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等著那團頭發一樣的東西伸出來,可僅僅過了兩秒鐘,成哥轉過頭來,詫異地看著我,問道:“你到底讓我看什麼東西?一個空的冰箱,什麼意思?你不會是耍我吧?!”我這才感覺不對,上前一看,冰箱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感覺不可思議,於是又俯下身去拉開冷凍櫃,裡麵還是什麼都沒有。這時候,成哥拍了拍我的背說:“何先生,算了,念在你那警察朋友的份上,我也不跟你生氣,不過下次可彆再這麼大驚小怪了,要真有事,你也得確認了才能來找我們物業,成吧?好了,我還沒睡醒,回去補覺去咯……”我定了定心神,看著他出了門往樓下走去,忽然想起了什麼,追出去問道:“成哥,不好意思!我再問你件事!”成哥停了下來,用非常不耐煩的表情看著我。“我家樓上,702那裡麵很古怪,你們物業就一直沒去管過?”“什麼古怪?”成哥反問道。但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臉上那一絲恐慌的神色,仿佛我提到的702這個字眼對他來說就像一個忌諱一樣,我清楚地記得,這種表情,在502兩口子的臉上也出現過。“702沒住人啊,有些地方漏水了也沒人修,這應該屬於你們物業的管理範圍吧?”我不得不撒了個謊。沒想到成哥即刻又反問了一句:“哪個說702沒住人?”我聽清楚後,張大了嘴巴,差點說不出話來,愣了一會才問道:“你是說702現在還住著人?”“廢話!要不然我們物業早把它收拾乾淨轉手賣給彆人了!”聽到這個回答,我咽了口唾沫,繼續問:“既然住著人,那怎麼不給他們通電?”這下成哥徹底轉過身來,更加驚恐地看著我,半晌,才問了句:“你進那裡麵去了?”我點點頭。“我操!”成哥罵了一聲就噔噔噔地衝了上來,氣勢洶洶地指著我的鼻子問:“你他媽進去乾什麼?!”我看他這個架勢,就明白他肯定知道些內幕,於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回道:“我去串門,怎麼了,你們物業還不許鄰居間串門了?”“你!”這個叫成哥的保安隊長登時雙目圓睜,鬼一樣地看著我。我刻意舒了一口氣,道:“其實,他們一家四口生活得還不錯,我去串門的時候,挺熱情的,就是跟我抱怨了下不通電,還有衛生間漏水什麼的,你們物業也不去管管,所以我覺得你們在這方麵很失職。”我一邊說這些話,一邊看著成哥鬼一樣的神情慢慢變成疑惑的神情,隻聽他問道:“誰跟你說上麵住著一家四口?”我指指樓下,回道:“502那位羅大姐。”“羅大姐?”“對,嗓門很大,前些日子摔死的那個。”成哥的表情又開始變化,這次是由疑惑變成一副徹底不可思議的樣子,他再次盯了我半晌,丟下兩個字:“瘋了!”然後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去。我不知道他這句“瘋了!”是什麼意思,追著大聲問道:“你說誰瘋了?把話說清楚!”但是他再也沒有回頭,也沒有回話,一會兒工夫就消失在了樓道裡。我看他這架勢,知道追過去問基本問不出什麼,索性靜下來自己琢磨一下他這些話和表情的意思,然後打算待會出門的時候再去那個轉交給我鑰匙的保安那裡多打聽一些內容。這樣想著,我走回屋子,打算再去看看冰箱,因為我對剛才的事依然感到不解。我去找保安之前,分明看到了冰箱裡露出來的那些黑色頭發,而且似乎纏住了冰箱門,我怎麼用力都打不開,可等我把保安隊長找來之後,他卻輕易地打開了,而且冰箱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這種情形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是我產生幻覺了?近日來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結合王飛描述的那個怪物,這些東西在我腦中形成的下意識聯想,所製造的幻覺?我一邊打開冰箱門,一邊問自己:真的是精神壓力太大了嗎?和寧?冰箱裡果然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等等……什麼都沒有?!我明明記得冰箱裡存放著一些先前采購回來吃剩下的食物,還有從702帶下來的那包頭發,甚至還有一些泥土樣本,可現在冰箱裡的確什麼都沒有!這不是我的幻覺,那個東西在我去叫保安的時間裡逃走了?!嘶……嘶……就在這時侯,我忽然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像是用小毛刷刷在牆壁上的那種聲音。我緊張地回頭張望,繼而又在整個客廳裡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可那輕微的嘶嘶聲仍然在持續著,而且就在四周一處很近很近的地方。我必須找到這個東西!這樣想著,我突然感覺到後脖頸癢了起來……一路詢問了幾個辦事人員後,終於來到鑒定科的辦公室,門關著,裡麵傳來很大的說話聲。我不輕不重地敲了三聲,裡麵的說話聲停止了,然後門被打開,開門的那個人看到是我,吃驚地問道:“何大夫,你怎麼這麼快就出院了?”