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2日 周一 格倫羅西斯(1 / 1)

助理局長西蒙·李斯盯著凱倫·佩莉遞到他眼前的那張紙。他反複讀了三遍,依然讀不出個所以然。他知道,雖然不得不要求凱倫解釋一通,可到最後自己仍有可能一知半解。這讓他感覺很不公平。周一大清早的頭一件事,就讓他覺得碰了一鼻子灰。“我還沒有完全搞清楚我們憑啥要替……”他低頭看了看那張紙,想要確認佩莉不是在搞惡作劇,“這個利弗·王爾德所帶領的一幫學生在東威姆斯的一個山洞內進行的挖掘工作埋單。”“因為他們乾了司法鑒證科要花十倍價錢才能辦下來的差事。而且我一向知道您喜歡花一分錢辦十分事的工作效率。”凱倫說。李斯覺得對方並沒有理解自己的話中之意。“我不是指預算的事。”他沒好氣地說,“我是想搞清楚為什麼這個……”他抬起手,手心朝上,做出失望的樣子繼續說,“為什麼要搞這種活兒。”“我認為在調查卡特裡奧娜·麥克倫南·格蘭特的綁架案過程中,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凱倫平和地說。她是在取笑自己嗎?還是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剛才說的話?“我不是在跟你玩文字遊戲,督察。你做這項工作對破案到底有什麼幫助呢?”李斯甩甩那張費用申請單問。“我在調查過程中了解到,1985年1月威姆斯的洞穴群中發生了一起不同尋常的塌方事件。之所以不同尋常,是因為1967年邁克爾礦井封礦以來,那一帶的地質情況很穩定,沒有發生過一起重大塌方事故。”凱倫一邊說,一邊細細品味著李斯臉上困惑、茫然的表情。“追查之後我才發現,那起塌方事故是在1月24日周四被發現的。”“那又怎樣?”李斯一臉不解地問。“卡特裡奧娜就是在那之前一天被殺的,長官。”“我知道,督察。這案子我很熟悉。但是我仍然不明白一座不起眼的山洞裡發生的塌方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李斯撥弄著桌上的鏡框說道。“呃,長官,是這樣的。”凱倫靠在椅背上說,“在當地人眼中,那些山洞可不能算不起眼。人人都知道那兒,大部分村民在小時候都到那兒玩耍過。目前,我們還沒有搞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卡特裡奧娜和亞當被綁架到了哪兒。關於這一點,我們找不到任何目擊者。於是我就想,在那個季節,山洞區一定荒無人跡。因為天氣寒冷,孩子們不可能在山洞外遊戲,而光線又微弱,即便有行人經過,也隻不過邁入洞口幾步,不會深入下去。”李斯覺得自己不知不覺就被她的話吸引住了。凱倫彙報工作的方式異於其他下屬。多數情況下,這種方式令他稍感惱火,但有些時候,比如今天,他還真無法拒絕她那猶如講故事般的敘述方式。“你是說,這些山洞有可能成為綁匪窩藏人質的地點?你不覺得這有點像伊妮德·布萊頓(Enid Blyton(1897-1968),英國兒童家。)的兒童故事嗎?”李斯說,試圖奪回對話的操控權。“她的很受歡迎啊,長官。況且,我說的那個叫做瑟恩的山洞,如今已經用柵欄門封了起來,防止有人進入。可是在當年,那裡可算不上固若金湯。洞穴保護協會的人一直把那兒當做俱樂部,在那裡進進出出絕非難事。”“可是,如果當時綁匪被人發現,豈不就像甕中之鱉?”李斯反問道。“呃,那倒也是。但我們不能完全肯定。而且,據傳洞中有條密道直通麥克德夫城堡。”“天哪,督察。你吃了迷魂藥嗎?這是無稽之談。”“不見得,長官。這種說法有點道理。警方知道綁匪是坐船離開交易地點的,警方的證人說當時似乎聽到尾掛機艇的聲音。