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柳瀨正一在一陣富有節奏感的聲音中醒來,他看了看枕邊的鬨鐘,快九點了。休息日的時候,他幾乎都在這個時間起床。扭頭一看,身旁妻子的被褥已是空空蕩蕩。柳瀨從床上站起,拉開窗簾,透亮的旭日之光頃刻間灑滿了整間臥室,將這間六塊榻榻米(約為九點七二平方米。)大小的和式房間照得通透明亮。洗漱完畢後,身著睡衣的柳瀨直接來到了餐廳,隻見妻子係著圍裙,正在準備早飯。原來那一陣陣熟悉且富有節奏感的聲音是妻子的切菜聲。她正在切蔥花吧!因為餐廳裡飄滿了味噌湯的香味。餐桌上,在柳瀨常坐的位子上擺放著一份疊著的晨報。柳瀨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翻開了晨報。“早。”切菜聲停了下來,妻子對丈夫招呼道。“……早。”柳瀨並未將目光從報紙上移開,他快速地瀏覽著新聞標題。就在這時,二樓傳來了腳步聲,原來兒子正彥也起來了。隻見他也穿著睡衣,頂著一頭亂發走進餐廳。“爸爸媽媽早。”正彥爽朗地說道。柳瀨似乎有些意外,抬起頭看向兒子。近幾個月來的周末,正彥從未起過這麼早。他一向睡到大中午,然後極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不和父母打招呼,一個人默默地低頭吃飯,吃完後默默地上樓。即使你主動和他說話,也隻能得到他敷衍的回答——不是“嗯”就是“哦”。不知何時,他已變得不再和父母進行任何溝通。可是他念小學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的。不但性格活潑開朗、朋友眾多,而且非常健談,即使你不問他,他也常常主動向你講述學校裡發生的種種事情。可是,他升入中學後沒多久就……“媽媽,聽說神穀終於轉學了!好像搬去了北海道,和他爸爸一起住了!”正彥高興地說道。柳瀨抬起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兒子和妻子並肩站在廚房的灶台前,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正彥已比妻子佐知子高出整整一頭了。因為在柳瀨的記憶裡隻存在著佐知子拉著正彥小手時的畫麵。可是不知不覺中,正彥已……“是嗎?這不是挺好的嘛!”“嗯嗯!”“哎呀,住手!彆用手拿!”“就拿一點兒。”“切菜的時候不能伸手拿著吃!”柳瀨不禁苦笑起來。雖然兒子個頭長高不少,可是在媽媽切菜時快速伸手偷吃食物的毛病並未改掉,和小的時候一模一樣。“你還沒有洗臉吧?”“嗯。”“快去洗臉洗手!”“遵命。”說完,正彥便從母親身邊離開,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眼前的這一幕讓柳瀨感到了久違的溫馨。他重新將視線移向報紙,目光定格在了一篇文章的題目上——《烏鴉,為何而鳴》。這是一篇隨筆,且出自知名女作家之手。雖然文章的內容並不怎麼吸引柳瀨,但在時間允許的條件下一向不願放過報紙一角一隅的柳瀨還是快速地瀏覽起了這篇隨筆。這是前些天,我們一家人去位於東京郊外的親戚家玩時發生的事情。在屋外玩耍的上小學二年級的小兒子突然哭著跑了回來。當我看見孩子的小臉時,心臟差點兒沒從口裡跳出來——怎麼弄得滿臉是血?我慌忙向孩子詢問原因,他回答說是烏鴉咬傷的。這太讓我震驚了。雖然我常常聽說烏鴉會弄亂垃圾,但並沒有想到它會凶殘到襲擊人類。幸好一位從旁經過女士立刻抱住了孩子,才使孩子的傷勢不至於過重。而那位女士不但救了我的孩子,還專門把孩子送到了家門口。烏鴉?雖然隨筆還在繼續,可柳瀨卻突然停下,似乎想起了什麼。說到烏鴉……“正彥最近開朗了不少吧?”佐知子一邊將盛滿蔬菜沙拉的玻璃碗放在餐桌中央,一邊對柳瀨說道,聲音裡似乎透著些許興奮。柳瀨抬起頭,回答道:“是有一點兒吧……”佐知子猶豫了一下,然後果斷地說道:“之前我們一直瞞著你一件事。其實,兒子已經很久沒去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