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微行針速度很快,十五個瀕死傷患,一炷香工夫全部恢複生機。
醫師們親眼見證“奇跡”,皆激動興奮不已。
就是有點遺憾,針法記住了,卻不通其中醫理。
“記得收針。”陸見微轉向孟提安,“診金也記得補交。”
孟提安:“您放心,定不會少了診金。”
就算這些人拿不出高額診金,他們神醫穀也不是不可以倒貼,就當對他們提供這個機會的感謝。
陸見微頷首:“剩餘三十五人,明日再治,讓他們先交付診金。”
行針也是要耗費精力的,她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犯不著為那些人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
那些人大多是宗門的年輕弟子,在擂場搞了不少破壞,固然有蠱皇作祟的原因在,也不能當沒發生過。
其中還有一個素來囂張的趙瑞。
讓他感受一下“被強者擊傷無人主持公道”的痛楚也不錯。
看看他還能不能堅定“強者可以肆無忌憚”的江湖規則。
趙瑞覺得自己快死了。
在蠱皇的迷惑下,他強行衝擊穴道,以致經脈受損,痛不可遏。
殿內醫師治不了,神醫穀醫師也隻能稍稍減緩傷勢惡化。
他像個廢人,在醫廬躺了一天一夜。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卞行舟那個家夥跟他一樣,就躺在他旁邊的病床上,疼得嘶嘶響。
“姓卞的,能不能閉嘴?”他忍痛吼了一句。
卞行舟沉默片刻,啞著嗓子問:“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當時被應師兄揍暈,卻在一股奇異的衝勁下醒來,然後就做出那些自殘的舉動。
“我又不傻。”趙瑞冷哼一聲,“肯定是那個姓莊的搞的鬼。等我好了,一定要將他大卸八塊!”
“好?”卞行舟神色頹敗,“你沒聽醫師說治不了?”
“他們治不了,不還有陸掌櫃嗎?”趙瑞頗有幾分樂觀。
卞行舟艱難翻了個白眼:“她憑什麼救你?跟你有交情嗎?”
“又不是不給診金。”
一個醫師走進診室,說:“陸掌櫃方才已經救了十五個傷患,明日再來。你們先交付診金。”
“多少?”
“一人五萬兩。”
趙瑞和卞行舟互視一眼,陷入無言的沉默。
“你們交不交?”
趙瑞:“會不會太貴了?”
“也有不貴的。”醫師說,“再忍幾天,等陸掌櫃的徒弟雲醫師出關,可以給你們醫治。”
卞行舟相當識時務:“能得九級武王親自救治,是卞某的榮幸。隻是我眼下動彈不得,煩請知會我的同門。”
“知道了。”醫師捧著冊子記下,又問趙瑞,“你呢?”
趙瑞正欲開口,門外就有人道:“錢我帶來了。”
得知陸見微親自來醫廬後,趙獻就吩咐人準備了一匣子銀票。
他知道陸見微如今身份淩然,診金必定不低,就往五萬以上準備,果然沒錯。
醫師收了錢,拿著記錄冊轉身離開。
消息傳開,各個宗門籌錢速度極快,不過片刻就送去了醫廬。
也有江湖散客拿不出這麼多錢,醫師們都按照陸見微定下的規矩進行記錄。
經過整理後,賬冊、名錄和錢匣都被送往主院。
陸見微取完裴知的毒血,讓小霧飲下。毒血不好喝,小霧鬨了點小脾氣,她便用珍稀的藥材哄了哄。
“掌櫃的,醫廬那邊來人了。”張伯在屋外稟告。
陸見微起身踏出房間,接過名錄翻了幾頁,說:“去請齊副指揮使。”
齊晏進院後,下意識往通鋪房間瞄了一眼,又迅速收回,朝搖椅上的陸見微行了一禮。
“陸掌櫃找齊某來,有何吩咐?”
陸見微笑道:“齊使不必客氣,請坐。”
齊晏依言坐下。
“我雖為醫師,卻也不是開善堂的。”陸見微將名錄遞給她,開門見山道,“客棧醫廬的規矩,貧困者可申請診金減免。我不知江湖事,不識江湖人,若有人故意欺瞞,我豈不成了冤大頭?”
齊晏會意:“陸掌櫃放心,名錄中申請減免診金的人,我定會調查清楚,調查出來後給您過目。”
“多謝。”陸見微就喜歡跟聰明人說話。
齊晏爽朗一笑:“該我謝謝陸掌櫃才是。”
“為何?”
