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薑舒窈進府不久,長樂郡主派來的太監就找到了她,直接領著她穿過人群往裡走,省了亂七八糟的規矩。按理說,薑舒窈已嫁做人婦,應當同徐氏她們一道拜見長公主,但長樂郡主不介意,這些規矩便形同虛設。即使這樣,她還是比謝珣晚了一點到達長公主的宴亭。長公主是很喜歡謝珣的,長得好,才華又出眾,隻是少了點人氣兒。她內心點評道,也正是因為他身上這份冷淡的仙氣才惹得京中貴女們芳心亂顫啊。謝珣恭恭敬敬地拜見了長公主,兩人一問一答,聊得十分愉快。而另一邊,插隊的可不僅薑舒窈一人。葛丞相的女兒葛清書也是插隊的,她家中勢大,太後抬愛,七拐八拐還能叫長公主死去的駙馬一聲十三表叔。長公主正在腹誹謝珣的氣質中,餘光處悠悠然飄來一身著月白的仙女兒,渾身素淡典雅,禮儀得體,一舉一動都挑不出錯來。多虧了穿越老鄉太祖皇帝,此時男大女防並不嚴苛。所以葛清書在見到謝珣時,也隻是微微垂頭避開他。謝珣聽到太監稟告,感覺有人進來了,沒多看,袖手往旁邊挪了一步。長公主看著兩人這番動作,心道可真是巧了,一個京中第一才女,一個京中第一才子,兩個都是仙氣飄飄的主。可她仔細一瞧,卻覺得兩人站在一起怎麼看都很怪異,一個冷若冰霜,一個雪中寒梅,一個還好,湊一塊兒就顯得過頭了——活像道士和尼姑一樣。她朝謝珣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太監的尖銳嗓音突然響起:“謝國公府三夫人謝薑氏——”話還沒說完,長樂郡主就拍拍手,激動道:“是窈窈來了嗎,快讓她進來!”宮女掀簾,薑舒窈走了進來,一襲明豔的紅裙瞬時讓屋內鮮亮了不少。饒是見慣美人的長公主也驚豔了一番,她見過的女人中能把紅衣和金飾壓住的,除了林貴妃也就隻有薑舒窈了。謝珣聽到布匹摩擦的聲音,毫不猶豫地轉了頭。薑舒窈視線和他對上,他又立刻移開。薑舒窈心裡歎氣,謝珣還在生氣啊。長公主瞧著兩人站一塊兒,一個豔麗嫵媚,一個清冷孤傲,恨不得拍手。這才對了嘛,道士合該配妖精。她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出戲文,書生與精怪,仙尊與妖女……她的眼神亮了亮,把兩人剛才的一舉一動全看在了眼裡。有意思,看來這小道士破了戒律動了心,妖精卻不懂人間情愛啊。她恨不得馬上把戲班子叫過來排一出戲,咬牙忍住,和幾人說了幾句話就放他們走了。薑舒窈剛走出去就被長樂郡主截了胡,扯著她跑遠了。謝珣站在原地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不禁開始擔憂。以前長樂郡主就愛帶著薑氏看美男,如今薑氏嫁了人,郡主不會再胡鬨了吧?他一愁,那臉色更冷了,嚇得還在偷瞄她的宮女紛紛垂頭。擺宴後,薑舒窈全程挨著郡主坐,惹得一眾貴女暗自嫉妒,盤算著等會兒玩樂時一定要如以前一般狠狠地下她的麵子。她們計劃的機會很快就來了,撤席後,長樂郡主提議道:“府上最近鑿了幾條清渠,不如我們移步去那邊,學學文人墨客曲水流觴可好?隻不過規矩改改,咱們還是玩行酒令,酒杯停在誰麵前誰就接,誰接不上誰就飲酒。”薑舒窈聽著就頭暈,悄悄扯扯長樂郡主的袖子:“郡主,我肚子裡可沒墨水呀。”郡主麵上還是那副端莊大氣的笑,咬著牙回道:“你以為我會出主意玩這個嗎?都是我娘逼的,說我到了相看的年紀,不能再胡鬨了,讓我沾沾文氣,名聲也好聽點。”薑舒窈默然無語。