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問的可是那個崔家的媳婦……是叫貞娘嗎?”
老婦人拄著拐杖,有些耳背,訕訕地望了一眼麵前長身玉立、錦衣加身的男人,見他頷首,適才抬起手指,向著村口的那條河遙遙一指。
“我當時還去澤哥兒的喪禮上幫忙拾掇過,貞娘喪禮之後便留在老宅裡伺候這一大家子,很少再見她出來了。
旁的我們也不清楚,隻知曉的沒過幾年,老宅裡含含糊糊傳出來閒話,說貞娘不守婦道,夜裡勾引男人。沒兩天就叫老宅沉河了,喏,我記得就在那兒。”
老人歲數大了,提起這些十幾年前的往事,免不得絮絮叨叨:“唉,其實我們這些左鄰右舍的,誰不知道貞娘是個好孩子?隻是爹不疼娘不愛,澤哥兒又早早沒了,命苦得很。不過叫我說老宅也是遭了報應,一場火燒得乾乾淨淨……”
她正眯著眼說得起勁兒,手裡卻被男人身旁的仆從塞進了一隻銀錠,實心的、沉甸甸的,很有些分量。
她後知後覺抬起頭,見方才那個錦衣男子已然不在眼前,抹開腳,朝著那條河的方向走遠了。
礙於他氣勢太盛,加之一行人是架著一頂繁複精美的轎子來的,瞧著便是個招惹不起的貴人,自然不敢打量他的長相。
可是,也許是她老眼昏花也說不準……老婦人想,這位貴人倒同那個前些年說是文曲星下凡的崔二有七八分相似。
瘦削的男人緘默地立在河邊許久,他的臉倒映在潺潺的河中,眉目疏冷,縱使歲月在這張臉上添了一些淺淡的紋路,依舊無損他的俊美。
這是四十三歲的他。
是他,又不是他。
崔淨空蹲下身,雙手緩緩探進水中,左手腕上用以包裹傷口的細棉布被浸濕,緊接著便是垂落的袖口,他半條胳膊泡在水中,很快便要整個人都栽進去。
他想起那些輕描淡寫的語句,原來在此地,馮玉貞沒有跟著“他”離開,因而兩人除了那一喜一喪的兩麵之緣外,竟然一絲交集也無。
她是被老宅磋磨、汙蔑而死的。哪怕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她的清白,還是冷眼旁觀她被淹死在了這條河裡。溺亡之年,尚且才不過二十來歲。地上連一座墳都沒有,血肉被魚蝦啃噬殆儘,隻怕要淪為孤魂野鬼。
想要替她尋仇,可那些罪魁禍首早已在一場離奇的烈火中死得乾乾淨淨,化為齏粉,如今崔氏老宅的廢墟上又重新蓋起了新房。
這場離奇的滅門慘案,多半也是出自“他”的手筆,因為這同崔淨空青年時的欲圖不謀而合。隻是礙於馮玉貞為人純善,不願叫他造下殺孽,他們的那個世界中,崔氏老宅眾人才僥幸撿回一條命。
崔淨空的臉越發貼近水麵,好似是想透過清澈的河水,看清底下的沉石沙礫。
“貧僧以為,施主若是不慎落水,這具肉身便徹底不堪用了。”
“……我有分寸。”
崔淨空收起手臂,扶著膝蓋站起,體內骨節哢噠哢噠地發出哀鳴
,好似下一秒就要散架——依弘慧所言,當時血都快淌乾了,儘管當下他的魂靈驅使著肉身,可也隻能算是苟延殘喘,撐不了多久。
弘慧就在身後,遞送上來一句:“施主節哀。”
男人依舊站在河邊,沒理會這句話,他偏頭,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