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米·奧提托把第四個地址輸入“穀歌地球”並查看了搜索結果。“來吧,費姆。”馬克·霍爾嘀咕道,“督察盯著我們呢。他想看看布置給我們任務後,你守著電腦到底在乾嗎。”“我正在確定展開問話的最佳次序,這樣我們就不用花上半天時間炒冷飯了。”她一邊說,一邊看著法夫郡警局提供的四個姓名和地址,並且按照自己的方式編了號。“我告訴過你,彆叫我費姆。”她把名單打印出來,折好了放進自己清爽的手提包。“我的名字是費米。”馬克眼珠一轉,尾隨著她走出懸案調查組的辦公室,順便還緊張地衝著莫特蘭督察笑笑。他一直急著想調到CID組,但如果事先有人警告他要和費米·奧提托搭檔的話,他一定會三思而行的。兩人都還是製服警察的時候,警局裡就流傳著這樣的故事:在奧提托看來,PC(Police stable:普通警員)指的是個人電腦(Personal puter)。奧提托的製服總是乾淨得一塵不染,鞋子擦得像當兵的一樣。穿便衣的時候也是一樣的通體乾淨。一套看不出品牌,但是熨燙得服服帖帖的套裝,洗得雪白的襯衫,光潔的頭發,鞋子擦得能照出人臉。不論做什麼事都規規矩矩、井然有序。倒不是馬克反對按部就班的工作方式,但是有時候突發情況在所難免,特彆是在審訊過程中。即使證人偶爾說得跑偏了正題,但姑妄聽之也並非一無所獲。有的時候,胡扯亂談中往往隱藏著真相。“那麼,這四個家夥都是從法夫郡罷工逃到這兒的礦場的咯?”馬克問。“沒錯。起初共有五個人,但是其中一個叫斯圖爾特·麥克亞當的兩年前得肺癌死了。”她怎麼記得這一切?為什麼要記得?“那麼第一個見誰?”“威廉·約翰·弗雷瑟。彆人管他叫比利。五十三歲,已結婚,兩個孩子,都已成人,一個在利茲大學,另一個在拉夫伯勒,是個個體戶電工。”她提了提肩上的包。“我來開車,我知道地址。”兩人出現在警局後麵的停車場,朝一輛不起眼的CID公用車走去。馬克知道,車裡一定還留著其他同事扔下的垃圾。他發現,CID的警員和汽車間的關係就好比狗和路燈杆之間的關係。“這個鐘點,他不上班嗎?”他打開副駕駛的門,發現腳邊還有三明治的塑料包裝盒、空可樂瓶、巧克力包裝紙。他眼角的餘光還瞥到一個白晃晃的東西。原來是奧提托正衝他揮舞著一隻白色的空購物袋。“給你這個。”她說,“把垃圾裝這裡,我來丟到垃圾桶去。”馬克提醒自己她到底還是有些用場的。兩人駛上環形公路,一路向西而行,儘管已經過了早高峰,但路麵依然擁擠。公路兩旁是臟兮兮的紅磚屋,和一些個苟延殘喘的古舊店鋪:便利店、美甲屋、電腦器材店、洗衣鋪、快餐店和美99lib.發屋。開車路過這些店鋪令人有些傷感。馬克慶幸自己的家是位於市中心的一間公寓。麵積可能小,但卻不需要為日常生活中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操心。街角處還有一家提供外賣服務的中餐館。在環形公路上開了十五分鐘後,他們下到一片半獨立磚結構屋舍聚集的區域。這些屋子看上去像是建於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牢固、質樸、勻稱。比利·弗雷瑟的家位於街角處,帶有一座氣派堅實的花園。“我在這座城市住了一輩子,還從不知道有這麼一片區域。”馬克說道。他尾隨奧提托走上屋子前的人行道。開門的是一個身高不滿五英尺的女人,她的容貌宣告她已然過了人生的最佳年齡段:幾縷銀發夾在淺棕色的齊耳短發之中,雙頰開始鬆軟下墜,身形略胖。照馬克看來,以她這般年齡,能保持這幅容貌形態,實屬不易。未等奧提托開口,他便單刀直入地說,“弗雷瑟太太?”那女人點點頭,神色有些緊張。“對,是我。”她操著本地口音,馬克注意到。也就是說,比利沒有把法夫郡的妻子帶到此地。“你們是?”“我是馬克·霍爾,這是我的同事費米·奧提托。我們是警察,想找比利談談。沒什麼好擔心的。”看到弗雷瑟太太臉上出現驚恐的表情,他連忙補充說。“比利在法夫郡的一個相識失蹤了,我們得問比利幾個問題。”女人搖搖頭。