可是等到我們匆匆忙忙地開著直升機在附近的海域用探照燈搜尋時,發現‘夫人岩’附近根本就沒有小型船隻。我們現在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整起案件的高潮。萬一綁匪沿著海岸行駛了幾英裡,把船藏到了山洞裡呢?他們或許弄了一艘充氣快艇。然後把船和所有的物品都丟棄在山洞裡,臨走時製造了一起塌方事故。”李斯搖著頭說:“這故事聽起來比《一千零一夜》和《007》加起來都要離奇啊!你覺得綁匪是怎麼……”他頓了一下,“把山洞給弄塌的呢?”凱倫露出討好長官的燦爛笑容說道:“我不知道,長官。希望王爾德那幫人能揭開謎底吧。我相信我們能在那堆石頭下麵找到線索,對得起警局的花銷。”李斯用雙手捂住腦門。“我想你是瘋了,督察。”“也許吧。”凱倫站了起來,“這是布羅迪·格蘭特爵士的案子。您儘可以多花些錢,長官。這一次沒有人會過問預算大小的。”李斯能聽見血液洶湧翻騰的響聲。“你把這起案子當做兒戲嗎?”“不,長官。”凱倫一本正經地說,“我對這起案子的態度相當嚴肅。”“但是你表現自己嚴肅態度的方式卻很兒戲。”李斯拍桌子道,“我想看到的是中規中矩的警方調查,不是去基林島一日遊。是時候讓你去了解下過去的事情了。你該去找勞森談談。”這一席話是用來教育凱倫警局誰說了算的。然後,凱倫以輕描淡寫的語氣回應道。“我很高興您能這樣想,長官。我已經做好了要談上……”她低頭看看表,“三個小時的準備。那麼,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現在就全速前進,去藍營了。”“什麼?”這些法夫郡人為什麼就不能說簡單的英語?李斯想。凱倫歎氣說:“我要開車去皮特海德了。”說著她朝門口走去,順便回頭補上一句,“我老是忘記您是個外來戶,總是聽不懂我們本地人的話,是吧,長官?”還沒等李斯回答,凱倫已經走出了敞開的房門。這種感覺真像是一頭母牛出了牛棚,李斯一邊懊惱地想著,一邊起身去關門。自己怎麼會碰上這麼個女人,居然有興致去挖一個破山洞。靠這種辦案技術的女人來為自己在布羅迪·格蘭特爵士的案子上贏得名聲,自己究竟該怎麼辦?托斯卡納,坎普拉。長長鬆了一口氣的貝爾·裡奇蒙德駛下沿著托斯卡納從佛羅倫薩一路向南通往錫耶納的高危車行道。意大利的司機讓她嚇破了膽,他們的車速極快,車距幾乎為零,尤其碰到轉彎時,兩輛車幾乎擦身而過,這就使得原本狹窄的道路讓人覺得更加逼仄了。另外,坐在一輛租來的車裡讓她覺得分外彆扭。貝爾一直認為自己的駕駛技術不錯,可是意大利總是刺激她的神經。而這一趟的任務,已讓她的神經徹底崩潰。星期天晚上,她在房間裡馬馬虎虎地吃了一頓晚飯。這是她自己選的;本來她受邀與格蘭特一家共進晚餐,可是卻被她以工作為名推脫了。真實的原因可沒那麼堂皇,隻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事實上,她巴不得有獨處的機會,好讓自己到戶外吸上一口煙。她想看會兒無聊的電視劇,和女性朋友們在電話裡聊些八卦。她還想跑回家裡,和外甥哈裡一起玩電子遊戲。每次和自己的采訪對象近距離相處時,她總會有這些感覺。和采訪對象在一起建立不了多少親密關係。然而,獨處的那份樂趣亦沒有維持得了多久。她剛開始看一部新的美劇,就聽到了外麵的敲門聲。貝爾調小電視機的音量,放下手中的酒杯,從沙發上起身。她打開房門,發現蘇珊·查爾斯頓手拿一個薄薄的塑料文件夾站在門口。“抱歉打擾了。”蘇珊說,“但這事很緊急。”貝爾掩飾著掃興的情緒,退後一步,揮揮手讓蘇珊進屋。“進來吧。”“我能坐嗎?”蘇珊指著沙發說。“請便吧。”貝爾一邊說,一邊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在兩人之間留下最大的距離。