長樂郡主捏住她的手腕打氣:“不就是接不上就喝酒嗎?怕什麼,咱倆喝他娘的,不醉不休。”薑舒窈哭笑不得,也不用把輸酒說的這麼豪氣吧。於是兩個沒墨水的人湊一堆了,選了個最不容易停酒杯的地方坐下。可惜時運不濟,一開場酒杯就停到了薑舒窈麵前。所有人頓時齊刷刷地朝她看來。雖然她早有準備,此時此刻還是覺得十分尷尬,仿佛在一眾學霸中被老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的學渣。她僵硬地扯了個笑,利落地遮麵仰首喝下一杯酒。薑舒窈本就生得明豔嬌麗,以袖掩麵喝酒的模樣又讓她帶了幾分利落爽辣,不少郎君的目光都忍不住投在了她的身上。謝珣看到這一幕,渾身的冷氣都快把渠水凍結冰了。行酒令再次繼續。過了三輪,酒杯再次停在薑舒窈麵前,薑舒窈內心咒了一句,再次痛快喝下。謝珣看得著急,頻頻朝她使眼色,示意薑舒窈坐過來。薑舒窈收到謝珣的目光,見他棺材臉冷得嚇人,默默地縮了縮。不至於吧,她輸酒這麼丟臉嗎?氣成這樣。眼見酒杯再次停到薑舒窈麵前,謝珣突然開口,幫她接了。然後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走到薑舒窈旁邊坐下。“這是什麼規矩,還能替人接的嗎?”有人不服道。謝珣麵不改色:“夫妻本為一體,有何不可?”無論是看不慣薑舒窈的貴女,還是仰慕謝珣才華的郎君,亦或是薑舒窈本人,全體都傻眼了。四周陷入詭異的安靜。謝珣仿若未覺,躲過薑舒窈手裡的酒杯,往渠麵上一放,輕輕一推:“繼續吧。”有瞧好戲的,有嫉妒薑舒窈到發狂了的,也有心碎了一地的……各種的目光投在薑舒窈身上,讓她坐立不安。她悄聲對謝珣道:“你乾嘛呀?”謝珣眼風掃了她一下,恨鐵不成鋼地道:“一開始怎麼不坐我旁邊,我還能讓你輸酒不成?”薑舒窈傻了,眨巴眨巴眼望他,這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啊。謝珣“哼”了一聲,移開目光,微微側身為薑舒窈擋下眾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薑舒窈半晌道:“呃……喝酒我又不怕,我挺能喝的。”謝珣側過頭來,蹙眉冷眼看她,薑舒窈閉嘴了,乖乖縮好抱學霸大腿。行酒令玩到後來便無趣了,長樂郡主乾脆讓沒接上的人退至一邊,最後留下的人便是勝者。然後大家便一個接一個被淘汰,渠水邊漸漸地就隻剩下謝珣夫婦和葛清書了。這也太尷尬了,作為一個抱大腿的人,薑舒窈很想自己舉手退出。謝珣本來也不願爭這個頭籌,畢竟勝不勝對他來說又不重要,但是薑氏坐在他身後,他總不能在她麵前輸吧。但若是執意不讓,一直接下去,會不會顯得爭強好勝,薑舒窈會不會不喜呢?他胡思亂想著,下意識接口。葛清書答得快,他接得快,一來二去就過了十幾輪,葛清書回答得越來越慢,最後力不從心,飲下一杯酒表示退出。眾人可算看到了好戲,往謝珣臉上瞟。謝珣還在那糾結呢,突然就贏了,頓時忐忑地看向薑舒窈。薑舒窈卻沒看他,而是接過再次飄過來的酒杯,一口飲下,對葛清書道:“葛小姐好才華。”畢竟謝珣是自小就奔著科舉去的,葛清書能堅持到現在,算是十分優秀了。葛清書麵色冷淡,輕聲道:“謬讚。”剛才就等著看好戲的貴女們頓時激動起來。沒想到薑舒窈卻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對著葛清書笑了笑,而葛清書也隻是對她點了點頭。戲台還沒搭好,旦角就下場了。