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巳時過後,粥鋪再無食客,但趙澈、明遠博以及鬱瑾年皆沒有離開。尤其是鬱棠在櫃台撥/弄算盤,整理今日的賬目時,趙澈不自覺的靠近了她,男人的身段太過高大頎長,一下就遮住了鬱棠麵前的光線,兩人僅僅隔著一方櫃台。鬱棠抬眼,趙澈就問,“棠姑娘,我那日壓在你在這裡的五百兩銀子,如今還剩多少?”他才吃了兩頓小米粥,五百兩銀子幾乎紋絲未動。鬱棠不曉得趙澈對她到底是什麼心思,但人走絕境時,一定會緊緊抓住眼前的每一根藤條,因為任何一根都有可能成為救命繩。且先不論趙澈此人品行如何,他身份矜貴,權勢滔天,單是這一點,便是鬱棠最為或缺的。鬱棠收斂神色,莞爾,“王爺日後用早膳,一應不收錢。”說著,鬱棠將那張五百兩的銀票又完璧歸趙,遞到了趙澈跟前。終於,晉王殿下因為沒吃上鹵雞蛋的陰鬱心情好轉了不少。他不僅是貴客,還是吃飯不用掏錢的那種貴客。等級又上了幾個台階!棠姑娘的言下之意,是將他當做是自己人了。隻要靠近了她,趙澈宛若置身於安靜寧和的小舟上,讓他渾身心舒暢。若是能天天靠近,天天抱著的話……鬱棠被趙澈盯的毛骨悚然。男人突然哼笑,修長的手指抵在了銀票上,又遞到了鬱棠跟前,“那就算是本王摻股吧。”鬱棠:“……”她這間小小的粥鋪,不過隻是為了打探消息,才臨時開辦的,就連她自己都沒想過賺錢,趙澈明顯不是為了與她合夥做生意。明遠博見趙澈不離開,他也不放心,但他還有要事在身,不可能一直在這裡盯著。鬱棠也看出了明遠博的焦慮。她從櫃台走出,今日機會難得,她要單獨見一次明家世子,委實是艱難,索性無視趙澈和鬱瑾年在場,就問道:“小女子覺得明世子有些眼熟,明世子以為呢?”這話純粹是在試探。明遠博心裡咯噔了一下,他的相貌隨了他的母親姚氏,並不像明家人。腦子飛快轉動之後,明遠博才察覺到鬱棠的試探。他心中震驚,麵上卻轉瞬就恢複了常色,“棠姑娘說笑了,許是棠姑娘參加宴席時,曾見過我,覺得眼熟也是正常。”鬱棠不信明遠博說的是真話,今日有旁人在場,她不便細細盤問,再者……如果她真是明家的人,而明遠博也知情,他沒有理由不認她。可明遠博的態度的確很奇怪,足夠令得鬱棠懷疑。那……到底是為什麼?難道她的出生是那樣見不得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鬱棠心頭籠罩,她淡淡一笑。趙澈這時也走了過來,“明世子近日在禁軍任職,怎麼還不上衙?”明遠博一怔,笑的很牽強,“下官久聞王爺劍術高超,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請教一二?”言下之意,他若是離開粥鋪,趙澈也得離開。趙澈唇角笑意漸淡,“本王不想指教。”明遠博:“……”一旁的鬱瑾年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趙澈,又或是明遠博,都是衝著鬱棠來的。少年白皙的麵容稍冷,回頭看了一眼鬱棠,見鬱棠似乎沒有察覺到男人們的爭風吃醋,他道:“阿姐,你今晨辛苦了,早些回去歇著吧。”鬱棠點頭,粥鋪已經招了夥計,她自然不必一直守在這裡。是以,趙澈和明遠博才先後離開了粥鋪,鬱瑾年目送這二人離開,他撇撇嘴,回到鬱棠身邊,“阿姐,今晨麒麟衛的白征來做什麼?”鬱棠詫異了,今天早上的幾波人馬,來的都太蹊蹺。沒想到鬱瑾年也知道麒麟衛來過,其實她並不認識白征,隻道:“是來吃粥的。”鬱瑾年不太相信,“當真?”鬱棠如實道:“嗯,那位大人用完粥,就帶著他的人離開了,一句話也未曾說。”少年的神色突然僵住。這裡是城西,麒麟衛的衙門在京城東麵,白征從白府出來,前往麒麟衛衙門,怎麼也不會經過這條道。他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鬱棠。阿姐好像惹上了大事了,怎麼京城這幾個最可怕的男人,都纏上了阿姐?!“你到底怎麼了?近日在書院可有好好讀書?你呀,明明是個武學的好料子,非要從文,不過既然你下定了決心,阿姐會一直支持你。”鬱棠笑了笑,她伸出手,指尖差一點就碰觸到了少年的麵頰。