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庭……”雲露艱難地重複著他的話,她像是第一天認識他那樣,用一種陌生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看,像是要把他這張臉給刺穿。忽的,她像受到了什麼刺激那樣,尖聲叫道:“不!你不叫李玉庭!你是大祭司!!你沒有名字,你不需要名字!”
“你是被撿回來的一條狗,你是大祭司!!!”
“彆掙紮了,露露。”李玉庭低頭看著她,重申道:“我叫李玉庭,我一直都是李玉庭,露露,你應該記住我的名字。”
“你怎麼能這樣呢?”雲露嗚嗚哭啼起來。
又來了,他的聲音又變得溫柔起來了,可他的動作是那麼的殘忍,手掌依然貫穿著她的胸口而過,鐵鉤般直刺向她的心臟,滿手都是她的鮮血。
甜言蜜語是真的,要她性命也是真的。
他的話,是蜜糖,也是砒|霜。
“嗚嗚嗚,啊啊啊……”她艱難大口喘氣,嘶嚎起來。
雲露奮力掙紮起來,想要掙脫他的懷抱,想要逃離他的禁錮。
她可以接受的懷抱,是那個可以為她闖刀山下火海的大祭司懷抱,而不是這個叫做李玉庭的男人。
隻是她很蒼老,也很疲憊了。
一個老人掙紮的力道不比嬰兒大上多少,李玉庭鉗住她奮力掙紮的雙臂,抱在懷裡,低聲道:“露露,不要亂動,你要是累了,就閉上眼睛睡覺吧。”
“你做過太多錯事,無人能寬恕你的罪孽。”
“睡去吧,你我的靈魂都注定無法得到安息。”
雲露眼皮沉重地睜開,滿眼的痛苦與絕望,最終卻無力抵抗般闔上。她的身體軟軟倒在李玉庭懷中,像睡著了一樣。
她的身體變得很沉,所有的重量都放在李玉庭身上,自身已經無力站直。
李玉庭接住她軟倒的身體,“撲通”一聲,兩人一同栽倒在地——他也很老了,老得皮膚掛滿皺紋,已經承受不住雲露的重量。
兩人就這麼安靜地雙雙跌坐在地上。
李玉庭沒有放開雲露,隻不過另一隻手還在持續不斷為傅自華他們輸送生命力。
垂垂老矣的四人,經由李玉庭的助力,流失掉的生命力得到了補充。
他們重新恢複了健康和生機。
斑白的頭發變得黑亮,長滿皺紋的皮膚恢複彈性。
時間倒轉,生命回流。
謝青靈直起佝僂的腰,把沉重的長劍背上,她另外一隻手按在腰上的短劍上,一方麵隨時準備攻擊,同時下意識看向傅自華,等待他發號施令。
雖然現在情況一團亂麻,但剛剛李玉庭和雲露的對話,他們幾人也都聽見了。
行動小組,代號零。
李玉庭是十一方的大祭司,地位僅在首領之下。但他真正的身份是初代清掃小組的成員,是部門第一次向十一方發起進攻的第一叢箭矢,而如今這支箭終於插到了敵人的心臟上,扭轉了乾坤,顛倒了生死。
謝青靈忽然意識到,她所屬的行動小組,並不是第二支行動小組。
這已經是部門派出的第三支隊伍了。
傅自華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重新恢複了強盛階段的體力,他的表情不似其他幾人那般驚訝,依舊儒雅而平靜,他好像一早就知道了什麼。
“可以了。”傅自華走到李玉庭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李玉庭不必再將生命力給他們,並且說道:“你辛苦了。”
辛苦他一路走來,承擔了太多。辛苦他獨自前行這麼多年,無人知曉。
千言萬語無法表述其萬分之一,傅自華隻能拍拍他的肩膀。
李玉庭好像出神了一樣,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垂下雙手,低頭,看著雲露緊閉的眼睛,平靜道:“當年離開部門的時候,我從總部部長那裡得到的命令是,要時刻以真正友好的態度去麵對我遇見的每一個人,但也要做好殺死我遇見的每一個人的準備。”
“我做到了。”
他說著內心深處的信條,臉上的神情卻無悲也無喜,什麼都看不出來。
這些年在十一方狼環虎伺危機四伏、心驚膽戰的臥底生涯,已經把李玉庭磨練成為一個情緒絲毫不外露的人。不管麵對什麼事情,那張假臉已經和他融為一體。
沒有人能夠通過他的這張臉,窺探出他半點的內心世界。
隻有頂著這樣一張假臉,隻有這樣的性格,才能遊刃有餘地處理所有危險的、突發的事件。
才能當上大祭司。
“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傅自華說。
李玉庭點點頭。
“這些年……”他緩慢抬起自己因為衰老而變得更加醜陋的腦袋,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時間緊迫,他隻是撿著最重要的消息,交代道:“這座古鎮裡,有一座紅房子。”
“十一方的首領,就在那裡。”說話時,他已經是老年人含糊不清的渾濁聲音。
“首領本應該在幾個月之後才會醒來,但現在被提前喚醒,身體還很虛弱。”
“你們要趁著這個機會,一舉將首領殺死——不要浪費我給你們創造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