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麗子與風祭警部回到現場的寢室時,桐山健作的屍體已經被運走了。鑒識人員似乎把遍布屍體旁的嘔吐物全都帶走了,地板變得十分乾淨。寶特瓶跟茶杯也正在鑒識當中。風祭警部在床緣坐下,擺出一副好像非常認真思考的姿勢。“今天早上健作先生說有點感冒,於是進了寢室。不過,其實他心裡正考慮要自殺。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後,他把寶特瓶的水倒進茶杯。然後將事先準備好的毒物放入嘴裡,配著茶杯的水服下,終於如願以償地死了——”警部好像很滿意自己的假設般用力點了一下頭。“唔。這麼一想,原來如此,健作先生自殺也並非毫無可能。雖然沒發現遺書,但是自殺時沒留下遺書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你說是吧?寶生。”“是,確實如此。”麗子姑且表示讚成,但同時卻也產生了一個疑問。容器不見了。裝有毒物的容器消失到哪裡去了呢?“那個,警部……”當麗子正準備提出問題時,“問題是容器!”警部打斷她的話大叫道:“氰酸鉀不是那種可以隨手拿來拿去的東西。假使健作先生在這問寢室內服下了自己準備的氰酸鉀,屍體旁邊沒留下容器就說不過去了。怎麼樣,寶生!”“……”雖然警部麵露得意地這麼問她,但由於麗子的想法也完全相同,她並不覺得特彆欽佩。麗子麵無表情地回答:“您說得是,警部。”接著警部慢吞吞地下了床,擺出匍匐姿勢,開始仔細地搜索地麵及床底下。他大概是在尋找消失的容器吧。莫可奈何之下,麗子也效法起上司的動作。可是不管再怎麼窺視,床底下還是找不到任何東西。相反地,麗子在牆邊的地板上找到一條細長的棕色橡皮筋。“——警部,我找到了這個。”“嗯?”警部把臉湊近麗子手指捏著的物體,並將眼見的事實如實地說出來。“什麼啊,這不是斷掉的橡皮筋嗎?這種東西跟事件有什麼關係嗎?隻是區區的垃圾吧。”這個嘛,要說垃圾確實也隻是垃圾啦。麗子把撿到的橡皮筋放在桌上,視線再度落向地麵。過了幾分鐘後,刑警們不惜像狗一樣在地上爬的執著,終於有了成果。“我找到了,寶生!”警部看著放在床邊的薄型小電視的電視櫃底下大叫。被他當成戰利品高高舉起的東西,是個細長透明的筒狀容器。是藥盒。那原本是裝藥劑的容器,但也可以用來保管毒藥。裡頭是空的,不過盒子底部可以看到殘留有些許微粒。警部以指尖彈開扣在本體上的蓋子九九藏書網,將鼻頭湊近盒子。“錯不了的,這就是氰酸鉀的容器。健作先生自行服用了放在這個容器裡的氰酸鉀,然後丟掉盒子,喝下茶杯內的水。被丟棄的盒子滑過地板,藏進了這個電視櫃底下。這樣就說得通了。我說得沒錯吧?寶生。”“……”原來如此,這樣的確是說得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麗子突然不安起來。仔細一想,過去隻要風祭警部發表合理的假設,到最後多半會證明那是錯的。如果依據這個經驗法則的話,桐山健作的死就不是自殺了。這是一起偽裝成自殺的殺人事件……不,是我想太多了嗎……警部偶爾也會有猜中的時候吧……可是,之前都連續慘敗,這次八成也……麗子越想越覺得桐山健作的死令人費解。過了不久之後——麗子與風祭警部從微微打開的拉門後方窺探著桐山家大廳的情況。五名男女各自以不拘小節的姿勢坐在寬敞的榻榻米房間內。麗子輕聲對警部說明之前收集到的情報。“健作之妻信子您知道吧。在她身邊的中年男性是兒子和明。他在國分寺開了一家使用無農藥蔬菜的有機餐廳,簡單來說就是餐飲業者。順帶一提,和明是信子的拖油瓶,跟健作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喔,這情報可不能置之不理呢。”“在和明身邊,妝化得很誇張的女性是他的妻子,名叫貴子。她雖然是專業主婦,但家事大多丟給信子夫人處理,自己日複一日沉迷於個人嗜好與才藝練習。後麵那個無聊的撥弄著頭發的年輕女孩是獨生女美穗。聽說她今年才剛進女子大學,現在每天都忙著參加社團活動跟聯誼的樣子。”“不是還有另外一個人嗎?”警部把臉貼近拉門的縫隙問。“您是說穿著圍裙的年輕女性吧。她叫相川早苗,如您所見是個幫傭。”“原來如此,我清楚了。”警部將臉抽離拉門的縫隙,無聊似地喃喃自語,,“可是啊,健作先生十之八九肯定是服用氰酸鉀自殺。就算對關係人進行訊問,感覺也隻是浪費時間而已。”“妄下結論是偵辦的大忌喔,警部。而且,警部應該很喜歡這種情況不是嗎?”聽了麗子帶有嘲諷意味的一番話,風祭警部露出了美男子式的微笑。“當然,我最喜歡了——那麼要上羅,寶生。”警部雙手置於成對的門把上,啪一聲地將兩扇拉門迅速往左右拉開。麗子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如此招搖地強調自己的登場。不過,在所有關係人的注目下走向大廳中央的風祭警部,無疑的心情很好。他宛如歌舞伎演員般瞪視著一千人等,然後開口這麼說:“桐山健作先生過世了,可能是服用氰酸性毒物而死——”對警部這段發書迅速反應過來的是和明。