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窯房

和易鐵生聯絡過,他那邊已經談得差不多,當地政府答應了不少條件。

初挽看了看,其中也包括土地的永久使用權以及高嶺土的開采權,這對初挽來說,自然很重要。

其實國內的土地政策她多少了解過,也知道八十年代改革開放時期,土地政策混亂,這個時候作為一個打算紮根景德鎮的投資者,自然要最大地給自己爭取一些保障。

雖然國家政策來說,土地屬於國家,不能私人所有,但其實在這種特殊時期,地方政府開了一些空頭支票,蓋了一些不該蓋的章,永久使用產權的證明也可以拿到。

這種土地,賣的話是不值錢的,但是隻要地方政府蓋了章,以後就算是多少有些依仗,不至於好好做著生意突然被趕走了。

初挽看著易鐵生拿到這個,也就放心下來,她讓他先把手續辦妥,而她自己則是平心靜氣,在學校裡上課寫論文,還跟著參加了一個考古工作彙報會。

她先是發現了青州佛像,接著又在尼雅遺址立下大功,出國更是出了風頭,是以這次跟著嶽教授過去開會,雖然她年輕,還隻是博士,但依然讓不少考古界人士大加稱讚,現在她出席這種會議,說出去彆人也得高看一眼,算是考古圈子內的權威人士了。

其實依嶽教授的意思,他當然希望她好好搞學術,不過也知道初挽的性格,確實不是乾這個的,一邊想著拿博士學位,一邊想著彆的。

到了年根底下,恰好她這學期的課程告一段落,她參加了考試,那邊易鐵生手續也辦妥,她便抽空給刀鶴兮打了電話。

刀鶴兮道:“我一直想聯係你,不過我好像沒有你的電話。”

初挽一聽便笑了:“這是我的疏忽了。”

說著,她便把自己這邊的電話說給刀鶴兮。

刀鶴兮:“小提琴我已經保養過,也調音了,你有時間,我儘快給你送過去。”

初挽:“你下午有時間嗎?我們好好聊聊。”

刀鶴兮:“我都可以。”

初挽想了想:“我現在在學校,等會沒什麼事,我請你喝茶吧?”

刀鶴兮:“京大?”

初挽:“對。”

刀鶴兮:“我正好辦事,要路過那裡,下午我過去接你,然後找一處喝茶,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初挽笑了:“可以!”

這個時候也到中午了,初挽收拾了,把筆記本放進書包裡,過去食堂吃了午飯,匆忙扒拉幾口,看看時間不早,就先過去校門口了。

她到校門口的時候,一眼掃到一輛車,便徑自過去,打開車門,上車了。

刀鶴兮微側首,看著她:“你看都沒看,就知道這是我的車。”

初挽:“直覺。”

車子停在了一處古色古香的茶樓,刀鶴兮從後車廂拿出來小提琴,那小提琴被放在一個精心製作的袋子中,看上去待遇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兩個人上了二樓,在茶香縈繞中,初挽欣賞著這小提琴,兩百年的木料包漿厚重,散發著油潤的光,一切都看上去很好。

她笑道:“要不你再拉一手吧?”

刀鶴兮淡聲道:“不了,已經調過音了。”

初挽見此,也就不提這個,反而和她說起景德鎮窯房的事。

她喝了口茶,把大致情況給他講了講:“在這個對著冒煙的煙囪大肆讚美的年代,引進西方的機械化產線大批量生產固然不錯,但是那些老模式純手工製作的瓷器,才是被賦予了靈魂的,這樣的窯房,拆一座少一座,全拆了,就再也沒有了。”

刀鶴兮:“當年這種窯房能造出以假亂真的瓷,不隻是因為這窯房,還因為當年的人。”

他抬眼,看著初挽,淡聲道:“郭世五在景德鎮聘用官窯原班人馬,花費了大量精力,劉勉之用了郭世五的攤底,在此基礎上更是聘用了玻璃廠大行家掌眼,同泰祥的李春生為了仿造官窯白胎,重金聘請了宮廷畫師,按照故宮武英殿陳設的珍品來原樣複製。”

初挽聽這話,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刀鶴兮。

茶香嫋嫋,茶房中很安靜,初挽看進刀鶴兮深幽的眸子中。

初挽自是帶著探究,但是那雙眼睛中,看到底,卻並不見什麼情緒反饋,隻有一片荒蕪。

她便端起一杯茶來,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之後才仿佛很不經意地道:“刀先生對這些高仿瓷的過往,看來如數家珍。”

刀鶴兮對此,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道:“我確實有興趣,便了解了下這段曆史。”

他垂下眼睛,漫不經心地道:“不過民國高仿瓷的輝煌,並不是那麼容易重現的,也不是收購一家昔日窯房便能輕易做到的。”

初挽笑歎:“刀先生對這段資料的搜集看來是用了心思——”

這件事,越發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上輩子,她對刀鶴兮開始時候非常提防,加上刀鶴兮性格怪異,其實兩個人真正能坐下來和平相處,坐下來聊聊天,那都是認識十年八年時候了。

不過那時候,大家年紀大一些,做事也都越發老道起來,誰也不會輕易開口碰觸彼此的界限,當然不會隨便談起一些過往。

這輩子,她仗著對刀鶴兮還算有些了解,或者說,仗著後來刀鶴兮也曾教過她賭石,陪著她逛夜攤的那點交情,做事比上輩子要放得開,也更豁得出去。

或者心裡多少有些底氣,知道他看似冷淡古怪,其實本質上人還不錯。

沒曾想,也就這麼無意中從他口中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

比如,他對民國高仿瓷的這些了解,更加印證了,那個一手把他教出來的長輩,必然是出自琉璃廠。

要知道他所說的這三件事,都是當時琉璃廠內部的不宣之秘,沒有人會整理成冊,更沒有人去點透,絕對不是他想知道就輕鬆能知道的。

隻能說他夠聰明,但他卻未必足夠了解昔年的琉璃廠。

她這麼看著眼前的刀鶴兮,終於慢條斯理地道:“不過刀先生,隻知其一,怕是不知其二。”

刀鶴兮微掀起眼,沒什麼表情。

初挽笑著道:“當年,劉勉之為了高仿瓷器,請的可不是什麼琉璃廠大行家,而是一位後掛彩大師。”

刀鶴兮:“哦,是誰?”

初挽:“我家中長輩的親傳弟子,後掛彩藝人王永清。”

刀鶴兮眸光緩緩地落在初挽臉上:“所以?”

初挽便從旁邊的書包中拎出來兩件瓷器,都是用棉布細細包裹的,她打開第一件,給刀鶴兮看。

刀鶴兮拿過來,仔細看過。

這是一件雍正官窯鬥彩五寸盤,盤子外麵是鬥彩花卉,裡麵卻是五朵粉彩花卉,兩種花卉相得益彰,實在是彆致生動。

初挽:“這是王永清的作品。”

她淡淡地道:“我未必有他的手藝,但是高仿瓷的不宣之秘,在我心裡。我朋友手藝未必就輸了王永清,這些都可以談。”

易九爺當年也是曾經跟了老太爺學過的,他和王永清是至交好友,他手底下的高仿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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