“嗬嗬,原來你也在這呢,真湊巧,我身體很好,所以就提前出院了……對了,我找黃科長,他在吧?”我看清楚眼前是刑警隊的老姚後,笑了笑回道。老姚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習慣性地讓了一下,轉而又看向辦公桌後麵的那個中年男人說道:“他就是,你到這兒來乾什麼?”我趕忙走過去,禮節性地向黃科長伸出纏滿繃帶的右手,道:“黃科長您好,我是淩隊的朋友,我叫何寧。”黃科長從桌子後麵站起來,帶動著他身下那張肥大的椅子往後滑動,發出一串尷尬的吱嘎聲。從他的動作上可以看出,他並不習慣如此禮節性的握手。但他看了我纏滿繃帶的手一眼,依然迅速擺了個笑容,略帶遲疑地握了下,問道:“您好!您有什麼事?”五分鐘後,黃科長帶著我來到檔案室,從裡麵翻出一份文件,遞給我說:“不知道淩隊讓我們科室給那些東西做鑒定有什麼用,不過我還是寫了份鑒定報告,他一直沒空來取,我就交給您了,您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我接過那份文件,隨口問道:“這是您親自寫的嗎?”黃科長笑了笑說是,但我從他嘴角一個不經意的弧度可以知道他在撒謊,不過這個問題不大,估計他隻是讓屬下寫好,把功績歸給自己罷了。我也笑笑說句辛苦您了,然後仔細而迅速地將文件看了一遍。文件上的字句很簡單,但內容卻非常奇怪,因為沒有什麼指紋比對的報告內容,隻有指紋樣的羅列。更讓我吃驚的是,報告中列出的幾個不同物品的指紋樣顯示,從洗手台上發現的那支口紅上有好幾個指紋樣;而淩誌傑從臥室的飄窗玻璃內側取到的指紋樣也有很多個,這些指紋樣粗看上去和口紅上的指紋樣相像;至於那隻老式手表,上麵沒發現任何指紋。而讓我感覺最不可思議的是,那天早上我帶到502去取羅先梅兩口子指紋樣所用的那隻保溫杯上也沒有任何指紋!我有點懷疑自己有沒有看錯,於是再次仔細地看了一遍,的確沒錯,這份文件上就是這麼寫的。“何大夫……何大夫……有什麼問題嗎?”黃科長的聲音傳入耳朵。我定了定神,道:“沒什麼問題,麻煩您了,黃科長……對了,您這兒有印泥麼?”我讓黃科長去拿印泥,是想確定下,前幾個物品上顯示的指紋樣是否全是自己的。可等到黃科長將印泥拿來,我將繃帶解開露出手指的時候,才發現一個非常失算的問題:我手指上的皮膚已經完全燒壞了,上麵的膿水和破裂產生的褶皺,幾乎無法用印泥印出原先的指紋。我隻好將繃帶纏回去,將印泥還給黃科長,問道:“黃科長,請問那些采樣後的東西我能要回來麼?”“當然可以,反正淩隊拿來時就說過,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我待會讓XX給你找到拿回去就行了……”黃科長笑眯眯地說道,轉口又神秘兮兮地問了句,“何大夫,您真的也不知道淩隊去哪了?”我一愣,隨即反問:“黃科長,難道您知道?”“嗬嗬,聽說淩隊失蹤前一晚上一直和你在一起,而他失蹤的時候你剛好從他房間裡走出來……”“黃科長,我不是走出來的,應該是被人抬出來的吧?”“嗬嗬……何大夫,您彆較真,我也就隨便說說……”聽黃科長這麼說,我心裡鬆了一口氣,因為之前聽到他神秘兮兮問那句話的時候,我著實緊張了一下,因為那種問話的情形很熟悉,仿佛不久之前在什麼地方出現過,可我想了好一會,還是沒想起來,就隻能肯定這種情形曾經出現過。我為什麼這麼肯定,是因為這種對話的情形給我的感覺很特殊,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而唯獨我自己不知道一樣……我能肯定之前也有一次出現過這種感覺,所以就能肯定類似的對話情形也發生過,但無論如何,我還是想不起來,究竟在什麼時候發生過,是和什麼人對話……十分鐘後,我終於拿回了那支口紅和手表,保溫杯九九藏書網沒什麼用處,就留在了鑒定科。快要走出警局大廳的時候,我遠遠地看見一隊人正從警署大院裡走過來,其中有兩個人我認識,一個是老葉,還有一個是上午來醫院看過我的藍山,藍廳長。藍山和我說過希望配合調查,但我眼下還有事情得去做,如果被他撞見估計會耽擱時間,於是,我朝旁邊看了看,就走到一個角落裡,背對著門口坐下了。此時的警局大廳裡有不少人,犯事的、報案的、吵架的、等得不耐煩的……全都扯著嗓子,他們的喧嘩聲湊成了一支由各種地方口音組成的交響曲,在大廳裡持續不間斷地播放著。我坐的這個位置旁邊就有一個穿著邋遢的年輕人,看上去精神似乎有些問題,但相貌還算清秀。我假裝和他攀談,餘光裡則瞥見藍廳長一行人從大廳正中穿過,迎麵碰到了剛從裡麵走出來的老姚。幾個人交談了幾句,老姚就開始東張西望,我猜測可能是在找我,因為之前在鑒定科的時候他見過我,我還稍微利用了下他的關係順利地讓黃科長同意帶我去檔案室。我趕忙把頭低下去,不一會又抬起來繼續看,此時老姚也不東張西望了,他跟藍廳長說了句話,從嘴型上看似乎在說:“哎,剛才還在鑒定科那邊呢,我去辦點事回來就聽黃科長說人已經走了……”藍山皺了下眉頭,然後也說了句什麼,一行人又往警局裡麵走進去。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出大廳,穿過院子,出了大門,攔了輛出租車,讓司機朝西郊熱電廠的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