“是氰酸鉀吧。爸爸服用了氰酸鉀自殺對吧。”“哎呀,請等一下。”警部裝模作樣地歪著頭反問。“我從來都沒有說過健作先生是自己服毒喔。他殺也是極有可能的。另外,雖然這是枝微末節的小事,但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得言明在先,氰酸性毒物可不等於氰酸鉀。”喔喔,不愧是專業刑警!真有兩把刷子!這種與現實不符的錯誤氛圍一口氣在大廳裡蔓延開來。剛才那個在拉門後頭斷言“十之八九肯定是服用氰酸鉀自殺”的是哪一位啊?麗子暗自歎了口氣。“這、順便請教一下。”和明語帶顫抖地說:“家父大概是幾點過世的呢?”“關於推測死亡時間,據法醫的看法是上午十點前後。由於信子夫人正好於上午十點與生前的健作先生交談過,健作先生的實際死亡時間應該在十點過後不久……”“上午十點!”還沒聽完警部所有的話,和明便放心地大叫:“太好了。這樣的話,事情就跟我無關了。我在上午九點離開國分寺的店,外出采買。在那之後我也一直留在店裡。員工們應該可以替我作證才對。”“等一下,老公,你這是什麼意思嘛。”發出不滿叫聲的是妻子貴子。“隻顧著主張自己的不在場證明,想借此擺脫嫌疑不成?真是太狡猾了。這樣的話,上午剛過十點的時候,隔壁家的太太也來接我,一起出門練習茶道去了喔。之後我就一直跟大家還有茶道老師在一起了。”“媽媽,那能夠算是不在場證明嗎?”女兒美穗指摘說。“爺爺就是在上午剛過十點的時候死掉的喔。就算媽媽先喂爺爺吃下毒藥,然後再出門練習茶道,那也一點都不奇怪啊。”聽了這番毫無忌諱的言論,貴子吊起眼角尖聲叫道:“美穗,你說那什麼話!媽媽怎麼可能喂爺爺吃毒藥呢?”“就是說啊,美穗。不要隨便懷疑家人。”和明也告誡女兒。“話說回來,上午十點的時候,美穗人在哪裡做什麼呢?”“你倒是很開心的在四處懷疑他人嘛!”美穗以完全符合時下女大學生的語氣咒罵父親。“我才沒有什麼不在場證明呢。上午十點的時候,我一直待在家中自己房間裡。沒記錯的話,搭朋友的車一起去學校應該是十點半的事。之後我就一直跟彆人一起待在大學裡了。”然後美穗一改粗魯的口吻,轉而麵向警部。“不過請您相信我,刑警先生。我並沒有殺害爺爺。”“唉,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問題啊……”風祭警部露出困惑的表情看著和明、貴子及美穗三人的瞼。“各位似乎誤會了什麼的樣子。在本次事件中,就算再怎麼主張自己有不在場證明也毫無意義喔。畢竟健作先生是服毒而死的。假使是他殺的話,犯人隻消事先在健作先生可能食用的東西裡下毒就行了,並不需要在推測死亡時間的上午十點多出現在現場。下毒的時間可以是早上七點或八點,也可以是前一天晚上。不,搞不好在一周前就已經下毒了呢。比方說摻在健作先生平時服用的藥物、維他命,或者是感冒藥裡……”聽了風祭警部所說的話,桐山家的人們頓時緊張起來。另一方麵,警部舍棄了剛才的“自殺說”,改口斷定這是一起毒殺事件。他大概是認定這樣會比較有趣吧。於是之前還十分重視不在場證明的三人,態度突然急轉直下。“仔、仔細一想,不在場證明什麼的根本就不重要。因為爸爸是自殺死的啊。”“就、就是說嘛,爸爸最近老是碎碎念說身體不好。”“這麼說起來,高齡者自殺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報紙上也常看到呢。”麵對這名為殺人嫌疑的驚濤駭浪,原本四分五裂的家族突然提升了凝聚力。默默看著一連串鬨劇的信子夫人,搖了搖頭說:“真是可悲啊……”這時,站在信子夫人背後的幫傭——相川早苗小姐輕聲叫道:“哎呀,這不是小白嗎!你跑到哪裡去了!”相川早苗的視線投向剛才警部打開的拉門後方。麗子轉頭往那邊一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那裡出現了一隻全身雪白的貓。大概因為是隻白貓,才取名為小白吧。對了,桐山家的家庭成員之中,還包含了一隻貓,麗子回想起來了。不過之前都沒看到半點蹤影……“嗨,你回來啦,小白。”和明抱起白貓向刑警們說明。“其實小白這家夥大概從一個禮拜前就失蹤了。爸爸找了它好久,可是卻哪兒都找不到——你說是吧?貴子。”“是啊。爸爸很疼愛小白,每晚都抱著它睡覺。所以它不見之後,爸爸好像很落寞的樣子。是這樣沒錯吧?美穗。”“嗯,爺爺曾說小自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好像已經放棄的樣子——啊,說不定小白失蹤也是爺爺自殺的原因之一呢。”“嗯,這是有可能的。”和明一邊點頭,一邊撫摸著貓的頭。“高齡者失去寵物後失魂落魄,突然走上自殺一途——這種事情常發生吧?刑警先生。”“唔——自殺的原因是走失的寵物嗎?”風祭警部右手撥起頭發,自言自語似地低聲說。“的確,這也並非毫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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