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前夜睡得太晚,第二天林逸秋醒來已經快中午了。
八月末的中午天氣十分炎熱,往常大家都寧願待在室內,可是今天的知青所卻格外的安靜。
林逸秋正奇怪呢,知青所的大門就被撞開,衝進來了一個人影,那人赫然就是昨天他嘲諷他大少爺的趙林。
“呼呼,林逸秋,你,你快跟我走,那個國慶哥叫我,叫我來喊你的……”
“怎麼了?你慢點說。”
趙林勻了勻氣息,焦急地對他說:“不好了,出大事了,王隊長來我們村開批鬥大會了!”
“批判大會?”林逸秋聽完瞬間清醒,瞌睡都跑光了,尤其是在聽完趙林陳述的前因後果以後,他的一顆心更是沉了下去。
“走,快去看看——”顧不得穿衣打扮,林逸秋抓了抓睡得淩亂的頭發,披了件外衫就跟著趙林跑去了劉家村的曬穀場。
穀場上的人,比昨天他們知青進村還要多,幾乎是全村都來了,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前頭搭著高高的台子,隱約有幾個人影跪在那裡看不甚清晰。
跑來的路上,趙林已經跟林逸秋解釋了很多:“前幾年,基本上是三天一小鬥,五天一大鬥,這兩年形勢大不如從前了,牛棚裡的人除了勞改以外,隻要定期彙報思想工作就行,也沒有武力鎮壓了,今兒個不知道是怎麼了……”
林逸秋趙林撥開圍觀的人群,跑到了知青那一方。
宋國慶已經急得滿頭大汗了,看見林逸秋如同看見了救星,指著台麵說:“逸秋,你可算來了,你看——”
林逸秋這才近距離看見台上的狀態,他的瞳孔猛然縮緊,怒氣瞬間就衝心底升騰。
陳錚、陳錚母親、解老先生以及其他幾個老人被五花大綁捆住,胸前掛著半人高的牌子,上麵寫著“頑固不化的走zi派”“大叛徒”“三fan分子”等字,並附上打了紅叉的姓名,低頭跪在台上麵向人群,不僅如此,連劉大斌也麵色不佳地站在一邊。
昨晚還瀕死的解春山,此刻慘白的臉上帶著一絲解脫的笑意,嘴裡卻半點不饒人:“你們想批判我就批判吧,東西是我吃的,罪我一個人承擔,反正我也沒幾年好活了,不要隨便攀咬其他人!我不認!
“嘿,你這個老東西!”
“就你還想左右我們隊長的想法!”王曉軍擼起袖子上去就是一腳,把解春山踹倒在地。
知青們見狀倒吸了一口涼氣,宋國慶忙問林逸秋:“你可有什麼辦法,我看這幾位先生都快撐不住了。”
林逸秋看見這一幕,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劉季年,果然對方從陰沉著臉到暴怒隻是一瞬間,全靠著劉氏兩兄弟拚命拉著才沒衝上去。
麵對宋國慶的提問,林逸秋搖搖頭沒有做聲。
台上的批鬥大會還在繼續,王家屯那方冒出一個小嘍囉,手裡拿了張紙,絮絮叨叨地數落著台上眾人的“十大罪狀”。
此時已經日上中天,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就身體強壯的年輕人在這烈日下都堅持不住,更何況這些身體虛弱、瘦骨嶙峋的老人呢?
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人命的!
尤其是昨天才被他從閻王爺那裡搶回一條命的解老先生,被踹倒的他扶著牌子支撐著身體,已經有氣進沒氣出了。
林逸秋內心焦灼,宋國慶想找他出主意,便讓趙林去找他過來,而他何嘗不是毫無辦法呢?
說白了現在鬥人鬥得最狠的一波,本來就是一群地痞無賴,運動讓他們擁有了特殊的權利,權利放大了他們內心的罪惡,指望他們良心發現根本不可能。
林逸秋不由地望向劉家村的村民,指望有個人出來說句話,畢竟昨天大家好像並不是很排斥陳錚的樣子。
可是沒有……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齊援朝看不得這個,拽緊了林逸秋的衣袖,小聲嚅囁道:“逸秋,你快想想辦法啊,你可是最有主意的人啊。”
他是最有主意的人嗎?
林逸秋苦笑,他也不過是仗著幾分小聰明,在絕對的勢力麵前,他也不敢貿然上前,他觀察劉家村村民也並非冷血冷心的人,在幾人受到打罵時,村民也會露出難忍的表情,他們不上前阻止,一個是為了保全自身,另一個是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甚至說是麻木了……
王根生盯著手下把人訓完,看見底下的村民如鵪鶉一般安靜,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他溫和地對眾人說道:“諸位王家屯、劉家村的鄉親們,我們紅河生產隊十二分隊曆來非常重視抓階級鬥爭的新苗頭,對此我專門安排青年積極分子王曉軍同誌監視這些壞分子的一舉一動。”
王曉軍聞言往前走了幾步,得意地挺直了胸板。
王根生臉色突然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