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醫師辦公室外站著叫號的小護士, 小護士給他們讓開了一條道,朱先生跟著朱太太進了主任醫師辦公室。
醫生辦公室內的裝修也與普通醫院的醫生辦公室裝修相差無幾,方正的辦公桌後坐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看著約莫二十多歲, 額前濃密的黑發劉海長及眼睫、襯得他更顯小。唯獨他那一雙瀲灩的、盯著朱先生的桃花眸,透著不符合年齡與外表的沉穩老練。
朱先生心中一愣,隨即目光被年輕男人胸前的銘牌吸引。
年輕男人的胸前銘牌上刻了一行字——主任醫師,丹鷂。
朱先生心中更是震驚。
這麼年輕的小夥,竟然是這裡的主任醫師?沒搞錯吧!
那也不全怪朱先生的刻板印象在作祟。
眾所周知,醫生這個行當, 當然是年紀越大、經驗越豐富越在病人和醫院內吃香。
此外,在朱先生心中能與健康符福袋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產生關聯的醫生,勢必是見多識廣、道醫兩手抓的白胡子老醫生了。
可丹鷂不僅沒有白胡子白頭發,還年輕得很。
看著丹鷂那一腦袋濃密順滑的黑發、滿臉的膠原蛋白透著的年輕, 朱先生看了都不免心生妒忌。
這主任醫生未免也太過於年輕了!
朱太太倒是沒覺得丹鷂年輕有何不妥。
她來這鎂爾代SPA會所好幾次,早就知道這裡的醫生雖然都很年輕, 可他們按摩的手法一點兒都不含糊。
那一個個穴位按得她爽得不行,遠比其它高檔會所裡所謂的高級、年齡大的技師好太多了。
朱太太坐在丹鷂辦公桌前、提供給病人的空位上。
丹鷂眼眸微動,唇角微微上翹,露出一抹溫和、親切的笑容。
“請問您……”丹鷂的眼眸轉到了朱太太身後的朱先生身上,“您的先生,要看什麼病呢?”
朱太太和朱先生皆是一怔。
他們一進辦公室什麼話也沒說、填著病人基本信息的病曆卡都在朱太太的手上沒給丹鷂看過、朱太太還主動坐在提供給病人的空位上……
這丹醫生,是怎麼看出來看病的人,是朱先生呢?
似是察覺到了他們心中的困惑,丹鷂唇角又上揚了幾分。
他對朱太太道:“您步伐穩健,四肢健康有力。雖麵容有點憔悴, 可眼睛炯炯有神……我猜您應該是經過長途旅行後來到的會所。所以您身體累,但精神好, 不至病。”
“至於您身後哪位……”丹鷂眼眸一眯,上挑的眼尾一彎,“倒是與您恰恰相反。他雖外表強壯精神,可步伐虛浮、上臂綿軟無力,眼睛幾乎全失了精神……想必這樣的狀態,至少持續三月有餘。以至於身體代謝都受了影響,產生脫發、睡眠不佳等影響。”
朱先生外表鎮定自若,可他的瞳孔不自覺地放大。
隻看一眼,這年輕醫生就把他的症狀全說準了!
朱太太急忙問:“那我先生該怎麼辦?怎麼治療呢?”
朱太太問完,丹鷂反倒沒說話。
辦公室內,死一般地寂靜。
朱太太和朱先生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丹醫生不說話,那這病……
朱先生的鎮定稍稍破了功,他語氣間多了幾分躁意。
朱先生焦急道:“丹醫生,我的病難道治不好嗎?”
“這倒不是。”丹鷂眼簾一掀,眸中的精光直直落在朱先生的左肩處。
注意到丹鷂的目光,朱先生也看向自己的左肩。
“這些天你病症的源頭……就是這左肩吧。”丹鷂不疾不徐地道,“一開始,你的左肩僵硬、似有重物鎮壓,即使躺在床上,也覺得左肩有重物壓著。去醫院做什麼核磁共振,拍不出你左肩有任何的問題,對麼?”
