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大廳的訊問後,兩名刑警坦誠地交換起彼此得到的印象。“老人因為家貓走失而自殺,這的確是有可能的事情。難道真是自殺嗎……”“警部原本就說是自殺了。而且現場還遺留著毒物用的容器。”“不過和明與貴子夫妻,還有女兒美穗,這三人的反應又該怎麼解釋呢?他們非但不為桐山健作的死感到哀痛,還拚了命地強調自己是無辜的。這樣反而可疑啊。”“的確,我們連問都還沒問,他們就主動提出了不在場證明。所以說,真凶就在他們之中嗎?”麵對麗子無心的提問,風祭警部就這樣順勢借題發揮。“嗯,是啊。就像你所說的,對健作先生下毒的真凶就在他們之中。十之八九絕對是這樣沒錯。我的看法也跟你完全相同喔,寶生。”“……”麗子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搭霸王車的計程車司機。可是這個國家沒有法條可以取締竊占部下發言的上司。麗子隻能苦笑了。順帶一提,麗子自己也難以判斷桐山健作的死是自殺還是他殺。兒子夫妻對死者的冷漠態度實在不值得讚賞,可是那也有可能隻是為了要自我保護而已。話雖如此,要斷定是自殺感覺也太單純了……不過經過訊問之後,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情。就是風祭警部針對本次事件,內心並沒有明確的見解,隻是一味地見風轉舵罷了。不過,要說他一如往常,也確實是一如往常。或許又是臨時起意也說不定,這樣的風祭警部帶著麗子前往桐山邸的廚房。這時幫傭相川早苗正好在喂白貓吃貓食罐頭。小白專心地大口吞咽著罐頭飼料,看來是餓得饑腸轆轆的樣子。“啊啊,相川小姐,這下正好——哎呀,小白也在啊。”警部大概是受內心的衝動驅使,而意圖扮演“愛好動物又和藹可親的刑警”吧。明明也沒多喜歡,他卻一邊說“嗨,可愛的小貓咪”,一邊蹲在白貓麵前逗弄似地伸出手指。白貓喵地叫了一聲——然後喀吱地咬了警部一口。看來它似乎把警部的手指誤認成小熱狗還是其他什麼東西似的。警部瞬間漲紅了臉。“不行喔,小白。”相川早苗斥責白貓。“那種東西就算吃了也不好吃喔。”實際上好像也真的不怎麼好吃的樣子。小白嘔嗚地吐出警部的手指。確認過自己的指頭沒有少掉一截,“……這、這貓真不可愛呢,哈哈哈。”警部露出僵硬的笑容瞪著小貓。“是,刑警先生說得沒錯,小白這隻貓實在不太可愛。”嘴巴上這麼說的相川早苗,似乎也是個不怎麼可愛的幫傭。她的用字遣辭太辛辣了。“喔,是這樣啊。不過,從剛才在大廳裡的對話聽來,感覺健作先生非常疼愛這隻白貓。甚至到了每天晚上要一起睡的地步。”“這個嘛,誰知道呢?”出乎意料地,相川早苗一臉難以認同的表情。“我是每天通勤上班的幫傭,所以對晚上的情況不太清楚。可是就我所見,老爺感覺起來並沒有那麼疼愛小白。畢竟是共同生活的貓,老爺對小白是有一定程度的關愛,不過看越來並不像是特彆喜歡的樣子。”“唔。也就是說,健作先生對貓的愛隻有普通程度。他不愛貓是吧?”“這個嘛,老爺還算是關心貓。”“所以是溺愛羅?”“不,隻是關心的程度。”“意思就是溺愛嘛。”“不,老爺對貓並沒有特彆溺愛。”“健作先生不愛貓嗎?”“不,老爺是關心貓的。”“你看,這不就是溺愛。”(溺愛的日文為貓可愛がり,也可以解釋為愛貓。)“不,老爺隻是還算……”“警部!”麗子不耐煩地插嘴說。“‘溺愛’這個字眼可以用在貓以外的話題嗎?這樣隻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而已。”然後麗子代替警部向眼前的幫傭發問。“健作先生對小白並沒有投注太多的關愛。所以說,小白一個禮拜前行蹤不明的事,跟健作先生的死無關嗎?”“我是這麼認為的。雖然和明少爺他們都說是自殺,但小白失蹤這點事情不可能對老爺的精神上帶來多大打擊。就算多少有些失落,也不可能走上自殺一途。”“那麼你是說本次事件不是自殺,而是他殺羅?”“這個嘛……”相川早苗一瞬間答不上話。“不,這我也不曉得。”她搖了搖頭。麗子研判繼續追問下去也沒意義,於是結束了問話。另一方麵,警部嘗試從不同的方向刺探。“你最後一次看到生前的健作先生,是在什麼時候呢?”“就在老爺回到寢室前不久,我曾在這個廚房裡見過他,那就是最後一次了。老爺是來吃藥的。”