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的殺意籠罩整座江州城。

但凡親曆者,都無法忘記今夜的震撼與驚駭。

九級武王附身,不問流年加持,陸見微的身影快到極致,劍光劃過,江湖客甚至都沒能感受到疼痛,身體便已倒下。

他們睜著恐懼的雙眼,所有疑問全都湮沒在寂靜的夜空下。

五分鐘。

陸見微給自己設定了時間。

五分鐘的九級武王足以震懾在場所有人。

她立於飛簷之巔,俯視客棧外驚恐跪伏的江湖客,聲音在道具的遮掩下變得低沉沙啞。

“要麼死,要麼降。”

沒有人想死,但沒有人知道該怎麼降得讓她滿意。

月華如練,見證著客棧內外的沉默和窒息。

“怎麼沒人說話?”陸見微在心裡問小客,“是我表現得還不夠強嗎?”

小客:“我也不知道。”

陸見微隻好再次提起手裡的劍。

眾人看見,無不心生絕望。

終於有腦子靈活的人反應過來,大喊一聲:“我投降!我投降!我所有的銀子都給您!我保證不反抗!”

陸見微放下劍。

眾人一看有戲,紛紛表示投降,並請求客棧夥計將他們綁了,主動要求給他們喂尋常客,塞進馬廄。

他們完美複刻武林盟六子的待遇,爭取贏得活命的機會。

陸見微便不再多言,消失於飛簷之角。

她回到房間,立刻卸下道具。

大發神威五分鐘,等人投降兩分鐘,道具使用時間還剩三分鐘,下一次還能接著用。

她格外珍惜地放入背包,換上一套衣裙。

方才她現身,穿的是黑衣,拿的是疏星劍,容貌、聲音等都與平日不同,沒人會認出她,隻會將九級武王當成她的師門長輩。

僥幸逃過一劫的江湖客,無不拚了老命往客棧內趕,唯恐慢了一步被武王一劍斬殺。

至於客棧內的武者,早已趴伏在地,滿心後怕。

他們從未如此慶幸過。

燕非藏幾人從震撼中回過神,望著飛奔而來自願被綁的高手們,心裡麵複雜極了。

點燈的點燈,綁人的綁人。

武者們小心翼翼問:“不給我們喂尋常客嗎?”

“人太多了,浪費。”陸見微悠然下樓,簷下的燈光照在她臉上,無端有些冷峻。

梁上君目光極其複雜。

他顛著手裡大把的錢袋,說:“我本來還想幫你罰點錢,誰料……陸掌櫃,你有如此師門,何必還要賺這些辛苦錢?”

九級武王一出,誰能與之爭鋒?

這樣的老怪物,除了那些半隱世的超然大宗,沒有哪個門派能輕易派出。

今夜過後,陸掌櫃身上所有的負麵消息,都將煙消雲散。

陸見微笑道:“多謝你的好意。師門有令,不敢不從。”

她轉向擠在院中的江湖客。

“留你們一命,隻是因為老祖宗不想大開殺戒,我不用尋常客,你們不會逃吧?”

眾人渾身一抖。

“不會!”

“不逃不逃,我還沒交罰銀呢。”

“陸掌櫃,您大人有大量,饒小人一回。”

求饒聲此起彼伏,陸見微聽得心煩,伸手製止。

聲音驟歇。

平常耀武揚威的江湖客們乖得不可思議。

“交錢,走人。”陸見微說。

眾人慌忙拽下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並奉上私人印信,雙手捧著,恭敬至極。

“陸掌櫃,這個信物可以取走小人所有的錢

,若有隱瞞,天打雷劈!”

“陸掌櫃,這是我的。”

“陸掌櫃……”

陸見微交待張伯:“明日一早去錢莊核實,若是無誤,便放了,若是有出入,便殺了。”

“是!”

這些人都是貪婪的鬣狗,她本不該留他們性命。但她耗費了五十萬兩,必須從他們身上賺回來。

殺人,是為了震懾。

不殺人,是為了賺錢。

二者並不衝突。

離太陽升起還有三個時辰。

為免周圍百姓一大早看到血腥場麵,張伯幾人都出了客棧清理“戰場”。

被殺的共三十六人,全都是一劍封喉,咽喉處有道極細的血線,沒有流下多少血,場麵並不算血腥。

燕非藏握緊拳頭,心中的震動依舊沒能平息。

九級武王,如同一座無法攀越的巍峨高山,橫亙在他麵前。

他像一隻螻蟻,或許終此一生,都隻能爬到山腰。

但他不會放棄,感受過那種勢不可擋的威力,他如何甘心隻做一隻平凡的螻蟻?

他想變強!

其餘人同他一樣心潮澎湃。

薛關河一直都知道師父的師門強,但他不清楚到底有多強。

直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五級六級武者,在武王的劍下連聲“饒命”都喊不出,他才驚覺自己拜入了怎樣一個龐然大物。

他一輩子的運氣都用在這了吧!