朱先生點點頭。
“不過……”丹鷂又笑了一聲,“你進了我辦公室之後,左肩反倒變得輕鬆。”
朱先生又點點頭。
丹鷂下巴微抬:“所以。你的病已經被人治好了。你回去之後休息一個月,精神、身體狀態就能完全恢複成原來的狀態了。”
朱先生愣怔在原地,眼眸滿是不解。
他生了什麼病?怎麼突然就被人治好了?這丹醫生說半句藏半句,讓他好不理解。
況且丹醫生讓他回家休息、不要他買藥治病,看上去這丹醫生也不是想坑他錢的。
朱先生神色微凝,麵色多了幾分肅意。
他徑直走到丹鷂前:“丹醫生,我是個商人,每天都要忙於商務、坐飛機去世界各地談生意。所以我沒有一個月的空閒時間休息、調整狀態……您既然是醫生,想必您應該可以給我開點能快速調理身體的藥吧?”
丹鷂眨眨眼:“當然可以。”
丹修嘛,向來對熱情的病人們來者不拒。
朱先生臉上展露了笑意:“那麼,您可以和我說說,我之前生的是什麼病嗎?又是怎麼突然被人治好的?”
丹鷂正在病曆本上開藥,聽到朱先生這話,他筆尖一頓。
丹鷂猶豫:“這……”
他總不能直截了當地告訴朱先生,他的病因是一隻吊死鬼吧?
朱先生不知道,當他先前在辦公室門口準備看病、護士推開門時,丹鷂注意到了朱先生左肩處,站著個吊死鬼。
丹鷂不知道這倒黴的朱先生碰了什麼晦氣東西,居然被吊死鬼纏上。但這朱先生運氣好人品好,在進來辦公室看病前,在門口遇到了符文佩。
符文佩在鎂爾代娛樂公司沒什麼工作,所以她經常待在鎂爾代SPA會所裡畫符咒、用靈力蘊養鎮所之寶的黃金小貔貅。
除一隻吊死鬼,那可與符文佩的專業對口。
符文佩低著頭拍了朱先生肩膀的那下,那吊死鬼以及鬼身上攜帶的絕大多數穢氣幾乎全都消散,唯獨朱先生的左肩處目前尚有兩團由人眼不可見的穢氣形成的、吊死鬼的腳印——這是長時間被吊死鬼纏住後,留下的痕跡,需要一月左右才能完全消散。
隻是……
丹鷂糾結。
吊死鬼一事,可以不受天道限製、直接告訴凡人麼?
他在來人間時,玄學鬼怪一事屬於灰|色|地帶——天道沒有明確限製,且人間聽說也有一定的能人異士能夠操縱鬼怪、部分華夏人對玄學鬼怪頗為相信。
注意到丹鷂神色一凝,麵露難色。
朱先生眉頭微皺。
他心中不自覺地將自己突然生病一事,和那枚健康符聯想在了一起。
自從他佩戴了妻子從鎂爾代SPA會所帶來的健康符福袋後,他好不容易睡了幾天安生覺。而自M國木倉擊案,健康符似是替他擋了一木倉的災、化為灰燼後,朱先生每天又開始變得徹夜睡不著。
現在他仔細一想,那健康符的符咒之所以能保健康,說不準有奇異的力量在作祟。
若是和他整夜睡不著、沉重的左肩有難以啟齒的聯係……
朱先生心臟猛地一跳,他麵色一白,唇瓣一抖。
朱先生:“難不成,是……鬼?”
他鼓足了勇氣,才將“鬼”一字說出。
丹鷂眼眸輕眨,掩蓋住眼底的詫異:“你是怎麼猜到的?”
