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哈蘭·科本《彆無選擇》呂林貝塔斯曼直銷集團推出“全球貝塔斯曼書友會主薦”項目,計劃每年至少向全球書友會會員推薦三部新版精品圖書。由《紐約時報》暢銷書作家哈蘭·科本(Harn )創作的《彆無選擇》(No Sed ce),成為首部入選佳作。哈蘭·科本,1962年生,新澤西州人,曾先後獲得埃德加·愛倫·坡獎、莎姆斯獎和安東尼獎等文學獎項。給我們講述了一樁驚心動魄的綁架殺人案。主人公馬克·塞德曼醫生一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重症監護病室,並被告知妻子莫妮卡被人殺害,六個月大的女兒塔拉失蹤,隨後其億萬富翁嶽父收到一張勒索兩百萬美金的便條。於是,一場在威嚴冷漠的貴冑、流離失所的移民和聯邦特工之間的較量,一出交雜親情、友情和愛情的糾葛,一幅貫穿喧囂的都市、靜謐的鄉村和混亂的巴爾乾的全景圖,在作家一波三折的敘述中逐步展開。僅僅因為凶殺、勒索、愛情等等這些懸念的通常元素,就能使《彆無選擇》成為“全球貝塔斯曼書友會主薦”的主打書?它一定還有某些能揭示全球各地人們共同的生存處境、打動他們共有情感的東西。它深藏著,讓我們一起尋找。這是一個高科技拚接成的令人目不暇接的萬花筒,一次感官的酣暢淋漓的盛筵,猶如夢工廠製造的另一重天。這裡有電腦和google搜索引擎,有迷你寶馬和卡莫羅跑車,有Q型電子自動記錄器和DNA測試,甚至還有小甜甜布蘭妮、克裡斯蒂娜和男孩樂隊的最新CD。技術彌補了人力之所不能,滿足著人們永不停歇的欲望。技術打亂了穩健的時空秩序,廣袤的美國大地頃刻間穿越,曾經的情感被相片和CD保存。於是,人似乎無所不能,越來越接近了失落了的天堂。人成了自己的神。技術的充斥,更提高了的敘事速度,悠忽間便“輕舟巳過萬重山”。在這種輕盈活潑的敘事步履的比照下,不僅《高老頭》、《約翰·克裡斯朵夫》變得很是遙遠,即使《了不起的蓋茨比》、《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也仿佛顯得龍鐘蒼老。所以我說,《彆無選擇》是青春的寫作,是與技術時代脈搏相諧振的強音。人們樂觀地相信,曆史就是主體在物質和技術力量的不斷發展中,逾越自然對人類力量的束縛,從“必然王國”走向“自由王國”的過程。於是,技術就成為推動曆史車輪的動力,成為人類抵達彼岸的渡船。這種技術拜物教橫行於現代社會,它帶來了不分疆域和階層的普遍便利和富足。但是,沐浴在技術的甘霖下,我們要問的是,這世界僅有技術就夠了嗎?我們需要的難道隻是便利和富足?享受著便利和富足的我們幸福嗎?《彆無選擇》給我們回答了這些問題。現代醫術是技術發展的典型成果。主人公馬克·塞德曼是一名整容外科醫生,和同事齊亞·勒魯一起創辦了名叫“互相幫助的世界”的團體,專門醫治那些先天性的,或因貧窮和暴力衝突而身體畸形的孩子。馬克曾在塞拉利昂從事過麵部修複工作,在外蒙古進行過齶裂修複手術,在布朗克斯治療燒傷病人。可以想見,他給無數受傷的窮孩子帶來了福音。不過,“如果某個孩子的臉破了,我會把它複好如初。在手術室裡我能創造出奇跡。但我自已卻妻死子散,除了眼睜睜地看著,我無計可施。”醫術能夠治療肉體的創痛,能夠延年益壽,但它卻不能抹乾心靈的一滴淚,更不能賦予因醫術而延長了的生命以意義。所以,馬克感到了無助。更何況悲劇的起因正是馬克對妻子的漠視,對舊情的戀戀難舍。連醫者本人都無法解開諸多煩惱結,怎麼還能指望技術成為指引我們從人生困境中突圍的明燈?