但很快就縮了回來。她不是鬱家千金了,他們也再不是年少無知了。男女授受不親,似乎成了姐弟之間的一條跨不過去的鴻溝。鬱瑾年留意到了她的動作,眼神流出失望。不過阿姐待他終歸還是不一樣的。少年笑道:“武將撐死了隻能到達父親那樣的高度,可我想立穩朝堂,在聖上麵前能說得上話。”隻要我強大了,就再也無人欺你。少年掩飾了自己的真正心思。離開之前,鬱瑾年突然抓住了鬱棠的手,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端倪。鬱棠怔然時,他將一張銀票放了上去,“阿姐莫怕,日後等你離開了陸家,我還是會照料你。”說著,少年轉身離開,根本不給鬱棠將銀票還給他的機會。侍月走來,嘀咕道:“姑娘,婢子怎麼覺得公子他盼著你和陸大人和離呢。”鬱棠收起銀票,嗔了她一眼,“瑾年心思純澈,他盼著我和離,也是為了我好。”侍月噎住。哪有為了人好,還勸人和離的?……鬱棠收拾妥當,就準備離開粥鋪,卻是被迎麵走來的紅衣少年嚇了一跳。紅九梗著脖子,道:“棠姑娘豈能與旁的男子拉拉扯扯?方才可是讓鬱公子拉了你的小手?”鬱棠:“……”如果有的選擇,她當真不想和晉王府的人有半點瓜葛。“這話莫要再講,瑾年是我弟弟!”鬱棠有些惱羞成怒。紅九不依不饒,“那也不是親弟弟!棠姑娘日後還是得知道避嫌的好!”簡直不可理喻!就算是鬱棠知道需要避嫌,但也輪不到晉王府的人多管閒事。紅九還在慍怒之中,他們晉王府的棠姑娘,怎麼能讓彆人摸小手?!“棠姑娘請吧,王爺還等著你去抄經書!”紅九忿忿道。鬱棠:“……”鬱棠完全不曉得哪裡招惹了這少年,正好她也想見見晉王,與其這樣疑惑下去,不如直接問個清楚。她要知道晉王究竟想對她做什麼!“好,我這就去。”……鬱棠邁入晉王府書房時,並沒有看見趙澈。她兀自伏案,瞄了一眼長案上的沙漏,就開始謄抄。片刻後,門扇就被人從外推開,鬱棠轉身去看,隻見趙澈身上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他鬢角微濕,像是方才沐浴了,男人逆著光走來,麵頰乾淨如玉,卻又透著一股硬朗。男人的目光似有若無的落在了鬱棠的手上,“棠姑娘的手好些了麼?”不知道是不是鬱棠的錯覺,今日晉王府的人格外在意她的手,“好多了,多謝王爺。”趙澈走來,在桌案對麵落座,同時也帶來一陣涼涼的薄荷味,“本王有句話想提醒棠姑娘,不適合自己的鞋,還是棄了為妙,省得失足落崖,傷了自己。”鬱棠:“……”以前曾聽聞晉王行事乖張,他這人看似不貪權勢,但又實權在握。明明有稱霸之能,上輩子卻是等到了十五年後才造反。鬱棠今日算是見識到了……她坐直了身子,微微頷首,打算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王爺,你究竟想做什麼?今日不妨說清楚吧。王爺贈我血靈芝,等同於我欠了王爺一命,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會全力以赴,但請王爺以後不要再做偷雞摸狗的事。”她先言明自己的心意,之後再提出條件,最終和晉王達成某種協議。最起碼,此刻的鬱棠以為,這件事八成可行。趙澈看著她故作鎮定的臉,清媚絕豔,即便僅僅是這樣看著,也很惹眼。他勾唇一笑,“偷雞摸狗?棠姑娘此話怎樣?本王不曾偷過雞,也不曾摸過狗。”聞言,鬱棠的臉在一個呼吸之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了,“王爺何必明人說暗話?我今日既然挑開了說,便是不會……不會拒絕王爺的要求!”反正他是個“不行”的人,又不會真的將自己如何!但她眼下很需要一個像晉王這樣的靠山,否則一旦離開了陸、鬱兩家,她的命運堪比浮萍,無根無依。趙澈一眼就看出她的所有情緒。至於,鬱棠為何半點不怕他,這讓趙澈很納悶,她就當真一點不擔心會被自己吃乾抹淨了?“棠姑娘真讓本王刮目相看,即便本王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棠姑娘也會答應?”