“藥?”警部雙眼閃閃發光。“那是什麼藥呢?是感冒藥?還是其他常備藥品?又或者是氰酸鉀呢?”“……”吃下那種東西的話,人可是會當場死亡喔,警部。麗子在心中吐槽著上司的發言——不,等等。我記得好像有方法可以讓人服下氰酸鉀卻不會當場死亡,麗子轉念一想。“老爺吃的是感冒藥跟降血壓藥。感冒藥是市售的藥粉,降血壓藥則是醫生開的膠囊。”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警部顯得異常興奮,一把抓住了眼前的幫傭。“膠膠膠、膠囊!那那那、那個藥放放放、放在哪裡?”麵對咄咄逼人的警部,相川早苗僵住了臉,腳邊的貓則是白毛倒豎。“降血壓藥在那個冰箱裡。是的,老爺習慣把每天要吃的藥放在冰箱裡保存。您要看嗎?”這麼說完,她打開置於廚房角落的冰箱的門,取出塑膠製的藥盒。收放在半透明容器內的是黃色膠囊。“健作先生把醫生開的膠囊以這種形式保存,並每天固定服用。可是這種保存方式太草率了,反而可說是讓犯人更好下手……”風祭警部沉思似地將手按在下巴上,“寶生!”然後劈頭詢問身旁的麗子:“你明白這個膠囊具有什麼樣的意義嗎?”膠囊具有讓藥效延遲發揮的功能。即便是吃下一個挖耳杓大小的分量就會即刻死亡的氰酸鉀,一旦包裹在膠囊裡,吃下去也不會馬上致死。就算健作先生於上午十點前在廚房吃下的藥,等到十點過後才在寢室床上發揮藥效,那也沒有什麼好感到不可思議的。隻要利用這個膠囊,犯人便能輕易讓健作先生服下劇毒。麵臨這意想不到的發展,麗子也不禁興奮地開口。“警部!犯人把毒藥裝進這個膠——”“如果你不懂的話,就讓我來告訴你吧,寶生!犯人把毒藥裝進了這個膠囊裡。不知情的健作先生以為是平常的降血壓藥,就直接吃了下去,然後回到寢室裡。不久,膠囊在胃中溶解,毒藥便蔓延健作先生全身——就是這麼一回事。怎麼樣啊?寶生。我的推理之中有任何疑點嗎?”“……不,警部所言甚是。”麗子以不帶感情的聲音表示讚同。把任誰都想得到的經過,當成好像自己專屬的獨特推理,還洋洋得意的宣告,此乃風祭警部慣用的絕技。警部看了麗子的反應之後心情大悅,重新轉頭麵向相川早苗。“健作先生吃完藥後做了什麼呢?”“嗯……對了,老爺拿著寶特瓶離開了廚房。”“你說的寶特瓶是放在寢室桌上的那瓶吧。”“是,我想應該是同一瓶。老爺先拿著寶特瓶往起居室走去,然後好像隔著窗戶對院子裡的夫人說了兩、三句話的樣子。”“‘我感冒了,要在寢室裡休息。不要吵我喔’,是這段對話吧。信子夫人之前作證過了。健作先生是在這之後回寢室的吧?”“是的——”幫傭先點了點頭,隨即又像取消似地左右搖了搖頭。“不,在回到寢室之前,老爺又一次來到了廚房。”“喔,那是為什麼呢?”“那是因為,這個……我想大概跟事件無關吧……”“有沒有關係交由我們來判斷。無論什麼事情都請儘管說。”“是,那麼。”相川早苗下定決心似地抬起頭。“老爺問我說‘有沒有橡皮筋?’,於是我把圍裙口袋裡的橡皮筋抽出一條交給老爺。老爺應聲說‘嗯,這個好’,就這樣帶著橡皮筋和寶特瓶往寢室去了。”“什、什麼,你說橡皮筋!”警部拉高嗓門叫道。“說到這個,現場的地板上確實遺留著一條斷掉的橡皮筋……可是,那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呢?裝水的寶特瓶可以猜到是要喝水用的,可是為什麼要把橡皮筋帶進寢室裡呢?”“這個嘛,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又覺得這種事情不值得刻意過問……”結果相川早苗並沒有問起橡皮筋的用途,就這樣目送著健作先生離去了。那就是她跟生前的健作先生最後一次見麵的狀況。最新浮現出來的神秘證物是“橡皮筋”。麗子與風祭警部無法確實掌握個中意涵,隻能露出困惑的表情麵麵相覷。在那之後,麗子也跟著風祭警部繼續進行搜查。她不怕惹人嫌地一再訊問關係人,同時執拗地觀察現場,幾乎到了快要將現場狀況烙印在腦海裡的程度。此外,還跟警部沒完沒了地反複討論。桐山健作是遭到殺害?還是自殺?他在臨死之際要了一條橡皮筋的用意何在?在找不出答案的情況下,調查持續到了深夜。結果——今天一整天奮力工作的麗子一回到寶生邸,就因為高燒而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