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暴雨不似山裡那般沉悶,到了平原,更是有種九天之水嘩嘩倒灌的氣勢。
時卿動用了點神力隱匿身形來到泄洪區,狂風獵獵,雷聲在頭頂炸開,浪也大了起來。
府衙的人半夜得了警示動身,可暴雨傾盆,水位也在這一兩個時辰內瘋漲,堤壩被衝毀,洪水摧枯拉朽般傾瀉而出。
絕對的自然力量前,任何措施都是徒勞。
“係統。”時卿冷靜吩咐,“調出全域地圖。”
小老虎瞬間坐直:“是!”
地勢低的不止這一處,屏幕紅點密集處,山洪隆隆滾動,河水暴漲,鋪天蓋地的洪水吞噬村莊,黑暗中你甚至尋不見半點生命的痕跡。
放眼望去,已是白茫茫銀光一片,在撕裂天地的閃電中迸著令人心悸的光。
時卿再沒有耽誤,尋了處據點,浩蕩的神力以自身為中心向四麵八方輻射,強勢的力量將洪水逼入河道,白光如星點散落,化作無形的防護屏障,將困於其間的百姓包裹。
狂風肆虐,吹亂了少年的長發,時卿神色未變,分出一縷神力抬頭看向沉沉天幕。
必須讓大雨停下。
察覺到宿主的念頭,係統第一時間提醒:“大人,您不能再繼續了,‘沈時卿’承受不住逆天而行的因果,一成神力已是主天道能給的極限,您必須即刻停手!”
可以如今的形勢,遠遠不夠,“按照原劇情,這場雨還要持續多久?”
小老虎鍵盤都快要敲出火星子:“半個星期,最多四天,且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了,後麵翻不起浪!”
“會不會有災疫?”
“影響不重!真的!您信我!”
黑夜中隻有係統看出了少年發絲的幾縷銀白,受製於位麵,即便是一成神力也大打折扣,已經很好了,再繼續下去身體根本扛不住。
係統急聲喝止,“您做的很好,夠了,朝廷的指令已經下達,使臣也已經出發,剩下的交給他們吧。”
少年的舉動似乎驚擾了位麵的天道,瓢潑的暴雨傾瀉,雷電炸開雲層,從少年身側劈下,狠狠落在一處山脈上,霎時間山體坍塌,泥石滾落下來。
時卿冷冷抬眸,指尖凝蓄神力,施展訣印將雷電悉數擋了下來,龐大的金色法陣緩緩擴散,籠罩這片天地。
天道被激怒,強製施壓以示警告,可時卿偏要護到底!
看著僅恢複一成神力便敢以肉體凡胎和天道鬥的宿主,係統急的罵了句臟話,是非都不分了,滿腦子都是彆讓我逮到對麵是哪位神仙!
我要舉報!要給你穿小鞋!
【係統申請使用無限製防護功能,時限一天,扣除積分1000,30天內禁止使用該能力,是否確認使用?】
:“修改時限為十天。”
十天,應該夠時卿的身體緩過來,在此期間不能再出岔子。
【無限製防護功能,時限十天,扣除積分,是否確認修改?】
係統咬牙,心道爸爸不缺你那點積分,抬爪摁了下去。
霎時間,時卿周身被無形的力量包裹,天道之力無法再傷害其半分。
時卿再沒有顧忌,掌心拍向陣法虛空,神力彙入,淩厲勁風吹散厚重的雲層。
清冽的氣息強勢破開黑暗,從中泄出無邊耀眼的金光。
浩蕩如海的溫柔力量籠罩天地,源源不絕,雷電平息,暴雨停歇,至此,江南終於迎來破曉黎明。
幸存的人彼此攙扶著起身,跪地祈福的同時,感恩上天賜予的劫後餘生。
身後是被大水衝毀的房屋,大片的莊稼田地泡在水裡,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他們從此刻失去家園,可當陽光穿透雲層,他們任由暖意淋遍全身。
生命脆弱也堅韌。
餘下的事時卿沒有再管,事實上他也確實沒了力氣。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棲隱山,路上還在和係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說這地方風景宜人,交通也還算便利,若裴聞鈺願意跟著他,以後可以一起在這裡養老。
係統恨不能拿張鏡子讓他看看自己的臉色:“……您閉嘴吧。”
少年輕笑一聲,難得乖順地閉上嘴巴。
時卿回到小木屋的時候,寧無衣剛好給自己煮了碗麵,他熬了後半宿心緒不寧的,準備吃完就下山。
沒想到聽見動靜一抬頭,小徒弟竟然真的自己回來了!