對於蘇珊,她一直沒有好感。除了在人前表現出來的那種冷冰冰的乾練,她沒有一點討人喜歡的地方,沒有女人之間那種可以建立私人關係的熱情。“有什麼事嗎?”蘇珊把頭一歪,露出一絲苦笑,說道:“想必你已經領教到,布羅德裡克爵士喜歡讓彆人把自己的果斷決定付諸實踐。”“這隻是你們的說法。”貝爾說,也許更恰當的說法是向來都剛愎自用,“那麼他想我做什麼?”“你的思路挺快的嘛。”蘇珊說,“也許這就是爵士為什麼喜歡你吧。”她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貝爾。“很多人他都看不上。但隻要被他看中了,他就總會給予特彆照顧。”這是在先“予”後“取”啊。不過好在以她現在的生活狀態,即便不“屈從”於對方的“禮遇”,自己仍然有飯吃,有衣穿。“讓我做事,首先那事得讓我感興趣,沒有興趣我可乾不好。所以,用不著這樣抬舉我。”“很好。爵士想讓你去一趟意大利。”這個主意絕對出乎貝爾的預料。“為什麼?”“因為爵士認為意大利警方在這起案子上沒有利害關係,所以辦起來不會束手束腳。如果讓佩莉督察去,或者讓她的某個同事去,他們會因為語言問題,或者因為是局外人而有所不便。爵士相信你去能辦得更好,因為你精通意大利語。況且,你剛從那裡回來,而且還新結識了幾個當地的朋友——當然不是警察朋友。當地人也許知道那座鄉間彆墅裡到底發生過什麼。”蘇珊笑笑,補充說,“即便不考慮以上因素,你也能免費去托斯卡納旅遊一趟。”貝爾沒有思前想後就答應了。這很可能是搶在警方之前拿到新線索的唯一機會。“你們怎麼知道我會說意大利語?”她故意不緊不慢地說,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已然被說動了。對方冷冷地一笑,“並不隻有你們記者才無所不知。”真是咎由自取。“爵士想讓我什麼時候出發?”蘇珊遞過文件夾說,“明天早晨六點,有一班去比薩的飛機。我們已經幫你預訂了,到了機場有雇好的車子接你。住宿我沒幫你預訂——我想你情願自己安排。當然所有費用你可以回來之後報銷。”貝爾有些https://吃驚。“早上六點?”“隻有這一班直飛航班。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會有車送你去機場,隻需四十分鐘。”“嗯,好好。”貝爾不耐煩地說,“你很自信我一定會同意吧。”蘇珊把文件夾放在兩人之間的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們的算盤沒有打錯。”因此,她現在才置身意大利,沿著瓦爾德爾薩一條泥濘的小路穿過一片又一片盛開中的向日葵,一陣又一陣的興奮感在嗓子眼裡洶湧升騰。她不能確定,在意大利,布羅迪·格蘭特爵士的名片能否像在蘇格蘭那樣被用作敲門磚,但她隱隱覺得,爵士知道如何應付這個國度無處不在、侵膚蝕骨的腐敗現象。如今,在意大利沒有哪件事是不能用交易來解決的。當然,友誼除外。正是因為這種友誼才使她在意大利有了棲身之地。格拉齊亞和毛裡奇奧已經把他們的一座老倉庫改造成了假日公寓,其中最小的一套被當做了工作室,屋前還配了一小段平台。貝爾在機場打電話通知格拉齊亞時,對方本來要免費借給她住的。貝爾花了差不多十分鐘才向對方解釋清楚,她此行的一切費用都有人埋單,所以格拉齊亞儘可以漫天要價。貝爾拐入一條更為狹窄的凹凸小路,小路蜿蜒地穿過一片橡樹林。大約行駛了一英裡左右,她的車來到一片長著橄欖樹和玉米的小高地。高地的另一頭是一片房屋,屋前有一塊手寫的牌子,注明“博斯克拉塔”。貝爾拐過幾處急轉彎,繼續向前,再次駛入一片林子。