現代技術中心主義在這篇中受到了致命的質疑。技術除了表現為物質手段,還包括現代製度的建構。合理、高效的現代製度把人類社會組合成富有生長性的有機體,實現了人力資源的最大化。在這篇中,現代製度集中體現為警察製度。警察製度在處理這宗案件時,卻突出顯示出它的混亂、草率和無能。首先,聯邦調查局和地方警察局職責上的硬性分割,使他們不能齊心協力地破案。隻有當這樁案件呈現為州際犯罪時,聯邦特工蒂克納才插手,當案件仿佛縮小在州內時,不管破案進程如何,他都會甩手不管。其次,由於多疑和無能,警方的思路從未真正進入過案件,甚至成為破案的巨大阻力,案件最終還是由受害人馬克和情人、朋友們一起偵破。警方根據“丈夫永遠是頭號嫌疑人”的信條,一開始就盯上了馬克。裡甘警員說他的婚姻並不美滿。他之所以結婚,是因為他妻子懷孕了。我們緊緊抓住這些不放。不過如果他們的婚姻像《奧齊和哈裡特》那樣美滿的話,我們還是會說,‘不,沒有人會那麼幸福,’拋開這事不談。不論我們出了什麼難題,我們總是千方百計地聯想到這一現實:塞德曼肯定參與了。“在假設馬克清白時,他們無端地推理出馬克從前的戀人雷切爾·米爾斯是嫌疑犯,並認定她會殺馬克滅口,又一次把偵破進程引向歧途。在這裡令我們驚悚的不是多疑和無能使警方工作效率如此低下,而是警方竟會用如此陰暗、卑劣的思想揣度人們,甚至不惜羅織證據,讓一個清白的人陷罪。而據說這個現代警察製度的創設是為了保護老百姓的平安的。“我們的生活其實被兩個世界包圍著,一個是物質世界,一個是心靈世界。在前一個世界中我們遵循理性、求索規律,在後一個世界裡我們乞靈於情感、追問意義。哈蘭·科本向我們揭示出,技術統治著物質世界,在改造、利用自然力方麵取得了令人囑目的成就,但當它觸及心靈世界時,顯得蒼白無力。隻有文化才能帶著我們一起尋找現代技術社會所失落的意義。正如丹尼爾·貝爾在《資本主義文化矛盾》中所說文化領域是意義的領域。它通過藝術與儀式,以想像的表現方法詮釋世界的意義,尤其是展示那些從生存困境中產生的、人人都無法回避的所謂‘不可理喻性問題’,諸如悲劇與死亡。”《彆無選擇》就試圖追問生命意義,探討著諸多“不可理喻性問題”。首先告訴讀者,不管你是貧是富,是卑賤是高貴,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彆人無法措手、甚至都無法向彆人訴說的困境,或者說,每個人都背負著深淵前行。比如,埃德加是億萬冨翁,但他自私、冷漠,隻關心自己的痛苦和快樂,“他認為住在他周圍的那些人不過是他窗外的風景,供他娛樂而已”,所以他失去了友情、愛情和親情,陷入淒涼晚景。他的兒子艾迪駕車時故意調轉方向,駛過兩道黃線,撞逬了一棟半獨立式房子。後來,憎恨他的女兒莫妮卡也死於凶殺。馬克·塞德曼醫生擁有體麵的職業,漂亮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女兒,簡直是幸福人生的樣板。但他仍念念不忘舊情人雷切爾,常常為因自己的不檢點失去她而抱愧,並最終因為對舊情的沉湎和對巳經擁有的生活的心不在焉而落得妻亡子散的下場。維恩·德頓生活在遠離塵囂的亨特斯維爾,妻子賢淑,兩個兒子伶俐可人。這仿佛是一個桃源夢境。但晴天響起了霹靂,他突然聽說妻子凱塔麗娜以前竟是科索沃的妓女,懷孕後漂洋過海來到美國賣嬰兒,她還有一個人販子弟弟佩維爾。困境連如此恬淡、素樸的人都不放過,深陷紅塵的人們怎麼能奢望得到赦免呢?