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七月十七日 下午五點(1 / 1)

麻耶雄嵩 3642 字 16天前

雨點有節奏地敲打著。啪,啪,啪啪啪,啪啪,啪……這場非同尋常的大雨似乎永遠無法畫上句號。我離開房間下到一層的酒廊裡時,平戶正獨自斜靠在沙發上,手裡夾著一支駱駝牌香煙,悠哉遊哉地吞雲吐霧,而島原並不在這裡。桌上玻璃煙灰缸裡已經堆出了一座小山,被煙頭塞得滿滿當當的。由於開著空調,門窗都緊關著,由此酒廊大廳裡就像剛烤過秋刀魚似的,煙霧繚繞,嗆得人睜不開眼。看這架勢,平戶從螢橋邊上返回後一直在吸煙。那件永遠不更換的、帶有麻雀標牌的衣服仍然濕淋淋的。“平戶君!”當我在他對麵坐下,跟他打了招呼,平戶才愁容滿麵地抬起了頭,像是剛剛意識到我的存在,小胡子輕輕抖動了一下。“你到底怎麼啦?感冒了嗎?”我問。“說什麼傻話!”平戶哼了一聲,“我正在思考許多重要問題呢。”“是在思考凶手的下落嗎?”“這當然是其中的一點。”平戶把吸得隻剩濾嘴的煙頭往煙灰缸裡一插。“你這麼說,就意味著還考慮了不少其他問題,對吧?”“是啊。”平戶點了點頭,又點上一根香煙。我低頭一看,他的腳邊扔著兩個空煙盒。“你是說,也考慮過佐世保是否是‘喬治’這件事嗎?”“你猜得對。”平戶抬高了嗓門,仰頭慢慢地吐出一口濃煙後說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佐世保為什麼會對加賀螢司的一切如此癡迷呢?”“不就因為他是個探秘愛好者嗎?佐世保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能住在鬼屋裡。”“這話也有道理……實際上,據我所知,佐世保在學生時代對流螢館並沒有多大興趣啊。”平戶表情複雜地繼續說道,“當然,這裡因為出過聳人聽聞的大案而名噪一時,阿基裡斯俱樂部也曾組織成員到流螢館來探險。但由於當時事先收集的情報不準確,佐世保一行貿然啟程,結果因為不清楚流螢館的具體方位,在荒山野嶺中沒頭蒼蠅似的摸索了幾天也沒找到。此後,佐世保再也沒有組織過第二次探險,不像以前尋訪奧吉野的旅館廢墟以及早津市滅門慘案的舊房子時那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尋找,直至如願以償。”“我想,當年也許佐世保囊中羞澀,不得已才放棄吧?”“是啊,我也這麼看。也許,他依靠遊戲軟件發了財,也是其中一個重大原因吧?據我所知,佐世保鐘情於這座流螢館,是在他姐姐去世後。現在回頭想想……喂,佐世保姐姐的事情你知道吧?”“聽說是跌落身亡的。死前姐弟倆關係非常好,對吧?”“可是也有傳聞說她是自殺身亡的。”平戶低聲說道。“這是真的嗎?”“畢竟隻是傳聞。這些話是當年俱樂部裡一位與佐世保交惡名叫飯盛的學長偷偷告訴我的,我至今仍然半信半疑。”我並不認識飯盛學長,大概在我入學那年已經畢業離校了吧。“這回,佐世保不可能是自殺吧?”平戶似乎發現了其中的巧合,把這兩樁案件進行了聯想。看來,他不肯相信佐世保就是“喬治”。正如千鶴擔心的那樣,平戶與佐世保的私交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如果真是這樣,把真相如實說明的話,他們以前的關係會成為平戶不接受這個事實的障礙吧?如果這樣的話,我倒不如不說,免得惹他不高興——這是我這個不能成為勇士的人經常做出的選擇。“可是,不知道佐世保的姐姐與加賀螢司的關係如何。他的姐姐很喜歡加賀螢司演奏的樂曲吧?”“如果關係如此簡單就好了。自從流螢館出了那件大事,加賀的名字被屢屢提及以後,佐世保再沒聊過加賀的話題。”“那麼,他關注加賀螢司的原因又是什麼?”這時,黑糊糊的天空中暴雨傾盆而下。平戶抬頭仰望著玻璃天花板,狠狠地噴出一口濃煙。我已經數不清這是他抽的第幾支煙了。他猛吸了一口煙後說道:“據說加賀螢司曾與自己的表妹私奔過,這事你聽說過吧?”