“你們白費功夫了,夥計。除了同他一起到這兒來的幾個人之外,比利和法夫郡的人已經沒有聯係了。何況,那已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了。”“我們感興趣的那人,是比二十年更早以前失蹤的。”奧提托直白地說,“所以,我們一定要和你丈夫談談。他在家嗎?”看到弗雷瑟夫人的臉陰沉下來,馬克很想提醒一下奧提托。奧提托已經走到了門後,弗雷瑟夫人開口了。“他在上班。”“能告訴我他在哪兒上班嗎?”馬克問道,想讓談話的氣氛儘量隨和如聊家常。他幾乎能從那女人的臉上看到她內心的矛盾。“請等一下。”她拿著一本大號日記本,翻到今天的日子,轉身對著馬克說:“在這兒呢。”奧提托立馬在她那張載有五個人姓名的紙上抄下地址。弗雷瑟太太剛巧瞥到那幾個人的名字。“你們運氣好。”她說,“約翰尼·弗格森今天和他在一塊兒乾活,你們可以一箭雙雕了。”她臉上的表情說明,她並非在開玩笑。那兩名前礦工正在五分鐘車程以外的大街上裝修一家店鋪。“從裝修烤肉串店鋪到裱裝圖畫,他們都乾。”馬克一邊說,一邊讀著線索。弗雷瑟和弗格森正埋頭乾活。弗雷瑟正在排布電線,弗格森正在拆除供外賣客人等候用的靠牆長凳。兩人看到有一對警察走進來時都停下手中的活,機警地打量他們。真有趣,馬克想,怎麼有些人偏偏一眼就能認出警察呢,可有些人即便你頻頻發出暗示,也是一副茫然的樣子呢?這可與心中是否有鬼無關,他起初曾這樣天真地認為。那些人不過是生來就對獵手有種本能吧。奧提托做了自我介紹,並解釋了到此的原因。弗雷瑟和弗格森都覺得好笑,“為什麼有人覺得他會跟著我們到這兒來?”弗格森說。“說得更明白些吧,為什麼有人認為是我們把他帶到這兒來的?”比利·弗雷瑟用手背在嘴上一抹,做出厭惡的表情說道,“米克·普蘭蒂斯覺得我們這種人上不了他的檔次。即便是在我們做工賊之前,他就看不起彆人,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他為什麼會這樣想?”馬克說。弗雷瑟從工裝口袋裡掏出一包本森牌香煙。就在他正要從煙盒裡取出一根煙的時候,奧提托把一隻光潔的手放到他那粗糙的手上說道,“現在的法律禁止了,弗雷瑟先生。這裡是工作場所,你不能在此抽煙。”“哦,真他媽的。”弗雷瑟一邊抱怨,一邊轉身把煙盒放回口袋。“米克·普蘭蒂斯為什麼覺得比你們高一等?”馬克又問了一遍。弗格森站出來說話了。“有人罷工,是因為工會讓他們這麼乾,這些人也堅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而且相信這種做法對其他人也是最好的。米克·普蘭蒂斯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是。”弗雷瑟挖苦地說,“工會裡有人照著他。”他做了個搓線的動作,意思是錢。“我不懂了。”馬克說,“抱歉,夥計,罷工那會兒我還小,不清楚情況。但是我覺得最大的難題是你們沒有得到罷工期間的薪酬。”“你說得對,小夥子。”弗雷瑟說,“有那麼一段時間,鼓吹罷工的人手上確實拿到了錢。所以,隻需要鼓吹,被選中的總是那幫人。如果你的賣相不好,那就沒你什麼事了。米克的賣相就比大多數人好。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全國罷工協會的官員,明白嗎?”“我們一般人可沒這能耐啊。”弗雷瑟補充說,“我覺得普蘭蒂斯的好朋友在罷工薪酬停發之後,還接濟他錢和食物。我們大部分人可沒那麼好運氣。所以,米克·普蘭蒂斯沒和我們一起來。比利說的對。即便他開口要求,我們也不會帶上他。”奧提托查看著房間,仿佛是質檢員一樣檢查兩人的勞動成果。“你們出走那天,見過米克·普蘭蒂斯嗎?”兩人交換了下眼神,馬克覺得這眼神有些詭異。弗格森快速地搖搖頭。“似乎沒見。”他說。“你怎麼能似乎沒見某個人呢?”奧提托一邊追問,一邊回轉身對著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