剛經過博斯克拉塔之後的第二個拐角,她放慢了車速,隔著一片低矮的灌木望著小路儘頭那棟殘破的彆墅。除了大門上掛著的一段紅白相間的帶子以外,這幢建築沒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那段帶子就是警方調查的全部了。沿著曲曲折折的道路又行駛過五分鐘後,貝爾來到了格拉齊亞家的農場。一條兩耳耷拉的黃狗在鎖鏈一端活蹦亂跳,氣勢洶洶地吠叫著,一副不管隔著多遠見人就咬的架勢。沒等貝爾開門下車,格拉齊亞就已經奔下廊子的台階,一邊在圍裙上擦拭雙手,一邊皺縮著臉上的皮膚,綻出笑容。一陣隆重的歡迎加上把貝爾帶進那間漂亮的工作室總共花了半個小時,也讓貝爾重新找回了說意大利語的那種節奏感。接著,兩個女人各自端了一杯咖啡在格拉齊亞家昏暗的廚房裡聊起來,厚厚的石牆把熱浪擋在了室外。“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那麼快就回意大利了吧。”格拉齊亞說,“你之前說是工作上的事?”“差不多吧。”貝爾努力找回說意大利語的感覺。“跟我說說,你最近有沒有發現那棟廢棄的彆墅裡有什麼異常情況?”格拉齊亞疑惑地看了看她,“你怎麼知道的?憲兵星期五去過那兒。他們在附近轉了轉,然後又找了博斯克拉塔的住戶談了談。但這一切和你能扯上什麼關係?”“我們在這度假的時候,我到那棟彆墅裡看過。在那兒找到了一件與蘇格蘭一起二十年前的懸案有關的東西。”“什麼案子?”格拉齊亞迫不及待地問,一雙關節腫大的手在桌子上焦躁不安地亂動。“一個女人和她還是嬰兒的兒子被人綁架了。交付贖金的時候,事情起了變故。那個女人被殺了,她兒子從此下落不明。”貝爾攤開雙手,聳著肩說道。不知怎的,每次說意大利語的時候,一些手勢總是運用得相當自如。“你在此地發現了某些與這起案件有關的東西?”“是的。那群綁匪管自己叫無政府主義者,他們用海報的方式索要贖金。我在那幢彆墅裡發現了一張類似的海報。”格拉齊亞驚奇地搖著頭說:“世界真是變得越來越小了。那麼你是什麼時候去憲兵隊的呢?”“我沒去,我想他們不會相信我的。或者,即便他們相信,也不會對一樁二十年多前發生在英國的案子感興趣。我是等到回國之後才找了那個女人的父親。他是個十分有錢有勢的人物,是那種一句話就能讓世界震三震的人物。”格拉齊亞冷冷地淺笑道:“也隻有這種人才能讓憲兵隊打起精神,不辭勞苦地來到錫耶納。怪不得他們對誰曾經住在那幢彆墅裡那麼感興趣。”“是呀。我覺得有人偷偷住進去過。”格拉齊亞點點頭。“那棟彆墅是保羅·托蒂的。他在十二年前就死了。他愚蠢又自負,花了所有積蓄買了一棟大房子在人前賣弄,可卻出不起錢供養這座豪宅。後來,他死了,也沒留下遺囑。他的家人一直為了這棟彆墅爭得不可開交,還鬨到了法庭上,這屋子也就一年一年破敗下來。家裡人誰也沒有想到修繕一下,最後就什麼也不剩了。他的家人好幾年前就不來此地了。所以,有一段時間那裡就有人搬進來住過。在夏天住住,然後就走了。最後一撥人住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格拉齊亞喝完杯中的咖啡,站了起來,“我所知道的都是聽人傳言的,但是我們也到博斯克拉塔那兒同我的朋友聊過。他們對你講的可比告訴那些趾高氣揚的憲兵多得多。”蘇格蘭,皮特海德。詹姆斯·勞森走近時,凱倫細細地打量著他。他再也沒有那副高昂著頭、挺直腰板、不可一世的威儀了。眼前的他肩膀塌縮,邁著緊張的小步子。三年的牢獄生活讓他仿佛老了十歲。他隔著桌子坐在凱倫對麵的椅子上,左轉右扭了好一陣子才安頓下來。這恐怕是他想要控製談話主動權的舉動吧,凱倫想。接著他抬起目光,雙目灼灼地看著凱倫,眼神中依然帶著警察那種敏銳和犀利,表情則如石頭般冷漠。“凱倫。”