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頭暈的厲害,她被趙澈背進農舍,放在榻上時,雙眸瑩潤,白皙的麵頰燒的彤紅,襯的眉目之間的清媚之色更是明顯。趙澈隻看了一眼,在無人察覺到時,他的目光沉了沉。鬱棠平日裡都是端莊清淡的模樣,但此刻從他的角度去看,隻見鬱棠恰是妙齡醉酒少女,雙眸的焦慮不甚明顯,平添了一股呆滯。這種呆滯,讓她看上去不過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仿佛很輕易就會被花言巧語的小子給誆騙了去。眼下的鬱棠,又是另一種女兒多嬌。鬱棠平躺下,見趙澈站在床邊,他一慣緊鎖的眉心此刻蹙的很古怪,鬱棠看不懂他的神色,她聲音微微沙啞,有氣無力的問:“王……夫君,你這樣看著我作甚?我怎麼了?”誰都不想死,尤其是鬱棠,她上輩子太過憋屈,如今還有太多未了的心願沒有達成,不甘心離開塵世。女子的聲音細柔,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方才一管小嗓子有魅惑人心……“夫君”二字從她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那麼好聽呢?不知道她有沒有對陸一鳴說過?趙澈眼中閃過一絲絲異色,轉而恢複如常的麵色,道:“娘子莫怕,有夫君在,定然護著你。”鬱棠動了動嘴,趙澈這樣的笑,她實在很不習慣。隻見趙澈唇角含笑,那雙冷冽的眸子,自從進入了村莊之後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如美玉般溫潤。這時,方才領趙澈入門的婦人走了過來,這婦人約莫三十來歲的光景,梳著婦人發髻,方才頭上還未任何修飾,此刻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朵小絹花插在頭上。婦人膚色不算白皙,但五官還算秀氣,她抬手捋了捋鬢角的碎發,咳了一聲道:“郎君可還需要其他什麼?”婦人掃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鬱棠,眼神極快又閃開,似乎一眼不想看見鬱棠的美,又說:“我瞧著小娘子體虛的很,不如郎君就在這裡多住幾日吧,我當家的是個獵物,過兩日就要從山裡回來了。”鬱棠總覺得,這婦人對趙澈格外熱誠。她以為趙澈會很慍怒,畢竟坊間還傳言,趙澈不喜旁人親近,就連他的心腹也都是離著幾丈之遠。但此刻,鬱棠親眼看見趙澈唇間蕩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不冷不熱,不溫不火,拿捏的正好,他笑著說:“那就多謝款待了,對了,我家娘子身子骨虛弱,不知大嬸家中可有什麼吃食?”婦人個頭不高,一直仰麵看著趙澈,反複抬手捋了捋鬢角的碎發,說:“若是郎君不嫌棄,喚我一聲大姐便可了。”鬱棠:“……”趙澈的笑容依舊在他清雋的臉上蕩漾,看的鬱棠目瞪口呆。隻聞趙澈又說:“那就勞煩大姐了,待我與娘子回到家中,定派人過來重謝。”婦人抿唇一笑:“我這就去廚房做湯,郎君和小姑娘子且等著。”說著,那婦人轉身離開,走到房門時,又轉頭看了一眼。趙澈笑著目送那婦人離開。鬱棠:“……”她這是真的病傻了麼?為何總覺得趙澈不太一樣!?此時,男人轉過身來,他與鬱棠對視,到了這一刻才終於恢複了正常,不過雖然他唇角的笑意淡去,倒也不像之前那般冷硬可怖。鬱棠自然不會相信趙澈真的會如此體貼大梁百姓,她很擔心,忍不住說:“那位大姐也是好心,還望王爺日後莫要報複。”那位大姐敢那樣直勾勾的想著趙澈……鬱棠真擔心趙澈會屠村。她本能的伸手拉了拉趙澈的衣角,她太清楚這些天潢貴胄,世家權貴的手段,有時候為了自身利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雖和趙澈共患難了一次,但絕對不會將他歸為良善之人的範圍。趙澈垂眸,目光落在鬱棠白皙的手上,她這樣的羸弱和無助,又激發了趙澈的父性。可就在趙澈窺聽了鬱棠的心思之後,他瞬間冷了臉。【那婦人是看上晉王了,晉王以後哪裡會讓人知道,他曾經以/色/侍/人了?搞不好真的會殺人滅口。】趙澈:“……”他以/色/侍/人?見趙澈突然沉著臉,鬱棠更是篤定了自己的想法:【糟了,晉王當真起了殺意,這件事怨不得那婦人,誰讓他生的這般招搖,若是換做我,趙澈那樣勾/引,我或許也會中招的。】聽了這話,趙澈的心情難以言表。棠姑娘說他的長相很招搖,算是誇他麼?他怎麼覺得自己的臉很疼呢?不過……棠姑娘眼光倒是不錯……這樣想著,趙澈勉強原諒了鬱棠,不打算和一個病患斤斤計較。鬱棠見趙澈的臉色又稍稍好轉,以為自己的勸說管用了,不由得鬆了口氣。【晉王真是奇怪,日後待一切平定,我定不能再靠近他半分了。】趙澈:“……”這時,男人的臉色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去。