還沒來得及欣喜,寧無衣就變了臉色,快步上前將人扶住,又擔心又急的,捉起少年的手腕就搭了上去。
“那碗麵是給我煮的嗎?”時卿垂眸問師父。
寧無衣驚疑不定地看著少年的臉,麵色有些古怪,可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擔憂。
師父見多識廣,承受力是他平生認識的人中最強的,時卿沒打算隱瞞,耐心等著對方開口。
可到最後,老人家什麼都沒說,一巴掌輕輕呼在少年脊背,將人拍得往前一個踉蹌,氣呼呼道:
“快吃!瞧你出去一趟,把自己糟蹋成什麼樣了?”
時卿捧著碗,半討好地誇師父廚藝了得,寧無衣在隔壁灶台又下了碗麵,嘀嘀咕咕地說:“養的兩個徒弟沒一個省心,淨搶師父的飯……”
一碗熱湯麵下肚,骨頭縫裡冒出的寒意終於散了,身體回暖,筋骨都酥軟許多,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寧無衣第一時間扶住,想要將人抱起來。
怎知少年平日看著薄,肌肉都實打實的,這把老骨頭竟然還抱不住?
寧無衣不願承認自己老了,身手骨頭都退化了,拍拍徒兒的肩催促。
“起來,回屋裡睡去!”
時卿迷瞪著一雙眼,看似清冷麵無表情,寧無衣卻知他已經半隻腳踏進了夢裡,連催帶趕把人捯飭進屋。
果然,沾床就睡。
慢吞吞拉過棉被給人蓋上,寧無衣又偷偷把了次脈,沉默半晌,才悠悠歎了口氣,起身關上房門。
寧無衣閒不住,又記掛著外麵的大徒弟,估摸著時卿要睡上許久,便拿起鬥笠出門。
江南發了建朝以來前所未有的大水災,洪水過後,餘下便是觸目驚心的慘狀。
曾經的石板街和集市已被渾濁的泥水浸沒,無數動物屍骸和臟物漂浮其中,房屋倒塌,農田毀壞,寧無衣繞過流浪的人群,踏過泥水,來到僻靜的小巷。
府衙門前排著長隊,施粥的棚子已經搭建好了。
這次知府的行動還挺令人滿意。
朝廷的賑災糧來得很快,不到三日,大批的施粥點搭建完成,荊州南邊的兩座小城接納了這些災民,且由知府的人出麵,強製劃分出一道隔離帶。
寧無衣知道是時卿的意見。
令人欣慰的是,經曆過如此大劫,百姓傷亡人數也才隻有三百餘人,且半數因救助及時,無性命之憂。
巫祝連開三次祭壇,感念神明庇佑,並將此次功勞,悉數記在了沈時卿身上。
沈時卿,很多人都見過,哪怕隻有一麵之緣,容肆提起時,百姓都記得這位來自京城的沈家公子。
隻是不知流言怎麼傳的,等朝廷的欽差大臣趕到,人人都說江南來了位活神仙。
尚書原夏稍一打聽,才知說的是沈府的小公子,名叫沈時卿。
原夏轉頭看著身後的沈霖:“……老夫就說沈忠年那個混球,怎麼這次反應忒激烈,原來是兒子下江南來了!”
沈霖訕訕,又覺與有榮焉:“原尚書該高興才是,畢竟這次的劫難已經過去了。”
原夏負手哼哼,末了實在好奇,輕咳一聲:“令弟?以前從沒聽令尊提起過?”
如此有能耐的兒子,不應該啊,“以他的本事,若是在朝廷謀個一官半職……”
“我家卿卿無拘無束慣了,且年紀尚小,朝堂不適合他。”
沈霖點到為止,“更何況,沈家不能再出第三個命官。”
原夏年老成精,登時反應過來,絕口不提了。
隻是,越了解,越想見見。
這種念頭,在看到各知府手裡的治災防災政.策和詳細措施後,達到了頂峰。
難不成,此子還真如當地巫祝所言,是個活神仙?
時卿一連緩了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