因為每個人都在俯視著自己的深淵,蹲伏著舔自己的傷口,無暇也無法用語言傾訴自己的疼痛,更沒有途徑和興趣真正走入彆人的困境,所以,人與人之間的隔膜成為擺脫不了的宿命。馬克撫摩著哭泣的妻子的肩頭,可他根本沒打算了解、撫慰莫妮卡自幼在自私的父親、歇斯底裡的母親的管束下變得孤僻、脆弱、偏激的心靈,更沒想到自己對舊情人的眷戀使她絕望。她雇私人偵探追蹤丈夫,並最終向他舉起了槍。由摯愛始,到凶殺終,還有什麼比這更深刻的隔膜?馬克深愛著雷切爾,卻和彆的女人上了床;雷切爾也深愛馬克,但她無法原諒他的錯誤,兩個人便隻能遙隔盈盈一水,“脈脈不得語”。十幾年未聯係後,雷切爾一個深夜電話竟會險些送了馬克的命。馬克更不會想到,竟是他從小到大的朋友倫尼殺死自己的妻子,拐賣自己的女兒,合夥策劃了敲詐案,並在罪行即將敗露時殺死了合夥人。馬克想:“我是那樣了解他。或者,也許我根本就不了解他。”熟悉原本就是陌生,隔膜才是真相。值得注意的是,這篇描寫了犯罪,卻否定了罪惡的存在。倫尼像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一樣犯下一連串罪行,隻是想千方百計地保護馬克的女兒,同時不犧牲自己的家庭。凱塔麗娜做妓女,隻是為了在戰亂和貧窮中獵食和生存。他們都是因為正確理由而做了錯事。丹尼斯·瓦尼什為了牟取暴利而販賣嬰兒,卻使這些嬰兒擺脫了貧窮和罪惡,使許多渴望子女卻不能生育的夫婦得享天倫樂趣,她因為錯誤理由而做了正確的事。那麼,“正當的理由?錯誤的理由?誰能說得清?”這世界也許根本不存在罪惡。隻是每個人都在努力掙紮出自己的夢魘,追尋著自已的幸福,就像京劇《三岔口》裡的人們一樣,自顧自摸索,一不小心就成了彆人的深淵。看來,犯罪正根源於人與人之間的隔絕和無法溝通。身處困境、相互隔絕的人們還能擁有什麼?多麼殷切的熱望、多麼果決的行動,奔向的隻是巨大的虛無。就像馬克·塞德曼醫生拚命拖住那輛本田雅閣,車上坐著的根本不是他的女兒,他和雷切爾九死一生地抓住莉迪亞,莉迪亞卻對他女兒的事一無所知。整部都是在虛妄中狠狠地兜著大圈子,讓人彆無選擇。這決不僅是作家玩弄的一個懸念慣用的噱頭,而是對在虛無中盲目奔走的人類生存處境的洞觀。但是,沒有人直麵著虛無還能不動聲色地活下去,人類需要統一和永恒。於是,人類開始在虛無中守望。馬克守望的是家庭的溫暖,家庭是他的寒冷中最後的一點溫暖。和一般暢銷的大團圓結尾一樣,馬克圓了自己的夢,和雷切爾走到了一起,並和阿貝、洛蘭一家共同撫養小塔拉。考慮到馬克、倫尼、維恩等人原本貌似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哈蘭·科本無法給我們許一個廉價的諾言。正如最後馬克所說:“但是如果你期待一個徹底完美的結局,這我可就不敢保證了。”也許,結局隻是另一出悲劇的開始,馬克守望的仍是虛無。阿爾貝·加繆在《西緒福斯神話》中曾說:“如果思想在現象變化不定的鏡子裡發現能把現象和自身概括為一種惟一的原則的永恒聯係,人們就能談精神的幸福了,而真正幸福者的神話也隻不過是一種可笑的偽造品。”在虛無中守望,守望虛無,也許就是人類困境的真實寫照。至此,我們尋找出了這篇能夠打動全球人們的深層意蘊,即它勾畫出了我們共同的生存困境:在技術的時代守望虛無。哈蘭·科本“在他令人愛不釋手的書中回答了讀者的所有問題”。其實諸多“不可理喻性問題”是無法回答的,但隻要有能力和勇氣把它提出來,便足見其博大,因為它讓我們克服了幻想,並稍稍接近了某種赤裸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