他點了一下頭說道,蒼白的嘴唇透著一點藍色,抿成了一條細線。她覺得沒必要和他寒暄幾句。因為說不上幾句話,雙方一定會陷入互相責備和挖苦的境地。“我需要你幫忙。”勞森露出鄙視的笑容說:“你以為你是誰?克拉萊絲·斯達琳(Crice Starling:影片《沉默的羔羊》中的女主角,由朱迪·福斯特扮演。)嗎?要想當朱迪·福斯特這樣的大明星恐怕還得再減幾斤肉吧。”凱倫想起勞森也上過審問證人的課程,他也知道該如何利用對手的弱點。既然如此,她自己也知道。“漢尼拔·萊克特也最好減減肥。”她說,“不過對於一個知法犯法的警察,恐怕減了也是白減。”勞森一挑眉毛,“他們在你參加督察考試之前沒送你上訓練班嗎?如果你想來巴結我,那可用錯了方法。”凱倫失望地搖搖頭,“我沒這種時間和精力。我不是來這兒討好你的。我們倆都清楚,能幫我的話,你在這兒的日子也能稍微好過點。假如你對我不理不睬,鬼知道你在這兒的生活會有多慘。你看著辦吧,吉米。”“請喊我勞森先生。”凱倫搖頭說:“這叫法抬舉你了。”她把話交代清楚了,自己是不會用任何尊稱的。她能聽見對方鼻子裡喘著粗氣,每次呼氣都會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你以為你還能讓我的日子過得更慘嗎?”他瞪著凱倫說,“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把我單獨關起來,就因為我以前是個警察。你是今年第一個來看我的人,我已是個讓任何人都提不起興趣的老怪物了。我不抽煙,也用不了電話卡。”他輕輕地哼笑一聲,一口痰在嗓子眼裡呼嚕呼嚕直響。“你覺得你還能把我整到何種地步?”凱倫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他一眼。她很清楚眼前這個家夥的所作所為,因此在她心裡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憐憫。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在他的食物裡吐口水,或彆的更惡劣的行為。是他背叛了她以及其他同仁。凱倫明白,大多數警察的從業動機都很純正。為了工作,他們做出了犧牲,他們在意自己是否是合格的警員。當他們發現毫不含糊地執行的命令居然來自一個背負三條人命的高級警察,他們的士氣一下子落到了最低點。這種心理上的沉重打擊到現在仍未能完全恢複。到現在還有人責怪凱倫,覺得不應該把陳年舊賬翻出來。凱倫卻覺得放任這種罪惡,這些人怎麼能睡得著。“他們告訴我你經常去圖書館。”凱倫說。勞森的眼皮一跳,她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頭腦保持活躍很重要,是吧?要不然待在這種地方,真能把人整瘋了。我聽說你這些天正從圖書館下載一些書和音樂到MP3上,想到了就拿出來聽聽。”勞森把目光轉向彆處,手指時而伸展,時而攥緊。“你還在負責懸案組?”話語中所透露出的那種讓步似乎用儘了他體內殘餘的力量。“現在那是我的部門了,羅賓·麥克倫南退休了。”凱倫不帶感情地說道,表情泰然自若。勞森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落在後方光禿禿的牆上。“我是名優秀的警官,沒有留下多少懸案讓你們這些跟屁蟲擦屁股。”凱倫似有深意地盯著他。他殺了三個人,還想把兩起謀殺罪名嫁禍在一個弱小的人身上,到現在居然還稱自己是個優秀的警察。罪犯自我幻想的能力總叫她大跌眼鏡。她就納悶了,觸犯了法律,扯了這許多彌天大謊,殘害了多條人命後,他怎麼還能端坐在這兒如此大言不慚。“你是破了不少案子。”