天蒙蒙亮,周圍恢複如昔。

有婦人抱著盆,成群結伴去河邊搗衣,規律的搗衣聲傳入客棧,一聲又一聲,扣在俘虜們的心頭。

俘虜一共二十五人,皆為五級和六級高手,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

張伯、燕非藏和梁上君各自認識幾個。

陸見微坐在廊下,翻著惡人錄,並未在圖冊中找到匹配的人物。

“奇怪,你們做出這等無恥之事,竟不在名冊內,看來玄鏡司的記錄也不能儘信。”

俘虜們:“……”

燕非藏提醒:“前輩昨夜殺的人中,有幾個惡名在外的。”

陸見微:“殺得好。”

“陸掌櫃,昨夜那位前輩是你什麼人?”梁上君滿臉好奇,“我思來想去,也沒找到一位姓陸的九級武王。”

九級武王屈指可數,大名早已為人所熟知,裡頭沒有一個陸姓。

陸見微笑而不語。

說得多漏洞就多,什麼都不說,反而越發讓人深信不疑。

“不是所有武王都會留下姓名。”燕非藏果然找補,“一些隱世宗門傳承數百年,此前未曾聽聞也很正常。”

梁上君愣了一下,乾笑道:“也對。”

不多時,張伯從錢莊拉回一車銀錢,都是俘虜們的貢獻。

“掌櫃的,共計五百萬兩。”

二十五個人,一共五百萬兩,平均下來,每人身家約在二十萬兩。

都是有錢人啊!

陸見微越發慶幸自己沒有選擇客棧道具,現在這些錢都屬於她一個人。

五百萬,能買十個偽裝道具!

小客:“想什麼呢?後麵不會有半價了。”

“五個也不錯。”

“限購的。”

陸見微:“……”

她指令打開商城,偽裝道具的詳情裡的確寫著“限購三次”的字樣。

雖然有點失落,但她也能理解。

若是不限購,隻要有足夠的錢,她就能一直偽裝九級武王,因此迷失本心也不無可能。

不管怎麼說,五百萬進賬,足夠彌補她花錢購買道具的痛了!

“放他們走。

”她吩咐道。

張伯等人立刻解了俘虜的繩索,他們得到赦令,什麼也不顧,紛紛運起輕功,飛一般地逃離客棧。

太可怕了!

不過一日,八方客棧再次在江湖上揚名。

但這次,無人敢言陸見微的不是,所有關於她的消息都是極致的讚美,無數華麗的辭藻將她堆砌成天上有地下無的絕俗仙女。

至於九級武王,一字未提。

不是不提,是壓根不敢提及,唯恐一個詞語用得不精確,惹來武王的滔天怒火。

昨夜那句殺氣四溢的話猶在耳邊。

——傷我門徒者,誅。

在九級武王的震懾下,無人再敢招惹八方客棧。什麼“極地金蠶”,什麼“殺人凶手”,一切的一切都與陸見微無關。

她就是個清清白白的客棧掌櫃。

薛關河剁著肉餡,憤憤道:“都是一群欺軟怕硬的慫貨!之前潑了那麼多臟水,現在什麼表示都沒有,隻知道可勁兒地吹。”

“的確。”嶽殊經曆多了後,心智比以前成熟不少,“如今這般,江湖隻會以為那些人是屈於武王威壓,他們還是會在心裡嘀咕,認為掌櫃的是依仗師門長輩,行事無忌。”

“想那麼多做什麼?”梁上君杵著掃帚在門外,“不被冤枉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薛關河揚起菜刀:“就你會說話!”

“我說的是事實,衣服已經被泥水弄臟,再怎麼洗,都不是原本乾淨無暇的衣服了。”

嶽殊一針見血:“總得揪出潑臟水的是誰吧。”

“哪有那麼容易?”梁上君嗤笑,“謠言之所以叫謠言,就是你根本不知道它的源頭是——”

“陸掌櫃!”一道渾厚的聲音打斷他的話。

梁上君渾身一抖,想起之前被支配著洗去麵具的窘迫,悄悄探出腦袋。

真是韓嘯風!

他來乾什麼?

張伯前去開門,引韓嘯風入內,見其手上拎著一個昏迷的人,身著灰色衣裳。

他下意識問:“是灰衣使受了傷?”

“不是。”韓嘯風將人扔到地上,迎麵見到陸見微,抱拳道,“陸掌櫃,你看此人衣物可眼熟?”

陸見微眼風掃過,不由笑道:“韓使怎麼抓到的?”

“周家案頗有幾分蹊蹺,武林盟遲遲未能查明,我便帶人布局,聲稱找到周家‘極地金蠶’,不想當真引來殺手,可惜的是,隻活捉這一人。”

“此計甚妙。”陸見微恭維一句,“不過你帶此人來我這做什麼?”

“陸掌櫃在雙溪城之事,我已有耳聞。灰衣殺手體內藏著蠱蟲,我不敢貿然審問,遂讓其昏迷,帶來請陸掌櫃瞧瞧,能否拔除蠱蟲?”

陸見微確實對蝕血蟲感興趣,苦於沒有足夠的實驗標本,韓嘯風此舉倒正合她的心意。

“我不敢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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