“是的,此事作為加賀螢司的一樁趣事,佐世保倒是向我提到過。”“如果我說,那並不是他的表妹,而是同父異母的妹妹,你相信嗎?”“等等!那怎麼可能!這樣一來兩個人不就具有直接的血緣關係了嗎?”平戶的表情依然平靜,還在不停地抽煙。接著,他又曝出另一個令我震驚不已的消息:“事情還遠不僅如此,他的妹妹被強行帶回家後,不過兩個月後就病死了。他的這位妹妹名字就叫螢。”“竟有這種事……加賀的妹妹叫做螢?這事我怎麼從來沒聽說?”我不禁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呆了,好久都說不出話來。由此看來,加賀對帶有“螢”字的東西如此執著,並非沒有理由。“這事我也是剛知道的。僅僅數小時前,我把咱們聽過的唱片送回書房時,偶爾在那裡看到了這樣東西。”說著,平戶從沙發墊旁抽出一本很舊的雜誌放在我麵前。這是本十年前的月刊雜誌,主要刊登色情文章和小道消息,其中不乏赤裸裸的黃色圖片。其中刊登了加賀殺人案件的特輯。在特輯中,不僅從各個角度報道了這樁案件,同時還對加賀的經曆進行了敘述。其中提到了加賀在十八歲那年,私自帶著同父異母的妹妹離家出走的詳細經過,通篇文章羅列了許多煽情的描寫和不明出處的證言。同時,文章中對加賀與小鬆響子的不倫之戀也報道得非常詳細,甚至連兩個人在倫敦的一處旅館門前同撐一把傘的照片也刊登出來。然而,傘擋住了男人的半個頭,很難判斷是加賀本人。這些報道到底有幾分是真實的,這點很難說。這篇報道稱,加賀與妹妹的私奔僅維持了一個月,原因在於口袋裡的鈔票告急以及妹妹患病,兩個人才不得已返回家中。可是,加賀妹妹的病況卻沒有記載,隻知道她回家兩個月之後就在醫院中死去。報道在結尾處大膽進行了推測,說是其妹極有可能死於流產——而這個孩子就是她與加賀的私生子。報道中還明確提到加賀的妹妹名叫加賀螢。即使這種雜誌有些地方言過其實,但加賀妹妹的身份和姓名應該是真實的吧?“這麼說來,這座流螢館是為了懷念他的妹妹,才專門修建的。”“說是懷念,不如說表達了加賀對這位妹妹強烈的感情。因此,他才把這座館用死去的妹妹的名字來命名。而且,加賀把這座館整體塗成黑色,據說他還經常穿身黑色衣服進行表演。另外,他還在螢之間設立了品類如此齊全的螢火蟲標本展室。不僅如此,在加賀成名後,他還特地在自己的名字裡加上‘螢’字。這些隻能用他對這位亡妹執著的愛來解釋。也許,這座流螢館並不是什麼鬼屋,而是一座被詛咒纏身、無法解脫的建築。”在得知這些消息後,我心中圍繞這座流螢館產生的諸多疑問,終於找到了真正的解答。“這麼說,當年他口中念念不已的‘螢永遠不會停止’這句話,應當也是另有所指吧?”“加賀費勁心血創作的這套八重奏樂曲,就是為了紀念這位亡妹。因此,第一首曲子中描寫了瀕死的螢痛苦掙紮的過程,而且永遠沒有終結。妹妹的死在反反複複的表現過程中深深地刺激了加賀,引發了他精神上的狂亂,最終釀成那樁駭人的案件。”樂曲中包含著的意義,能以如此殘酷的方式將作曲者引向不歸之路,這實在令人震驚。如果是我的話,同樣也會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吧?“……可是,如此重要的事情,為何之前並無多少人知曉呢?比方說,與他私奔的是他的表妹還是同父異母的妹妹,以及他這位妹妹叫什麼,隻要稍加調查,應該可以弄清楚啊……”“其實道理十分簡單。有關加賀螢司的所有消息,都是由佐世保提供的,也就是說,他在對我們講述加賀的事情時,隻要故意加以隱瞞,我們就無從知曉了。你覺得,佐世保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因為加賀的故事容易引發他對自己身世的回憶,這一點是佐世保不希望的。”看來我的回答切中了要害,平戶不由得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對。佐世保之所以關注加賀螢司的案件,是因為這座流螢館是加賀為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而修建的,以及加賀與自己的妹妹有染。