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城的空氣是濕潤的。這一點與北平截然不同。
往年的這個時候,北平早已積了厚厚的好幾層雪,可廬城沒有,昨夜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之後,今日又被高懸起來的太陽給曬乾了滿地的濕,有梅花飄零而落,香味鑽入鼻翼,遙遙望去,港口的打鐵鋪、糕點鋪子全都已經開了門,一天的忙碌又從此刻開始了。
抵達廬城,已是半月之後,在船上晃悠了那麼久,踩在有實感的地麵上,佟頌墨仍然覺得身體有些晃似的,站了好久他才穩住。
若不是那林少爺中途下了船去求醫,耽擱了一些時辰,恐怕他們還會到得更早一些。
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早已停在港口,興許是因為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周翰初換上了軍裝。
這也是佟頌墨第一次見他穿軍裝——本就挺拔的身形被挺括的軍裝勾勒襯托得更加氣勢十足,棱角分明的五官被軍帽蓋住,反而多了幾分淩厲的帥氣,佟頌墨在他身上定了定神,直到二福說話才緩過來。
“直接回府麼?”二福問道。
“嗯。”
“那佟少爺……”
這幾日佟頌墨和二福已經很熟了,所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看了佟頌墨一眼。
周翰初坐上車,一隻手輕敲著自己的大腿根部,問道:“燕喜樓修好了?”
司機答道:“回將軍的話,還差點收尾工作。”
周翰初敲的頻率加快了些,在這沉悶之中,二福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司機更是連踩油門都不敢。
終於,周翰初說話了:“先一起回將軍府。”
說完抬了抬眼皮子,道:“還不開車,在等什麼?”
司機終於一腳轟下了油門,佟頌墨猝不及防的拉住了一旁的把手。
周翰初又道:“開慢點。”
司機汗顏的應了聲,又把速度調慢了些。
二福坐在前排,眼觀鼻鼻觀心,從頭到尾都沒怎麼開口說話。
佟頌墨也不說話,他通過黑色的車窗觀察外麵的街景——廬城的繁華與北平城差不了多少,可街道卻是天差地彆。北平城的街道小巷都是筆直的,就是亂走也能把一條路給走通,廬城卻不一樣,這裡的街道彎彎曲曲,像羊腸一般,一會兒左拐一會兒右拐,沒多久就有些把他給拐暈了。
佟頌墨雖然天賦點點滿,可認路的本事幾乎為0,在英國時就常常因為找不到路麻煩他的那些同學去接他,無論是他的老師還是同學,都說他是把尋路的智商全都用到了其他本事上。
此刻佟頌墨更是看暈了。
他甚至已經在想,他若是想逃,恐怕都逃不出廬城。
福特開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終於停在了“將軍府”門前。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這地方看上去占地麵積並不大,門口甚至沒有掛任何類似於“將軍府”的牌匾,就跟普通的大戶人家居住的地方差不多。
二福先去敲門,緊接著門開了,佟頌墨坐在車上,從車窗裡看到有好幾個姑娘從裡麵走出來。
周翰初卻彎起手指敲了敲車窗:“出來。”
佟頌墨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他的手指彎曲,指甲蓋輕輕扣著自己的掌心,硬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