呈圓柱狀,內部連牆角都沒有,唯一的優點是空間還算大,該有的家具都有,拿來當廚房的地方用一個屏風隔斷,算是一個有模有樣的家。
莊自服剛一跳下窗戶,就把手機妥善收起來放進了口袋,畢竟這玩意出去以後還要用。
鼻梁上的眼鏡有些歪斜了,他抬手扶了扶,透過薄薄的鏡片觀察這塔樓裡的一切,“這小子就住在這種鬼地方啊,萬一晚上起夜下梯子,一不小心骨頭都得摔斷。”
而且很壓抑。
牆體沒有刷漆,牆麵是一種偏棕色的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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