這兩點都和佐世保的經曆很類似。佐世保在大學時從來沒有對女人產生過興趣,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卻存在著與他關係最近的女人……”平戶說道這裡時停了停,臉上露出難色,像是在內心深處進行了一番殘酷的搏鬥後,才繼續說道:“另外,在這段報道中還寫到了加賀螢懷上了加賀螢司的孩子,最終流產。”“不過,這種小道消息多半出自於臆測吧?”“剛才我們聽過的第二樂曲的第三樂章中,不知你注意到了沒有,在主旋律之間,突然出現幾個與主旋律相似的跳躍式旋律。”“我記的,是中提琴演奏的幾個音節吧?由於出現得很突然,所以留下了極深的印象。那是在沉穩的主旋律之後,幾個小節跳躍式音符吧?可是在下一個樂章中,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了。這幾個小節的旋律描繪的可能就是加賀螢的孩子。”“這種解釋很有道理。這麼一來,也能完全理解為什麼在下麵的樂章中,所有的聲部都在一種狂躁的狀態中引向終結……”“難道你想告訴我,佐世保和他的親姐姐也同樣……”“……也許也懷上了他的孩子。當然了,這完全是我個人的揣測,是對故人的不大敬。不過,如果傳聞中佐世保的姐姐是死於自殺,這麼解釋的話……”說到這裡,平戶閉上了嘴,我也隻能裝作什麼也沒聽出來。為了緩和一下心情,我又把雜誌拿在手中看了幾眼。報道中刊載了加賀和他妹妹的照片。這張照片與偷拍的加賀與小鬆響子幽會的情景不同,是一張再正常不過的照片。雖然隻是一張線條十分粗糙的黑白照片,但兩人的容貌和表情都拍攝得非常清楚。看得出,他的妹妹五官十分清秀,是個富有魅力的女子。可是,最吸引我的倒不是加賀妹妹漂亮的容顏,而是她的臉馬上讓我聯想到,此人似乎在哪兒見過。“看來,你也注意到了吧?”平戶又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後小聲說道,目光中透出無限的哀涼。“我實在真不願意把兩者聯想到一起……不不,這不是我真實的想法,這隻是一種偽善。我太想探究其中的奧秘了。”“……你是說,像島原君嗎?”正如平戶所言,照片中,加賀妹妹細細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幾乎與島原如出一轍!當然,仔細觀察,能發現兩人還是存在諸多細微的差異,可相似的地方確實非常多,就像繼美和佐世保的姐姐那樣。“看來我們想到一起了。她太像島原君了。也許隻是偶然的相似,兩人完全沒有血緣上的聯係,可是,這不得不讓人聯想到兩人之間或許真的存在什麼關係。”“這麼看的話,當初加賀螢懷上的孩子或許真是島原君呢。事實很可能並非像報道中所寫的那樣——已經流產,而是加賀螢偷偷地把孩子生了下來。”“我想,這種可能性不大吧?”也許平戶事先已經做過充分的思考,立即斬釘截鐵地否定道,“加賀螢司死時的年齡為三十一歲,而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因此,假如他還活著,今年應當是四十一歲了。而他帶著妹妹私奔那年是十八歲,也就是說已經是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了。而他的妹妹在和他私奔後不久就已經死亡,也就是說,兩人即便有孩子留了下來,年齡也應當是二十二三歲,對吧?”“可是如果報道中所寫的並非事實,他不是在十八歲那年與妹妹私奔的,那又如何?”“加賀螢司二十三歲時已經在音樂界嶄露頭角了。我記得他榮獲卡耐基音樂節比賽的優勝獎時就是二十三歲。如果不是瞞報了幾歲,那麼,島原絕不會是他的兒子。島原君在報名參加阿基裡斯俱樂部時,我親自對他進行了審查,就算是隻進行了形式上的確認,但起碼也看過了他的學生證。我認為他想瞞報歲數是不可能的。”“那麼,他和加賀螢相貌上的相似又該如何解釋?”