聽丹鷂這麼說,朱先生便對自己的猜疑多了幾分把握。
“我妻子前段時間在您這兒拿了枚贈送的健康符福袋。我枕著健康符福袋睡覺,前三個月的疲乏驟然消失,每天精神無比。但是……”朱先生頓了頓道,“出了一次意外。”
朱先生將健康符和木倉擊案的事情全都告訴了丹鷂。
丹鷂眉頭微微上挑。
沒想到,這凡人還挺聰明……根據這麼些個蛛絲馬跡,竟然將一些猜了個大概。
朱先生說完,頗有眼色的他爽利地掏出一張寫有二十萬元的支票,遞給丹鷂。
“如果沒有那枚健康符,我現在說不準還在醫院的病床上躺著。”朱先生道,“這二十萬元,算是我的一點感謝費。”
丹鷂看著桌上的那張寫有二十萬元的支票,差點眼睛都看直了。
臥槽!凡人都這麼能賺錢嗎?隨隨便便一個病人就能掏出二十萬的感謝費?!
要不是朱先生和朱太太在,丹鷂差點要拿起這張支票連親好幾下了!
這可是他來到凡間後,第一次見到、摸到貨真價實的支票啊!!!
見丹鷂仍未說話,朱先生以為丹鷂嫌二十萬太少。
“丹醫生,如果您要是嫌少……”
丹鷂雖然喜歡錢,但他不是個貪得無厭的人。
“夠了夠了。”丹鷂強裝鎮定,他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支票,“你的猜疑……其實都是正確的。”
丹鷂小心翼翼地說出這話,並未感受到合約的束縛、天道也無任何反應。
看來,正如他心中猜想得一樣。華夏人民較為了解的、民俗傳說中的玄學鬼神這類灰|色|地帶,應該不屬於合約的範疇內。
隻要不透露有關修真界有關的內容,天道和合約就不會管他。
丹鷂心中鬆了一口氣,索性敞開說了。
丹鷂:“你三個月前,要麼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要麼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不然你的左肩不會平白無故多了個吊死鬼……”
“什麼?吊死鬼?!”
朱先生和朱太太雖已做好了準備,可乍一聽丹鷂這麼說,他們不免心神俱顫。
尤其是朱先生——無論誰,知道自己與一個吊死鬼待了三個多月,內心不怕是不可能的!
丹鷂擺擺手:“現在沒事兒了。你肩膀上的吊死鬼已經被人除了,隻是你肩膀處仍留著吊死鬼的兩個腳印……你坐到這,把襯衫脫下,露出左肩部位。”
腳,腳印?
朱太太站起身,朱先生坐在病人空位上。
他脫下襯衫、露出左肩,雙手稍稍有點抖。
可襯衫脫下後,朱先生的左肩潔白光滑、更沒有半分的腳印。
朱太太和朱先生皆皺起眉頭,丹鷂這時站起身來。
他蘊著一層靈力的雙手,輕輕揉捏朱先生的左肩膀。
朱先生長時間被吊死鬼壓著的左肩,外表看似一如往常,實則經絡堵得一塌糊塗。
丹鷂稍稍給他捏了幾下,又用抹了摻了靈氣的精油的靈牛角,給朱先生刮痧、疏通疏通經絡。
這靈牛角一刮朱先生的左肩,朱先生的左肩立刻起了痧。
丹鷂刮痧刮了不到五分鐘,朱先生的左肩變得通紅一片。
站在一旁、看著朱先生左肩變化的朱太太,不免輕聲驚叫了一聲。
“啊!”
朱先生看向自己的左肩——左肩處,被靈牛角刮完後起的大片紅到發紫的痧的輪廓,分明像兩個腳印!
朱先生和朱太太以前也去理療館、中醫院刮過痧,可是能刮出什麼樣的、什麼形狀的痧,全看人的身體,根本不是醫生想刮就能刮出來的。
有朱先生肩膀處兩個腳印似的紫痧,他們可再也不敢懷疑、猜忌丹鷂的醫術了。
丹鷂:“你居住地較為潮濕,所以短短三個月,就能被陰邪入體成這般模樣……即使有了健康符,也是治標不治本。”
朱先生像是在看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丹鷂、急切地問:“丹醫生,那我該怎麼辦?您要是能給我治好病,我可以給你幾百萬、上千萬!”