趙澈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真到了這一刻,鬱棠還是有些慌。“我答應!”趙澈一手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低沉的聲線從他的喉嚨裡傳了出來,“本王怎麼覺得,棠姑娘是在向本王自/薦/枕/席?”鬱棠也有自己的原則。她死過一次,縱使看開了諸多世間俗事,但趙澈這話無疑徹底觸碰到了她的底線。鬱棠嗖的一下站起身來,那張明媚的小臉,早就漲紅,此刻一臉慍怒,“王爺!你既然不願意坦誠與我相談,那今日就到此為止吧!”說著,鬱棠轉身離開。趙澈的頭疾才將將好轉,隻見“解藥”就從眼前消失,他揉了揉眉心,突然覺得,女子還是蠢一點比較好。像鬱棠這樣太過聰慧的女子,實在不好應對。紅九很快走了進來,“王爺,棠姑娘怎的氣衝衝的走了?”趙澈沉思。他的病知道的人極少,這件事關乎他的性命,他雖然需要鬱棠,但絕對還不到信任她的時候。可鬱棠想要的,卻是他的坦誠和真相。換言之,他如果告訴鬱棠,他需要她,最好是能每天抱著她睡覺,她能答應麼?趙澈不斷的揉著眉心,“今晚……你將她帶來,但不要弄暈了她。”紅九驚愕,“王爺!這、這樣真的行麼?若是棠姑娘反抗呢?”趙澈輕笑,目光望向了門外,“她不會反抗,她今晚一定會來。”紅九想哭了。自己真的有那樣蠢麼?怎的王爺所言,他一句都聽不懂呢?!……終於等到了夜幕降臨。紅九暗暗搓搓的從晉王府出發,又在京城的幾條長街轉了一圈,這才悄然潛入陸府。他躲在暗處,看見陸一鳴在鬱棠的院子外徘徊良久,寒風蕭瑟,陸一鳴身上披著灰白色狐皮大氅,大約站了小半個時辰,陸一鳴才轉頭離開。紅九已經摩拳擦掌了,若是今日陸一鳴還對棠姑娘做出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他一定會動手!潛入院中,直至順利進入屋內,紅九覺得今日通暢無比,就連那條惡犬也不在了。紅九弄暈了侍月,卻沒有對鬱棠怎麼樣,那枚銀針故意射偏了,他心虛的撩開幔帳,發現鬱棠躺著紋絲未動,明知她是醒著的,紅九還是按著趙澈的吩咐,將鬱棠包裹好,之後直接帶出了陸府。鬱棠:“……”果然如她所料的一樣!她前幾日都是脖頸有異樣,今日特意穿著高領衣裳,還戴著厚實的圍脖。但不知為何,鬱棠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少年武功高強,鬱棠全程閉著雙眼,倒也沒有覺得有多害怕。此時,晉王府已經有人守在暗處。南炎和趙小七幾人親眼看著紅九扛著一個人進入了後院,皆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半晌,趙小七迎著冷風,仰望明月道:“我什麼都沒看見,今個兒晚上太冷,我要去睡覺了。”南炎默不作聲,也悄然退了下去。北焱很想表達一下自己的疑惑,但麵前已經空無一人。難道紅九扛回來的是棠姑娘?嘖嘖~王爺啊王爺,這樣真的好麼?……因太過慌張,鬱棠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她被人放下時,她除卻感覺到了一股溫熱之外,還有淡淡的薄荷氣息。天知道,她有多慌!她也太大膽了,竟然真的任由紅九將她擄來。鬱棠的內心狂跳不已,她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鬱棠暗自腹誹:若是趙澈當真對我做什麼,我就當麵揭穿了他,再與他談交易。趙澈沒有上榻,他就站在床沿,看著被披風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從他的角度去看,美人身段起伏玲瓏,一眼便可想象的出來披風裡麵是怎樣誘人犯錯的光景。她是醒著的。趙澈眯了眯眼,他從未喜歡過任何女子,也從未拿出過這等耐心去讓一個女子明白他的心思。無論他是說真話,又或是假話,鬱棠皆未必會信。不如……乾脆就做給她看。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