“這我就不知道了。”平戶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正因為我不明白,才讓你也看看這本雜誌。”的確,之前平戶有事並不是先找我,都是找島原君商量,可是,這次他發現了加賀螢的照片,總不能也讓島原看吧?他又不想把這件事憋在心裡,於是才……“平戶君,在這件事情上你顯得有些膽怯啊!”我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感想。“我這個人一貫膽怯,看見這張照片後更是覺得特彆緊張。”他的語氣沒有了平時的輕鬆,無神地呆望著打在玻璃天花板上的雨水。“我可看不出你何時膽怯過,相反,倒覺得你的臉皮厚得很呢。”“是嗎?那隻是說明我那點兒小市民意識隱藏得很成功啊。”說著,他自嘲似的撅了撅嘴。我真沒想到平戶居然還能露出這種表情,也許平常他偽裝的太過成功。我和平戶交往不多,還挺羨慕他這種遇事不慌的性格,卻沒想到他也一樣會緊張。“你對島原君有什麼想法?我指的不是和照片有關的事,而是案件發生後他所表現出的反應。”“我看他非常冷靜。雖然他有時也多嘴多舌說一些廢話,或者像孩子似的僅憑自己的感覺提出一些毫無根據的看法,但從總的來看,我認為他是我們幾個中表現得最冷靜的。”我說。“是啊!我有時甚至很佩服他。比如,剛才在河邊發現高跟鞋和車子時,他的處理方式非常得當。”“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把近日來一直纏繞在心頭的疑問明確地提了出來。“看來你還真的不知道,那就算了。不過,這些話你絕對不能跟彆人說。”平戶一下把我的問題踢了回來。“這我當然明白,就當做我什麼也沒見過不就行了嗎?”“啊,看來雨不久就要停了,要是凶手不再做什麼動作就好了。所有的一切總會大白於天下的。”平戶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他接著說道,“島原君實在了不起。很遺憾,我無法像他一樣,冷靜地將各種情況綜合在一起來考慮。你也許不知道,我有時情緒也很低落。”“你說些什麼啊!情緒低落也很正常,我們不也是經常如此嗎?”我想到自己。在繼美被殺害的時候,我卻無能為力,既當不了鬥士,也成不了勇者,隻能感到無窮無儘的懊惱。“我和你不一樣,彆放在一起比較!”平戶似乎發了點小脾氣,“我有個比我大四歲的哥哥,他做事非常認真,而且很有毅力,是一個很值得信賴的男子漢。後來,他考進了一所國立大學,畢業後又進了一家大公司,不久又順順當當地結了婚,有了兩個小孩,現在榮升到駐倫敦的辦事處工作了。”“他走的真是一條成功的人生道路啊!”“可是,這種千篇一律的所謂的成功道路,同時也表明了他的人生是十分乏味的。即便我哥哥就坐在對麵,我也會毫不客氣地對他講,一輩子隻靠老實本分是永遠也成不了大事的。”說完,平戶雙目呆滯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接著,他又說道:“我覺得自己最大的弱點就是不敢下決心去麵對現實,隻是一味地躲避。”看來平戶之所以消沉,也許是因為看到了佐世保的真麵目。也許佐世保當年采取的並不是什麼光彩的手段,但他畢竟為自己積攢下一筆巨額財產,有能力買下這棟鬼屋,過著奢侈的生活。對於平戶來說,佐世保走的是和自己的哥哥完全不一樣的成功之路,因此很容易成為平戶模仿的樣板。平戶又說道:“麵對目前這種危急的事態,我有時會想,要是哥哥處在我的地位,他該怎麼辦?也許他會驚慌得完全不知所措,想不出任何辦法,甚至還不如我呢。當然,這隻是一廂情願的猜測,拿不出任何證據,這一點我非常清楚。突然,在這個當口,出現了一個島原君,他顯得比我更冷靜,頭腦也更清楚,年紀卻比我小得多。想到這兒,我心裡很難過。發現那隻高跟鞋時,島原已經察覺了其中的奧秘,我卻什麼也沒看出來。那時我覺得他更像一名學長……”說到這裡,平戶手疾眼快地把即將掉落的煙灰抖進煙灰缸,接著說道:“我懷疑是不是出於嫉妒產生了錯覺,才認為加賀螢的照片與島原非常相像呢?”