“您救了指揮使數次,也救過司裡的青衣使,給予司裡極大的幫助,齊某銘記於心。”
陸見微:“此前咱們都是公平交易,不必謝來謝去。”
“生命無價,不能用錢財衡量。”齊晏自嘲笑道,“陸掌櫃恐怕不清楚,客棧出現以前,玄鏡使想求神醫穀的醫師救命,診金都是尋常江湖客的十倍。”
陸見微:“……”
怪不得裴指揮使要拚命掙錢,要不然僅憑朝廷撥款,還真養不起玄鏡司一大幫子人。
“那我也不跟齊使客氣了。”她說,“還有一件事需要委托玄鏡司。”
“您請說。”
“千裡樓謀劃這場殺局,莊文卿雖已償命,但對客棧造成的損失,對諸位豪俠造成的傷害,也應該需要賠償吧?”
齊晏心頭一跳:“您的意思是?”
“抄家。”
齊晏怔愣幾息,旋即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抱拳道:“陸掌櫃請放心,齊某必不辱使命。”
陸見微頷首:“靜候佳音。”
“陸掌櫃,我打算立刻召集玄鏡使前往荊州,不過在離開前,您能否給我個準話?”
“你說。”
“指揮使他……”
“他無礙,你不必擔心。”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齊晏鄭重一拜,轉身離開主院。
她做事雷厲風行,不過片刻便帶著玄鏡司眾人離開客棧,奔赴荊州。
等其他宗門的人反應過來時,他們早已走遠。
不過,就算這些宗門回過神,也不敢跟陸見微搶千裡樓的財富。
便是千裡樓剩下的長老和弟子,得到消息後也不敢反抗。
樓主死了,藍長老被關押,陸掌櫃成了九級武王,已經稱得上當世第一人,他們還有什麼反抗的必要?
不如帶著自己的小金庫,趕緊逃吧。
玄鏡司的人走了,作為隨行書吏的梅思賢自然也沒有理由留下。
這也是陸見微讓齊晏去抄家的原因之一。
一個不知底細的準宗師住在客棧,隱在暗處觀察,總歸叫人不舒服。
“小客,調一下梅思賢的視頻。”
那天她忙著打架,沒工夫關注此人,好在小客全程監控,將他的表現記錄了下來。
光屏從混亂開始播放。
當所有人都麵露訝色,或迎戰或躲避時,梅思賢佯裝害怕藏在座椅間,身旁是花容失色的上官瑤和竭力護主的小桃。
他用長袖遮住半張臉,露出一雙眼睛。
眼睛裡沒有絲毫驚懼,唯有深沉和冷漠,還有一絲淡淡的興味。
仿佛隻是在無聊之餘,選擇旁觀一場大型鬨劇。
他躲藏的位置似乎特彆好,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武者前來打擾,發瘋的人也對他視而不見。
對於一個“毫無武學根基”的尋常人來說,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幸運。
陸見微闔目思慮片刻,叫來阿耐。
“江湖上的九級武王,有沒有姓梅的?”
阿耐記得很清楚:“已故的和在世的,都沒有。”
“知道了,你去忙吧。”
陸見微心裡湧上一種感覺,這個江湖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除了逍遙宗和擎天殿這樣的半隱世宗派,應該還存在完全隱世的門派。
這應該是全江湖的共識。
要不然,從一開始她偽裝高手、用客棧道具嚇唬江湖客的時候,那些人怎麼會誤以為她是隱世宗門的弟子?
那麼,隱藏內力的梅思賢,是不是出自隱世宗門?
主樓忽然傳來動靜。
四級後期的內力往外溢散了幾息,又倏然收回。
阿迢進階了。
許是受她影響,沒過一會兒,薛關河也進階,同樣躍至四級後期。
等兩人鞏固內力,相繼出關時,天際已然霞光萬丈。
薛關河精神抖擻,跑到陸見微麵前。
“掌櫃的,我進階了!”
“不錯。”陸見微點點頭,“阿迢也不錯。”
薛關河直覺變得敏銳,遲疑道:“掌櫃的,我怎麼感覺您與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陸見微笑問。
“好像更強了,但又好像更弱了。”
他說得很矛盾,卻不算錯。
升到九級之後,陸見微的整體實力大幅上漲,自然變得更強,可同時,周身氣息越發內斂,看起來似乎“更弱”了。
就像準宗師梅思賢,隻要他想,就無人察覺出他是一位頂尖高手。
越往後,就越返璞歸真。
“你們閉關還不知道,前天發生了大事。”雲蕙拿著賬冊從院外歸來,慈愛看向阿迢和薛關河,笑著道,“掌櫃的如今已是九級武王。”
薛關河和阿迢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他們真的隻是閉關三天,而不是三年嗎?
“阿嶽呢?阿耐呢?”
“陣法崩壞,阿嶽又去布設陣法了,阿耐在廚房做飯。”
“對哦,做飯!”薛關河一拍腦袋,“我去找阿耐。”
阿迢頓了頓,也跟了上去。
閉關出來變化太大,她同樣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
片刻後,廚房傳來少年滔滔不絕的講述,時不時夾雜幾聲驚呼和後怕。
陸見微與雲蕙不由相視一笑。
還是這樣的煙火氣更能讓人體會到活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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