凱倫隻能這麼說,“但我現在掌握了一件懸案的一些新證據。”勞森並不動容,但從他在椅子上的一陣響動中凱倫覺察到他有興趣。“卡特裡奧娜·麥克倫南·格蘭特。”他一邊說,一邊得意地笑笑。“能讓你親自跑來這兒的,一定是謀殺案。我當高級督察那會兒,沒有了結的謀殺案就隻有這一宗。”“你的推理能力一點都沒下降。”“那麼,怎麼樣?過了這麼久,你終於找到那個狗雜種了?”“哪個狗雜種?”“前男友,還能有誰?”陷入回憶之中的勞森皺起灰色的臉部皮膚,“弗格斯·辛克萊爾,護園人。他也是被逼的,因為卡特不承認他是兒子的父親。”“你認為是弗格斯·辛克萊爾綁架了母子倆?他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了搶到孩子,再弄到足夠的錢,讓他們父子倆能過上奢侈的生活。”勞森說,仿佛是在和小孩子講大道理,“後來,為了不讓卡特指證他,他就在交付贖金的時候殺了她。我們都知道是他乾的,隻不過沒有證據罷了。”凱倫湊近身子說:“檔案裡可沒有寫明這些啊。”“當然沒有。”勞森的喉嚨裡發出蔑視的響聲,“天哪,凱倫,你以為那時候我們就這麼蠢嗎?”“在1985年,你們沒必要把一切細節都透露給被告方。”凱倫說,“你也沒有什麼理由不給繼任者留下指向性的信息。”“沒什麼區彆。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是不會在檔案上亂寫的。”“很好。但是檔案中絲毫沒有表明你曾經留意過這個辛克萊爾。沒有問訊記錄、沒有錄像帶,也沒有任何證詞。提及他的唯一證詞來自格蘭特夫人,據她稱,辛克萊爾是卡特裡奧娜兒子的父親,但是卡特一直予以否認。”勞森望著彆處說:“布羅迪·麥克倫南·格蘭特是個有權勢的人,和總警司是一個級彆的,這一點我們都同意吧。如果不是百分之百肯定的事,我們是不會寫進檔案裡的。”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儘管我們都把辛克萊爾當做最大的嫌疑人,但也不想就這麼一錘子把他打死。”凱倫聽得嘴巴一張一合。她瞪大眼睛說:“你覺得布羅迪·格蘭特想殺死辛克萊爾?”“你是不會明白卡特死後他那份痛苦的。我個人覺得這也並非不可能。”說完,他緊閉起嘴唇,挑釁地看著凱倫。她早就看出布羅迪·格蘭特是個厲害的角色,然而卻從未把他想成是一個會下格殺令的人。“你錯了。”凱倫說,“辛克萊爾一直都很安全。格蘭特認為他沒有那種膽量。”勞森哼了一聲。“現在他是可以這麼說,但在當時,誰都能感覺到他對那個小夥子的憤恨之情。”“你查過辛克萊爾了?”勞森點點頭。“表麵來看他確實很有嫌疑。但他沒有不在場證明,還跑到國外工作,是奧地利吧,乾地產管理。”他又皺起眉頭,撓撓刮得一乾二淨的下巴。一開始他說得很慢,但是隨著記憶逐漸清晰,語速不斷加快。“我們派了一組人去和他談談,沒有發現任何可以洗脫他嫌疑的證據。在案件的高潮部分——綁架、寫勒索信、交付贖金、逃跑——這段時間他一直歇工度假。而我們在藝術學校采訪的人也說,那張海報運用的是德國表現主義的手法,這正好和他住的地方能聯係起來。”他聳聳肩,“但是辛克萊爾自己卻說,那段時間他去滑雪了,馬不停蹄地從一個度假勝地奔到下一個度假勝地。為了省錢,他睡在自己的路虎車裡。幾個關鍵的日子他都有乘坐上山吊椅的證明,是付了現金乘坐的。我們無法證明他沒有去過那些地方。更重要的是,我們不能證明他出現在了我們認為他出現的地方。這些地方是我們掌握的唯一線索,可是依然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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