怪不得平戶會把雜誌給我看。“後來,你也認為這兩個人有幾分相像,我才放了心,知道自己並不是因為偏見而產生了錯誤的判斷。”平戶露出一絲笑容。“你覺得島原與加賀螢的相似隻是一種偶然嗎?”我又問。其實我早就知道,對於這個問題平戶不會回答,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因為我感到,雖然已經排除了因嫉妒心理而產生錯誤判斷的可能,但平戶又產生了另一種傾向,即他在如此有價值的線索麵前,卻對其視而不見,缺乏足夠的重視。平戶沉默了好久才說道:“僅憑這些不可妄下結論,我得找機會好好問問他。不過……假如,隻是假如,要是島原真的殺死了佐世保,那他為什麼一直堅稱凶手就是我們內部的人呢?難道不怕引火燒身嗎?如果順著我的想法,對於保護自己不是更有利嗎?”“你說的有道理,對他來說,是有這種選擇。”“其實,對於凶手出自內部還是外部,我自己也沒有明確的判斷。也許正像島原所說,凶手就出自我們自己人裡。甚至,凶手說不定就是跟我說話的你呢。”“你可彆開這種玩笑,我實在擔當不起啊!”可是,平戶居然越說越認真。“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島原確實早已冷靜地把你當做可能的對象之一。我雖然有些猶豫,但也覺得這並非不可能。之所以我堅持稱凶手是外人,是因為我的年齡最大,必須考慮如何率領大家走出困境,但這也正好說明本人作為領導的能力是遠遠不夠的啊。”“大家其實都很信任平戶君。要是沒你指揮,我們幾個早就亂成一鍋粥了,哪能如此順順當當撐過昨天和今天呢。如果隻靠島原,怕是大家早就互相猜疑起來了。”“論歲數,除我以外就是大村了。這麼看,我還是有一定的存在價值,這讓我感覺十分高興啊!”平戶頗為自得從沙發上坐起來。“你現在的言行可真是反常,你還是那個平戶君嗎?”“那還能有錯!當然是我。我本來是很謙虛的,隻不過這場大雨和這座流螢館,把我的潛能激發了出來。”說完,他又掏出一包香煙。其後很久一段時間,我們默默地傾聽著屋外的風雨聲,誰都沒有說話。外麵仍然是灑向這座充滿死亡氣息的建築的瓢潑大雨,甚至讓人覺得這是老天爺得知真相後,灑下的淚雨。這場淚雨似乎會一直下下去,直到摧毀這座建築,讓一切回歸原始狀態。我也開始擔心自己一生都無法走出這裡,就像那張“夜奏曲”的唱片一樣,就像聽了唱片後發狂的加賀螢司一樣,在反反複複的催促下以發狂作為終結。自己會擁有美好的未來嗎?失去繼美還能保持平靜嗎?我不禁這樣想到。“是誰抽了這麼多煙,怎麼這麼嗆!如果這樣不講公德的話,這間酒廊可要開始全麵禁煙了!”最終打破守靈似的陰鬱氣氛的,還是千鶴那大驚小怪的聲音。她為了做晚飯,從房間裡出來走進酒廊。“你們想吃什麼?”“大村君會來幫忙嗎?”平戶一邊問著,一邊把那本雜誌輕輕一推,讓它滑進沙發坐墊下麵。“還在房間裡待著呢,看來今天指望不上他了。”千鶴一邊把掛在廚房門口的圍裙係在身上,一邊掃興地回答。“這家夥手藝果然不錯。這是這回行動的唯一收獲,下次再到荒山野嶺露營探險時,絕對得帶上他!”“發生這種慘案,咱們阿基裡斯俱樂部的活動還能繼續下去嗎?”千鶴滿臉喪氣地問道。當然,她的真實想法剛才已經和諫早談過了,現在倒是裝得毫無破綻。“這是兩碼事。隻有克服悲傷,才能繼承死者的遺誌。我們阿基裡斯俱樂部不會解散,同時,在這裡抽煙也不會停止!”平戶就像示威一樣,把剛吸了半截的駱駝牌香煙扔進煙灰缸,又拿出一根新的,慢慢點上。那副表情又恢複了以前“岩戶”的剛毅模樣。“鬆浦君,你一人怕是忙不過來吧?我去給你幫忙。”我對她說道。“那好,那就有勞大駕了。說實話,要做這麼多人的飯,我還真忙不過來呢。”千鶴微微一笑,向我點頭道了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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