總算熬過了曲水流觴,長樂郡主火速派出弟弟讓他把這些公子才俊領走,再吆喝著貴女們去投壺。文采薑舒窈不行,投壺她更不行,果斷拒絕了。長樂郡主疑惑道:“你以前不是最愛投壺了嗎?”薑舒窈撒謊道:“我身子不太舒服,就在這坐著吧,景色挺美的。”長樂郡主神經大條,連自己小姐妹換了芯子都沒發現,更不會發現薑舒窈說謊了。她把大批人領走了,剩下幾個不喜歡投壺的閨秀和薑舒窈留在了這裡。她們圍住一團說話,完全不給薑舒窈眼神,她隻能形單影隻地坐在角落裡……喝酒。長公主府的果酒太好喝了。葡萄酒色澤紫紅,甜味濃鬱,遠遠壓住了酒的澀,帶著清新爽利的酸,回味綿長。再說桃酒,一口喝下去,嘴裡居然會有清冽的新鮮桃子味,味微酸,甘甜純淨,桃香味醇厚。還有金桔酒,麵上清透澄澈,喝到底部居然能品到細密的果肉,果香純正,清雅甜蜜,尾香清淡,倒不怎麼像酒了,像是帶著微澀味的鮮榨橙汁。她不太喜歡宴席上的飯菜,酒喝多了,胃裡不太舒服,往袖子裡一摸,摸出一個油紙包。昨天謝珣說了那個提議,她一晚上興奮地差點沒睡著,想著先弄出個方便攜帶的菜品出來,在廚房裡鼓搗了很久。因為開國皇帝修路的關係,商人百姓們行路比以前輕鬆很多,但行路時往往一行就是大半天,路上若沒有茶攤,喝口熱水都要自己煮。所以這時候人們喜歡在前一個歇腳處買點乾糧,在路上用熱水煮一煮泡一泡,勉強可以下肚。之所以不會買肉餅肉饃,是因為它們涼了就不好吃了,再加上處理葷食的技術不夠,除了餅皮難吃,涼了的肉也會腥膻。想到這個,薑舒窈便思索著怎麼改進一下,最後她想到了漢堡包。漢堡雖然也是熱的時候最好吃,但是涼了的麵包也不會太難吃,況且裡麵夾的肉處理方式特殊,可以很好的避開肉涼了就腥膻的毛病。薑舒窈想到了這個,昨夜便做了兩個漢堡包,打算今天帶過來看看是否難吃或是不方便。這時天熱,放在袖口裡的漢堡不冷,常溫狀態下勉強算上溫的。她拆開油紙包,一口咬下去。嗯,麵包依舊蓬鬆香軟,烤得正正好,麵香味十足,有著本身食材自帶的甜味。昨晚做漢堡時,她下意識就挑了最大眾口味的兩個漢堡,一個是奧爾良雞腿堡,一個是香辣雞腿堡,都加了生菜和沙拉醬,味道應該不會太差。隻是她做完了才意識到,雞肉成本總是比豬肉高的,應該先試驗豬肉,比如黑胡椒豬排堡,照燒豬排堡等等。她捏著油紙,咬下一口香辣雞腿堡,雞腿裹著麵包糠炸過,外皮酥脆。鹹香味主要在外皮,內裡更多的是鮮,帶著極其微弱的辣,正好祛除了雞肉的腥味,咬下去鮮嫩多汁,隔著麵包和清脆的生菜也能感受到雞汁在口中炸開。沙拉醬酸甜可口,用蛋黃和油製成,有著蛋黃獨特的醇香味,讓味覺體驗更加豐富。炸物的油香味和雞肉的鮮嫩很好地結合在了一起,配上精細烘焙的麵包,清爽的生菜和鹹度適口的沙拉醬,第一口才咬下去就已經忍不住吃第二口裡。她正吃得開心,麵前突然出現月白繡清蓮暗紋的袍角。薑舒窈順著袍角往上看,就看到了葛清書那張脫塵出俗的臉。“這是何物?”她麵色依舊冷淡,語氣卻是極輕,搭配起來十分違和。薑舒窈愣住了,嘴裡包著一大口漢堡,半晌沒回答。葛清書端莊優雅地在她麵前坐下,禮儀絲毫不錯半分,語氣和緩:“見你一個人坐在這,我就過來了,無意打擾你用食,抱歉。”然後不染塵埃的仙女兒微微一笑,雖然一看就是因為不熟練而十分僵硬,但是依舊給她冷淡的麵孔添上了幾分鮮活。她直勾勾地看著漢堡包,對薑舒窈說:“看上去可是真美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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