朱家作為滬城圈頂尖豪門,錢對他們而言隻是個數字。朱先生心甘情願掏大量的錢保平安、保身體健康。
丹鷂搖搖手:“按照會所療程標準收費,我們醫生可不能亂收費。”
和小老板簽了合約後,就連丹修們私下能收到的小費、接的私活都有限,剛才朱先生給的二十萬支票,就頂丹鷂小半年能收的小費了。
丹鷂道:“你這身體……需要做咱們醫院188的理療套餐,每周來三次、每次半小時,堅持兩周就能治得差不多了。”
朱太太鬆了一口氣:“188的理療套餐,188萬一次?”
一共隻需要來六次,這理療還算便宜。
然而丹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188的理療套餐,是188元一次。”
啊?188元一次的理療?這麼便宜?!
朱太太錯愕。
她和朱先生都是出生就含著金元寶的富N代,看病都得上私人醫院、請家庭醫生。
188元一次的理療,她和她先生可是從來都沒做過!
丹鷂又道:“不過,這穢氣……”
朱先生:“穢氣怎麼了?”
丹鷂無奈道:“我是醫生,隻會治病,可不會驅穢氣。你得找幫你除了吊死鬼的那位,她能幫你驅穢氣。”
幫他除吊死鬼的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肩膀上的吊死鬼被誰除的,怎麼可能找得到幫他除吊死鬼的人呢!
朱先生眉頭皺得緊緊的,都擠出了一個“川”字。
很快,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他的肩膀,是在醫生辦公室門口變輕鬆的。當時好像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左肩……
朱先生眼眸一轉,看向丹鷂:“丹醫生。您知道幫我除吊死鬼的人是誰。”
他這句話說的是肯定句。
“知道。”丹鷂道,“你的那枚健康符福袋就是出自她手……怎麼,你不知道她?”
朱先生點點頭。
丹鷂摸摸下巴:“奇了怪了。”
這小符整天在鎂爾代SPA會所裡整得跟自閉兒童似的,除了熟悉的女員工外,她和誰說話都特彆小聲、特彆靦腆害羞,不像是個能隨手幫助陌生人除鬼的熱心人啊!
怎麼偏偏幫了這朱先生除了吊死鬼呢?
“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她。”丹鷂斟酌著措辭道,“不過,她性格比較內向……”
朱先生和朱太太茫然,性格內向和除穢氣有什麼關係?
丹鷂看在二十萬小費的份上,對朱先生多說了一句:“她雖幫你除了吊死鬼,但這並不代表你安全了。如果沒找到你被吊死鬼纏上的源頭,你可能下次還會被吊死鬼纏上……”
丹鷂這麼一提醒,朱先生心一顫。
是啊!他三個月前被吊死鬼纏上的源頭還不知道是什麼,萬一他又被鬼鬼怪怪纏上……
想到丹鷂一會兒要帶他們找的除穢氣師傅,朱先生和朱太太麵色多了幾分肅意與敬意。
生怕自己不禮貌、唐突了那位師傅。
——
晚上的飯店是晉江文旅局負責人一早就訂好的,一行人直接驅車前往。
雖然原本隻有晉江文旅局負責人和徐舒寧、最多再加個梅謙三人吃飯,但負責人還是訂了個小包廂——說話聊天比較方便。
也幸而他訂了個包廂,才能將厚著臉皮跟來的宗升旗塞進去。
這一路上,幾人稍稍談了些正事之外的話題、氛圍還算輕鬆愉悅,可負責人也在來時的路上,想明白了宗升旗厚著臉皮跟著他和徐舒寧的原因——看準了這鎂爾代小老板資金雄厚,要投資唄!
宗升旗和負責人是發小,所以負責人一直都知道,宗升旗從年輕時就有個自己寫劇本、自己拍片的夢想。
那劇本的靈感,出自宗升旗最意氣風發時,而當宗升旗正式落筆寫大綱時,卻是他飽受命運搓磨的那十年。
十年能磨一劍,也能將人一身年輕氣盛的銳利鋒芒磨成暗暗無光的圓鈍。
負責人沒看過宗升旗的劇本,隻大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