鬱棠見狀,又愣住了,到了此刻,才完全相信坊間所說的“晉王殿下陰晴不定”這句話。鬱棠和趙澈對視,他的眸子甚是幽深,她差點溺死在他狠狠的盯視之中。趙澈突然而至的“惡意”讓鬱棠完全摸不著頭腦。雖然趙澈還未造反,也未成為大梁的帝王,但鬱棠此刻已經體驗到了什麼叫做“伴君如伴虎”。如此,她更是篤定,待一切都歸為平靜,她定然要徹底遠離趙澈。冷不丁的,趙澈淡淡啟齒:“棠姑娘是不是在想,本王冷血無情,等到時機成熟,你就與本王撇開一切乾係?”鬱棠大驚,這人怎的這般可怖,他如何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麼?鬱棠正發熱,水眸瑩潤閃爍,樣子看上去呆呆的,像隻林間的小白兔,急急忙忙解釋:“不!我……我不曾這樣想,鬱棠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王爺的恩情!”哼~小騙子!趙澈輕輕哼笑了一聲,麵色不佳:“那棠姑娘最好能記住自己所說過的話。”房門外的腳步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婦人剛端著雞蛋羹過來,趙澈就在床邊落座,抬起大掌揉了揉鬱棠的發心,柔聲道:“娘子莫要憂心了,等你好些,夫君就帶你回家。”趙澈的轉變僅在一念之間,鬱棠在病中,反應多多少少有些遲鈍,含糊應了一聲:“嗯。”農婦將雞蛋湯遞了過去:“郎君,若不還是我來吧。”趙澈並未答應,而是從農婦手中接過不甚精致的瓷碗,道:“多謝大姐,我家娘子生/性/羞澀,她認生。”農婦沒有強求,越看趙澈越是目光灼灼,這樣俊美體貼的郎君,她得修幾輩子的福氣,才能修到啊!趙澈用瓷勺勺了一口雞蛋羹,先是放在他自己唇邊吹了吹,這才遞到鬱棠唇邊。此時的鬱棠,腦中裡不斷地回放著,被趙澈的唇碰過的瓷勺,現在又挨近了她的唇……她呆呆的沒動彈。趙澈衝著她溫和一笑:“娘子乖些,莫要讓為夫操心,快些喝了。”一旁的農婦豔羨的不行,也跟著勸道:“是啊,小娘子,郎君這樣憂心你,你倒是快些喝呀。”鬱棠:“……”總感覺自己在做夢,這個人這根本不是趙澈!……被喂了一碗雞蛋羹,鬱棠沒有熬住,就先睡了一覺。等她醒來時,外麵已經黑了,又是一天過去了。她身子暖暖的,稍一動作,腳突然碰見了什麼東西。很結實,甚至可以說是僵硬。她一轉頭,被自己所見的嚇了一跳。趙澈竟然就躺在她的身側,兩人之間雖然隔開了寸許,但……如此同床共枕……也著實不可!奈何鬱棠眼下毫無法子,她身上使不出力氣,雖是頭疼的症狀好了不少,可現在總不能將趙澈趕走。她自己又沒法下榻。鬱棠也不明白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似乎重生一次對她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助力,她還是如曾經一樣,如浮萍漂泊,多般無奈。人在最脆弱時,緊繃的一根弦很容易斷裂。鬱棠緩緩轉過身,背對著趙澈。明知這個時候不該服輸,也明知以她如今的處境,還用在意甚麼男女之彆!可鬱棠還忍住哭了。隻是哭的無聲無息,她一手抹了淚,不想讓趙澈知曉。但殊不知,趙澈不僅知道她哭了,還知道她內心所想。【都這個時候了,我還計較什麼?晉王殿下不嫌棄我,已是我之幸,他竟是君子,我又憑什麼矯情?】【鬱棠,你一定要挺過去,否則你永遠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明家!我到底和明家有什麼關係?】一聽到這裡,趙澈睜開眼來。看來歸德侯府是一個疑點,再結合上明遠博的種種行徑,趙澈不難懷疑,鬱棠一定和歸德侯府有脫不開的關係。趙澈沉默著,並沒有揭穿鬱棠。……雪光之中,一道豔紅色身影“嗖”的一聲穿過曠野。紅九站定身子時,身後一陣碎雪飄過,拂的南炎等人滿臉都是。南炎抬手抹了把臉,見紅九這般緊急,大約猜出了什麼,問:“你找到王爺了?”北焱也彈了彈肩頭的碎雪,遠離了紅九一步,眼底都是嫌棄。紅九喘了幾口氣,雙手插著精瘦的細腰,賊嘻嘻道:“我看見王爺了,他正和棠姑娘睡覺!”南炎僵住:“……”北焱彈雪的動作也一滯:“……”不!不可能的!這般重要關頭,王爺如何會那樣隨隨便便就和人家姑娘……睡覺?奎老見多識廣,用了無數年過來人的經驗穩住了場麵,他咳了一聲,問道:“小九啊,你所說的王爺正和棠姑娘睡覺,是不是蓋著被子睡?彆無其他異樣?”紅九點頭:“是啊,怎麼?神醫你有疑惑?不蓋著被子睡,不然還能怎麼睡?”奎老、南炎、北焱皆麵露放鬆之色。尤其是北焱,深深的吐了口濁氣,他就知道,他家王爺從來都不是那種隨便的人!奎老梗著脖子,又說:“既然已經找到了王爺,那你們幾人誰去將王爺叫出來?”紅九深知棠姑娘對王爺的重要性,每次王爺和棠姑娘睡/覺的時候,他都不允許任何人打擾,雖然他很想護送王爺回府,但紅九更不敢得罪王爺。他搖著頭,說:“反正我不去!”北焱立刻又後退了一步,他麵目清冷,雙臂抱著長劍:“我也不去。”南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